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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 笼中的笼中

如今的形势对这个世界是极为糟糕的,不仅仅是末日幻境,而且,如果我的猜想没错,末日幻境不断的崩溃轮回已经造成了足以动摇病院现实的连锁反应。就如同安德医生倡导的“人类补完计划”的基础理论那样,人的肉体是精神存在的载体,但反过来说,人的精神也在影响着肉体的物理状态,从人的角度来说,其物质载体的肉体并不仅仅是作为“基础”存在的,本身也会受到在当前科学理论下无法观测到的某些影响。既然“一个人的精神都足以影响到其精神的物质载体”,那么,由为数众多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为基础构成的庞大精神世界“末日幻境”反过来,以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物质载体”——即其肉体以及由肉体所转化的LCL——为作用对象,乃至于作为通道去影响更多的物质态产物就是理论上成立的。

“病毒”是目前来说无法观测的存在,但是,它确实形成了“末日症候群患者”这样一批物质性载体,并在人们因为自身的局限性,而没能将“患者”从常识性的“未知疾病患者”的概念中摘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切实地通过这些载体去影响其他事物了。

在这种连锁性的影响中,随着末日症候群患者人数的扩大,影响力也会如同滚雪球一样增加,而影响力的增加又反过来会促进末日症候群患者的增加。具体的增加比率尚不明了,但肯定是一直在增大,而且明显超过病院现实的那些研究者的想象——不,就研究者的水平而言,只要没有达到“天文单位”的等级,就应该还在可以接纳的范围内,而且,从“高川”在病院现实和末日幻境的存在时间,以及由“高川”观测到并记录在日记中的,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的增加速度来看,这个连锁反应的速度并没有抵达“天文单位”的水准。

虽然仅就我这个高川而言,在那短短的认知到病院现实的那段时间里,无法从根本上将末日幻境的时间和病院现实的时间关联起来,也就无法准确确认从最初高川进入病院,到发展至如此境地,到底从病院现实的角度来说度过了多长时间。不过,仅从神秘专家的直觉来说,不会超过一年。

“病毒”那滚雪球式不断扩大的影响力,以及影响力扩大的速度,对比起“一年”这个短暂的时间,无疑是很令人绝望的——我所观测到病院现实的状况已经很好说明了一切,研究者们并不是没有信心找到“血清”,而是他们需要比“一年”更多的时间。人类所存在的世界,就是这样一种相对于宇宙天文单位相对极为缓慢的世界,而这种缓慢也正严苛地表现出了人类自身的局限性。

虽然在病院现实死亡后,我就再没有真正进入过病院现实,但是,对比如今的末日幻境和之前我所经历的那个末日幻境,种种因素所体现出的规模扩大化,已经是相当强烈的暗示了。如今就连能够影响“人类集体潜意识”的中继器,以及“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这样的东西都存在于末日幻境中,构成这个末日幻境的末日症候群患者本身,无论数量和状态,都必然已经达到了某种质变的水平。

我没有足够的参照物,去明确描述到底是怎样的质变,也无法预知质变之后的所有变化,我能做的,仅仅是从我已知的线索中展开联想和推论,但即便如此,展现在我眼前的,也是一个庞大得让我无法从中作梗的未来。

我需要面对的东西,仅从数量上来说,很可能就是几百万,几千万,甚至于不断扩大到几亿人的末日症候群患者,甚至于还可以估计得更加糟糕:病院现实也已经陷入了末日状态,“病毒”那滚雪球一样的影响力,已经波及了全球几十亿人类,乃至于已经不局限于“人类”这个物种,亦或者还要更糟糕,已经不局限于“有机物”和“无机物”的差别,整个星球的自然状态都已经开始“生病”了。

我只是一个人,比起“上百万”、“几千万”、“亿万”这样的数值,简直就是不值一提。如此渺小的除非能够抓住造成这个可怕数值的源头“病毒”,否则,是没有任何作为的。就如同在末日幻境中,我们这些神秘专家从来都没能在根本上改变世界末日一样——神秘专家才多少人?末日所预示的,又是多少人?两者之间的差距绝对已经从量变成为了质变,而所有的抵抗都会被这可怕的量变包容,成为质变的一环。

富江问我现在该做什么?我可以明确地回答,什么都做不了,但也什么都可以做。区别已经不在于“自己可以影响什么”,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无法对当前情势造成根本性的影响”,仅仅在于“做点什么可以让自己产生一种主观上的推动感”。

“什么也不做可以吗?”我说,当然,这只是玩笑,以感性行事的我,又怎会被那“什么都做不到”的理性禁锢住呢?哪怕明明知道,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做,其他人也在推动着自己的计划,也无法从感情上放任不理。当自己计划的阶段性目标,和他人计划的阶段性目标,和世界潮流的发展相辅相衬的时候,真的是哪怕自己不特别去做什么动静,也会被推着走。正如我想见一见“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根本就不用我出手,末日真理教自己就会去完成一样,而我只需要坐享其成就行了。

所以,我的麻烦并不在于如何完成类似“见到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这种阶段性的目标,而在于见到后该做些什么,如何才能确保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出现后所产生的一连串连锁反应,符合自己的计划。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那太过于遥远,所要面对的麻烦就质量而言,也难以估计,所以,根本就无法针对那样的状况做出有效的安排——哪怕是尝试预想,并做了安排,也无法确认,这些努力是否有效。

理性来说,什么都不做,接受现况,做一个默默无闻的观测者才是就各种意义上最安逸的选择。

但是,当我尝试那么想,那么说,那么做的时候,总会有一种感性在骚扰着我,让我不由自主去否定这个选择的正确性。

“什么都不做的话,不会产生额外的损失吧?”我对自己问到。

“当然,不过,我还真没见过什么都不做的阿川呢。”富江耸耸肩膀,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你真的打算什么都不做吗?真的已经没有想做的事情了吗?真的只需要等待吗?”

