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吗?我睁大眼睛,穿透斗蓬的空洞,可以看到白井身后的景物。斗蓬突然变得轻飘飘的,被夜风一吹就朝一头歪去,翻飞的布匹下没有任何实体。
躲开了?在哪里?我不明白他是怎样躲过这一击的,他就像是变魔术般从我眼前消失了。
就在我的视线开始漂移的时候,侧方猛然传来惨叫声。番狗部队的士兵被富江的电锯砍在肩膀上。富江的动作很大,手中电锯切下的同时,身体也蹲了下去,原本头部所在的高度蓦然出现半透明的球体。
士兵身上可怕的伤口一直拖到腰间,血液仿佛从高压水龙头中喷出。他上半截的身体刚开始脱离,就被富江拽住,用力掷向身后的风衣男。
“阿川,左边!”她尤有余力向我示警。
我的视线立刻移向左方,具备热能透视功能的瞄准镜中并没有任何人形的轮廓。但是比起自己看到的东西,我更相信富江,于是我放弃瞄准镜,直接用肉眼观察那个方向的情况。因为有车体挡在路中心的缘故,可视角度有些狭窄,而且月亮正被飘动的云层遮蔽,原本就朦胧的大地,仿佛合拢帷幕般愈加阴暗下来。
呼——风的声音。
黑暗的角落,似乎有什么在蠢动,在那阴影拖曳的地方,在那逐渐陷落于路面的坡道,野草拂动,树枝摇摆,沙子和碎石细细滚动。
他就在那里——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我站起来,将匕首拔出来。白井藏身于黑暗,就是一个能力超凡的暗杀者。他的战斗风格一定不会让我再有远程狙击的机会,他是特殊的“乐园”改造者,反应和速度比士官更快,子弹几乎没有效果,近身战无法避免。
如此一来,就看谁能取得先手。
魔方系统启动。
转换广域散弹模式。
狙击抢的长度开始缩减,而口径则不断加大,最后变成一个拥有巨大蜂窝状枪管阵列的奇形步枪。
我转过身体,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前方没有光的世界里。突然间,我似乎看到了,一个似乎融入黑暗的背景,却比阴影更深沉的轮廓在凹地中徘徊。它的行动飘忽不定,身影若隐若现,有时会让人产生是否自己眼花的错觉,然而我知道,那并非自己的错觉。
我屏息而立,将蜂窝状枪口对准了那个方向,我和白井一样,在等着最合适突袭的那一瞬间。
那个机会也许已经出现了,然而我并没有察觉到。
因为白井首先行动起来。
他跳出凹地,跳得极高,完全越过了树梢,宛如虾米般弯曲后仰的轮廓变得无比清晰。他在半空中以这种用尽全力的夸张姿势掷出数把利刃。
借助连锁判定的能力,我飞速向后移动,利刃就一路上全数插在我的脚边。作为回应,我也举起枪口,朝他扣下板机。
无数的枪火汇聚在蜂窝状枪管前方,变得一股巨大而耀眼的闪烁,周遭数米内的空间都被笼罩在这片淡蓝色的闪光中。在这黑暗的夜晚,直视的话说不定会对眼睛带来压迫。
不过白井不是普通人,他就算失去了视力,战斗力大概也不会下降多少,可怕的在于闪光之后袭来的沙暴般的攻击。
这种广域散弹模式所采用的卵形子弹同样是特制的,它们仿佛就是一颗颗微型的手雷,在一定距离爆炸后,就会释放大量的破片和金属沙。在爆发性力量的推动下,半径十米的球形区域内没有任何死角。
身在半空的白井理应没有任何避开的可能。
事实也是如此。白井只是将双臂护在面前,将身体蜷成一团,就这么被淹没在散弹沙暴中。
我这时才意识到他的身体衰变情况似乎比起在我家楼底碰到时更加严重了,他的整个身体都被包裹在一层又一层的绷带中,显得无比单薄脆弱。可就算外表是如此凄惨的模样,内在却拥有着超乎预计的强度。
这种程度的攻击似乎连让他流血的能力都没有。
白井在散弹沙暴的中心猛然舒展身躯,仿佛那蜷缩只是在蓄积力量一般,以我也无法看清的速度挥舞手中的刀刃。刹那间,以他为中心的区域变得清澈起来,巨大的风压卷着区域中的破片和金属沙反向袭来。
太突然了,这种范围的散射攻击无法完全躲开。这一瞬间我尝到了自食其果的苦头,清晰感觉到腋下正渗出冰冷的汗液。
魔方系统启动。
转换基本模式。
武器重新变回行李箱状态,被我托在头顶上方,将密集的弹雨挡住。
凌乱而密集的撞击声瞬息响起又落下,我身周的地面顿时变成蜂窝状,而前方的半空也失去了白井的身影。
当我还没来得及放下行李箱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阵寒毛倒竖的危机感。
我没有转身,直接弯腰向后踹出一脚,肉体碰撞的感觉传来,但并没有结实的打击感。在我回转的视野中,将身体包裹成木乃伊的白井,宛如猿猴般向后小跳起来,正是这个动作缓冲了我踢击的力量。
白井的身影又开始摇晃,在被他的刀子割伤前,我踢出的脚向上摆动,果不其然,利刃发出割裂空气的啸声,从脚踝边擦过。
我身体倒立起来,利用双手的力量,做了好几个后空翻。利刃追逐着我的行动,依次插在路径上,那是一种形状类似餐刀的小刀子。
当我恢复正立姿态的时候,白井的脸再次迅速在视野中放大,唯一露出在绷带外的那双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野兽般竖起的瞳孔。
我举起行李箱,挡下他刺来的菜刀。他并非只出了一次刀,眨眼间不下十数次,频繁到几乎凝聚成一点的巨大力量从手腕传入身体,即便我用力站稳脚跟,仍旧因为这股力量的强硬而脚底打滑,向后拖出两道长达一米的印子。
“又变得更强了,白井!”
我挥起行李箱,将其当作铁锤,凶猛的气势令白井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他呼吸间就退到十米开外,仿佛野兽般蹲在地上,警惕地盯着我。他也许并非不想说话,只是已经无法回答。从他的样子看来,语言无论是在功能还是形式上,对他而言,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
“变成这副样子……真的一点都不后悔吗?”我明知他已经无法回答,仍旧喃喃自语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