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上有巫师,这当然不是什么好消息,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追问他们究竟是从何处上来的也没有意义。这辆列车很长,虽然通向地下三十三区,但也并不只有那么一个站。走火这群人先前派出的探子失踪了,他们前去弄清楚情况,结果看到了什么?让他们认为是巫师的作为?走火一行人身上没有战斗后留下的痕迹,他们似乎并没有直接跟这些巫师照面。
我左看右看,发现这群人中也并非和去时一样,人数上少了一个,是那个墨西哥黑帮老大毒蜘蛛。我不由得问起他的情况,猜测是不是被干掉了。他给我不舒服的感觉,大概是因为我第一眼看到他,了解他的身份后,就先入为主地将他划分到“坏人”中了吧。所以,我觉得就算确认他的确遭遇不幸,自己不会产生任何同病相怜或同情内疚之类的感情。
何况,在末日来临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死去。在近江的计划里,也没有改变这个未来的打算。未来无法改变,那么在这个时候死去,未尝不是一种幸运——他不需要再挣扎了。
我带着十分平静的心情,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不见了。”走火说:“出了点怪事,我觉得很可能是巫师搞的鬼,只有他们能无声无息地让一个人失踪。”这么说的时候,走火仿佛不经意看了一眼近江,因为近江根本就没把这里发生的事情放在眼里。她仍旧如同犯了臆症般疯狂地敲打键盘。
“也就是说,你们没看到他们?”我说:“你们怎么会让他一个人落单?”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近江随同走火一行人返回他们的车厢。
“当时他的身边有同伴。”走火的表情好似凝固了一样,“可是。他仍然失踪了,就在身边同伴的视线离开的时候,整个过程只有不到三十秒的时间,那两个和他在一起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毒蜘蛛是这群冒险者中颇具实力和名声的人,他的莫名失踪自然在其他人心中造成了轩然大波,尤其是以如此怪异的方式消失。这些人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虽然没有否认是巫师所为的猜测,但是都在私下议论着:“巫师有这么厉害吗?”走火留下其他人。单独我和前往我们所呆的车厢。
我们行色匆匆,神情慎重,自然引起了锉刀小队的重视,于是。卡西斯跑到前面的车厢把荣格也找了过来。走火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当时的情景如实相告:他们向后前进了十三节车厢,并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于是继续向后探去,毒蜘蛛和另外两人走在最后。然后,毒蜘蛛就这么失踪了。期间看到任何东西经过他们身边,进入毒蜘蛛三人所在的车厢。
“那两个人……”锉刀这么暗示道,她觉得是那两个陪同毒蜘蛛落在最后的冒险者搞的鬼。无法否认这种可能性。但是走火和其他人已经反复盘问,并利用某种超能力对他们进行谎言测试。
“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是他们。”走后铿锵有力地说:“一定是巫师。只有他们那种诡异的法术才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掠走毒蜘蛛。”
“我记得毒蜘蛛是二级魔纹使者吧?”锉刀的脸色也阴沉下来:“无声无息就干掉一个二级魔纹使者,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强大的巫师。你见过吗?走火。”
“我见过。”走火的话让诸人悚然一惊。只见他看向席森神父,用一种无可置疑的口吻说:“席森神父,你是末日真理教的人,当然知道巫师里也存在这样的人吧?”
“的确,存在这样的巫师。”席森神父放下手中的教本,抬起头对大家说:“虽然不明白玛尔琼斯家将巫师分成多少个阶层,但是和我打过交道的有三种:巫师学徒、巫师和精英巫师。巫师学徒通常会使用两三个小戏法,我想你们也经常和他们打交道。他们并不难打发,就算普通人也可能杀死他们。不过,那只是巫师学徒而已。真正的巫师十分危险,他们最大的特点是……”他环视了众人一眼,沉声说:“传送法术。”
“传送法术?”锉刀不由得重复道,她皱起眉头,其他队员也面面相觑,显然他们都没遇到过这类“真正的巫师”。
“玩过游戏吗?DND,龙与地下城。”走火解释道:“就是那种能够从一个地方突然抵达另一处地方的法术。在超能力里也有类似的能力,叫做瞬间移动。”
“我当然知道。”卡西斯嘀咕起来,“不过,超能力的话还能接受,可那是真正的法术啊,巫师可不仅使用一种法术呢。”
“是的,真正的巫师掌握比巫师学徒更多的法术,能够使用传送类法术更是他们的一大特征。除了法术之外,他们的面具花纹比学徒更鲜艳,更复杂,穿黑色的巫师袍。”席森神父说:“如果是真正的巫师,利用传送法术偷袭一个二级魔纹使者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没错!”走火执地有声地说:“我觉得这辆列车上存在一个或更多的正式巫师,如果不马上进行清理,很可能会被他们一一击破。这辆列车太长了,就算我们将所有人分开也不可能占据所有的车厢。这些巫师有足够的空间隐藏自己,我们十分被动。”
“明白了,我会将你的意见告诉其他人。”荣格并没有被坏消息打击,用平板的毫无波动的声线说到,一度让人觉得他是否了解了其中的严重性。
不过,走火仅仅是盯了他一眼,并没有表示置疑。因为,就算荣格的语气是这样。但其本身散发出来的精英气息实在太强烈了,让人根本就不会去思考他是否愚蠢。
“另外……”荣格直勾勾地看着走火,轻轻说:“我想您应该告诉我们为什么事先派出探子。正如您所说,列车很长。我们当初并不知道巫师的存在,对方也亦然,这些巫师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主动找上门来。你们,究竟在找些什么?这辆列车上有什么古怪?”