“我发现,至今为止,我做的许多事情都是自相矛盾。”我这么回答到。

“但是,这并不是原地停留的理由,对吧?”富江就像是读取了我的内心一样陈述着。

“阿江,你说过,你是最终兵器中的一个,是最终兵器999,对吗?”我问到。

“是的。”富江说。

“你曾经对我说过,你是从末日真理教那边逃出来的,对吗?”我继续问。

“不,我可从来都没有逃,只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决定我应该呆在哪里。”富江一如既往,充满了自信地说:“因为,我是最终兵器999,最终的最终兵器。”

“但是,你和其他最终兵器仍旧是不同的吧?”我说。

“当然,我和她们,不在同一个水准线上。”富江说:“你忘记了吗?阿川,我们可是一起对付过其他编号的最终兵器呢,而且,毫无疑问是我们的胜利。”

啊,我想起来了,似乎是有这样的经历,在我刚刚成为魔纹使者的时候……虽然那个时候持有临界兵器的是富江,而且,那个编号的最终兵器给人一种“弱得不像是最终兵器”的感觉,而且,在那之后,独自一人的情况下被最终兵器击杀了,所以,才下意识忽略了那个“弱得不像话”的最终兵器吧。

但是,现在想想,正因为击败那个最终兵器的主力是富江自己,所以,只在从旁协助的我,无法真正得知最终兵器到底有多强。在富江存在的时候,最终兵器会选取的参照物,一定是富江,因为,如果参照我的话,一定会更弱小吧。即便如此,那些最终兵器仍旧是赢不了富江的。

“虽然想要见识一下那个所谓的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但是,如果它真的出来了,那就必须考虑解决它的办法。我现在想不出这个办法,但是,召唤这个怪物的末日真理教……玛尔琼斯家的那些人,一定是有办法的,如果这是他们的天门计划的一环。”我努力分析着,“所以,必须如同过去一样,在他们的计划必然完成的前提下,让他们的计划效果减半,这也是在必然发生的结果中,所能做出的最大的改变。”

这就如同在冒险故事中常见的桥段:邪恶的魔法师真的召唤出了恶魔,勇者无法战胜恶魔,却能钻空子,战胜邪恶的魔法师本人,破坏了召唤魔法阵,迫使恶魔回到它原本的地方。

也如同过去的末日幻境中,由席森神父率领的“黑巢”夺走了玛尔琼斯家天门计划将近一半的成果,反倒建立起自己的根据地,成为对抗末日真理教的重要力量那般。

愚蠢的我也只能参照他人的做法了。

“然后呢?阿川你打算怎么做?”富江兴致勃勃地追问到。

“我认为,最根本的地方,在于我们什么时候,在怎样的情况下,揪出玛尔琼斯家的人。”我对它说:“既要保证末日真理教献祭仪式的进行,又要保证NOG的人不会出现重大伤亡,同时又要确保在献祭仪式的过程中,出现一些迫使玛尔琼斯家的人不得不露面的状况——中继器和最终兵器是他们赖以躲在幕后的保障,必须在献祭仪式完成前予以消除,并让他们知道,只依靠两者是无法照顾自己计划周全的,如此一来,他们为了确保天门计划,就一定会从幕后转向墓前。”

“迫使他们不得不将自己当成吸引目光的诱饵?”富江点点头,“好想法。”

“只把他们当成诱饵的话,就会犯下轻敌的错误。”我反思着过去自己的死亡,那时刚刚破坏了玛尔琼斯家的天门计划,完成了网络球的任务,就被突如其来的十体最终兵器杀死。毫无疑问,当时那十体最终兵器的出现绝非偶然,一定和当时的事件有关,也就是和玛尔琼斯家的那些家伙有着极深的关联。

“他们以身犯险,从幕后转到墓前,不仅仅是诱饵那么简单,他们自身以及幕后转墓前的动作,本就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我对富江解释到。其实,我觉得,虽然富江听得津津有味,但她其实并不在意这些话的内容,我所做出的种种判断和猜测很可能在她的眼中,是十分无趣的东西,即便如此,她仍旧对我充满了兴致,那就应该是她在这种交谈中,能够看到除了内容之外的东西——那是我受限于自身局限性无法看到的。

“也就是说,我们要做鱼饵?还是我们要把其他人变成鱼饵?”尽管我不觉得富江对我的分析内容感兴趣,但她确实针对这部分内容在和我对话。

“无论是我,还是其他人,在末日真理教的眼中都是鱼饵吧,并不存在我们要成为这样,亦或者把其他人变成这样的说法,而是我们本来就是。之前我对畀说,素体生命对她所做的一切,是因为末日真理教想要借此引出其他人,这样的说法就好似将她当成了鱼饵,而将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当成了目标,但实际上,我仍旧认为,我和其他人并不真正的目标,而仍旧是鱼饵。素体生命的所作所为,只是在用鱼饵钓鱼饵,用小鱼饵钓大鱼饵,之后才使用大鱼饵钓鱼。”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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