所有人,除了近江始终置身在外,都将审视的视线落在走火的身上。不值是荣格,其他人也有同样的疑问。他们明白这里的潜规则,除了争夺有价值的东西。没人想要主动招惹敌人,就算是末日真理教的巫师,不长眼又野心勃勃的人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走火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了。
“三十三区的钥匙。有人从其他区得到钥匙。然后在前往三十三区途中被杀死了。很可能就是那座神秘研究所的钥匙。就像你之前说的,研究所的安全等级很高,但如果得到这把钥匙,我们就有可能顺利进出那间研究所。”
“三十三区是第一次开放吧?”锉刀说。
“那个人入侵了交通系统,试图在没有开放的时候进去。他对自己很有自信。”走火说:“可惜。他是个大笨蛋,当这辆列车经过不应该经过的路线时,被安全网络系统察觉了。”
“他死前把钥匙藏起来了?”锉刀捏了捏鼻梁,一副“事情正变得棘手”的表情。“你们怎么得到消息的?”
“死亡前的随机资讯扩散。”走火也露出苦笑的表情,“很可能巫师也得到了消息。他们天然被安全网络系统排斥。所以用不同的途径上了这辆车。”
“钥匙藏在哪里?有没有可能已经被他们得到?”荣格问。
“不知道。最初失踪的人很可能在搜索的时候被巫师发现了。”走火说:“如果他们已经得到钥匙,为什么要带走毒蜘蛛呢?如果他们不想和我们战斗。有许多方法可以避开,不得不说,他们的法术适应性更强。”
“他们觉得毒蜘蛛有可能知道钥匙的更多情报?”荣格说:“您认为呢?走火先生。毒蜘蛛是不是隐瞒了什么情报。”
“我们用超能力进行过心灵连锁和限制。”走火说:“使用心灵超能力的是我信任的人。”
“心灵类的超能力?真是奇妙。”荣格仍旧维持着那种平板而又轻声的语气,说:“我做过一个实验,进行深度催眠后,也可以让某些人在一定程度上抵抗这种超能力不太强的力量。而且,如果一个心灵超能力者被控制,很难从表面上发觉。我想,您应该让我和那位魔纹使者谈谈。”
走火没有立刻答应,他沉思了几秒,对荣格说:“我会再次进行确认,但目前之急是要将其他人组织起来,不让巫师们有可趁之机,在他们之前找到钥匙。我必须提醒你们,虽然叫做‘钥匙’,但我并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样子。一旦巫师得到钥匙,很可能会让我们一无所获。”
荣格和走火对视了半晌,但是气氛并不激烈,荣格率先转开视线,站起身对大家说:“我提议仍旧按照现在分组,由我和走火两方面的人分别向前和向后进行搜捕,如果锉刀女士的队伍和耳语者的诸位愿意,可以选择加入任何一边。”
尽管荣格的语气仍旧平板得令人昏昏欲睡,但是话的内容却拥有一种让人生出鸡皮疙瘩的锋利。
虽然我并不在意,但是车厢里的空气仍旧一下子变得令人窒息。锉刀小队的人纷纷以一种审视的姿态盯着这个男人。格雷格娅和崔蒂都有些坐立不安,我和席森神父不约而同用手掌按在她们的肩膀上,感觉到她们微微颤抖的身体正逐渐平静下来。
“说大话也要看看有没有这个资格。”锉刀朝身边的男性魔纹使者递了个眼神,“洛克,你去。”
被称为“洛克”的男性魔纹使者裂开嘴唇,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和他的黑色肌肤产生强烈的反差,他之前正对着小镜子梳头,得到头儿的示意后,立刻将这些玩物收回口袋里。一边用手撩着前额的一缕红色发蔟,一边笑嘻嘻地对荣格说:“嘿,要和我赌一把吗?”
荣格没有犹豫,他从西装上衣的内侧口袋里取出一副崭新的扑克牌。将包装撕掉了。
我还真没想过,洛克所谓的“赌一把”竟然真的是赌博。之前在走火一行人的车厢里,我也被他们叫过去,似乎赌博对这些冒险者来说,是一种十分常见的试探方式。
“运气最重要。”席森神父对我说:“这几乎是每个在统治局冒险的人都会认同的说法。虽然没有任何理论可以证明,但在统治局里,人们相信这里永远存在一种奇特的随机性。不用任何手段,也可以用任何手段。只要在赌博中胜利,就能证明运气在自己这边,胜利次数越多,运气就越好。所以。只要在空闲的时候,你总能看到他们在赌博。”
“这样的做法真的有效?”
“大家都相信有效。”锉刀这么对我说:“耳语者的当家,你要不要来试试呢?能够活着登上这辆列车的人,运气都一定很不错。”她斜瞥了一眼格雷格娅和崔蒂,说:“尤其是这两位女士。我相信她们的运气真是爆棚了。”
我并不是十分相信这些,但意外的是,近江却因为这些对话从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里抽出目光来。
在荣格开始洗牌的时候,她从口袋掏出一枚硬币。随意抛向锉刀。锉刀以极快的速度挥手抓住,将拳头伸出来。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看着近江。
近江说:“人头。”
锉刀翻开手掌,硬币是人头朝上。
“愿命运女士永伴你左右。”锉刀如此说到。
近江没有回答。再次将目光放回笔记本电脑上,调出另一个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程序。我扫了一眼,觉得她打字和那个程序的显示方式,就像是和什么人进行网络聊天似的。不过程序里显示的东西在我看来都如天书一般无法理解。
我听到她喃喃自语:“的确,找到了……应该是这个参数……好的,我明白了……”
她在和什么人通话吗?我不由得想到。
这时,荣格和洛克已经分出胜负。他们的对赌同样很简单——一张牌比大小,荣格抽出了除了鬼牌之外最大的黑桃A,而洛克只是红桃K。洛克输了之后,一脸亏大了的沮丧表情,他似乎觉得输了一次,就会被对方夺走一部分运气——这也是统治局冒险者的一种怪异却常见的认知。
如果他们真的相信运气是左右自己性命和收获的最大因素,那么这种不涉及金钱,赢了就能获得运气,输了就会失去运气的赌博方式,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比赌钱更残酷的赌博。
我想自己永远都不会在统治局里尝试这种活动。
“黑桃A。”锉刀点点头,对荣格说:“我的小队和你们一起。”
荣格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对她点点,返回自己的车厢。锉刀小队的人哗啦啦站起来,跟随首领一起朝那边走去。卡西斯路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并起食指和中指,在额头敬礼般划了一下。
“祝好运。”他说。
“那么,耳语者的诸位。你们是留在这里,还是……”走火用手指分别朝两侧车厢的舱门指了指。
“我们留在这里。”我对他说:“这里还有两位普通人呢。”我指的当然是格雷格娅的崔蒂。
“和我们一起行动的话比较好。”走火说:“巫师会找落单者的麻烦,如果那些家伙看到席森神父也在这里,会把你们当作优先袭击的目标。”
“我的想法刚好和你相反。”我带着微笑,十分直白地对他说:“我觉得最美味的东西,大多数人会放在最后才品尝,巫师也是如此。”
走火深深看了我一眼,不再劝说。“祝你们好运。”他这么说罢,便返回了自己的车厢。
这节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我们五人了。格雷格娅有些惴惴不安地问我,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去找其他人,说不定无论走火还是荣格率领的队伍中,也有和我们一样不愿去冒险的人。
她似乎觉得人数越多越有安全感,这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但是并不赞同。
“我也觉得单独留在这里比较好。”崔蒂突然开口了,格雷格娅投去不解的目光时,她说:“虽然不明白他们提到的巫师是怎样的家伙,但是他们想要的是钥匙,而我们对钥匙一无所知。”
“可,可是……他们知道吗?”格雷格娅皱着眉头说。
“他们不是抓走了走火的人吗?”席森神父微笑着说:“我也赞同留下来。如果我们面对的是真正的巫师,那么精锐士兵也好,灰石强化者也好,包括没有攻击性的魔纹使者,对他们来说,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而且,我不觉得在这辆列车上的巫师很多。”我补充道:“正因为席森神父在,所以知道席森神父实力的对方不会轻举妄动。对付席森神父可比对付那些人难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