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机群开始沉翼俯冲,冲出云层后散开,从四面八方合围十八艘飞艇,以期吸引住敌人的注意力,在下落过程中,航炮和导弹全部开火。与此同时,拉斯维加斯守军的攻击也没有停止,更多的弹药,更有威力的武器,正从避难所中解封的武器库中搬运出来。
想要让拉斯维加斯守军弹尽粮绝可不是几天就能做到的事情,在避难所的绝密结构解锁后,守军在武器库中收获了大量的装备和生活物资,相关的数据已经通过卫星截获,如果战争的烈度控制在小当量的核弹等级,拉斯维加斯当地的防御力量借助地下避难所,能够支撑足够的时间,等待美利坚政府的进一步援助。因此,如今的问题只在于,纳粹们的攻击力到底有多强,而他们的“神秘”是否可以直接渗透地下避难所。拉斯维加斯城构建在地下的最终防御体系的确可以抵御来自地面上的常识性攻击,想要摧毁它,除了依靠强大的力量,如重锤般敲碎外壳之外,就是渗透到防御体系内部进行瓦解,无论对于“神秘”还是“常识”来说,方法虽然有些区别,但途径仍旧是一样的。
从耳语者总部截获的通讯中可以得知,美利坚政府对于拉斯维加斯的最终防御体系仍旧充满信心,他们认为这条地下防线是这个星球上最坚强的防线,至少是其中之一,的确,这条防线是半个世纪以来,美利坚国家力量为了面对未来有可能生的包括核战在内的末日灾难而特别制作的避难所,也是半个世纪以来,这个世界常识中最强科技汇总的结晶。这是一项绝密的国家计划,只有在得到解密许可之后,国家总统也才知晓。在此时对这条防线的真实面目进行解封,其实也不免有一种“试探”和“检测”的心态。曾经存在于历史上,如今卷土重来却不明其真实力量的敌人,被美利坚国家力量的最高层当成了“试金石”,用以检验自己国家用半个世纪的时间所创造出来的战争产品。
可以明确的是。拉斯维加斯的最终防御体系,并非是唯一的成果,而且,也不是最完善的成果。虽然在一般情况下,如今迅地获得解封许可。是十分难以想象的事情。但很显然,美利坚国家力量在第一时间就确定了敌人的真实身份——不管他们到底是如何确定的,但是,疑神疑鬼的时间连半个小时都不到。从一个位列于国家力量最高层的某个部门出的指令已经直接越过当时的处理部门下达。
无论长途导弹的打击还是拉斯维加斯本地的防御打击,不过都是些开胃菜而已,其无效化虽然令美利坚的作战指挥部感到震惊,但是,丝毫没有束手就擒的味道。
“真是不得了。”锉刀等人也获得了来自耳语者总部的情报。藏在拉斯维加斯地下的最终防御体系对于这些经常出没于这个繁华城市的雇佣兵来说也是第一次听闻,“看来好戏还要在后头呢。”正因为决定了无论局势变得如何,都会暂时脱离这个战场,车队里的众人才能以事不关己的态度来面对这场战争。对于有多少人将在这场战中中死去,大概是不放在这些雇佣兵心上的,至少我从他们的言情和目光中,看不到任何波澜,他们用着戏谑的口吻评论关于这场战争的一切,就像是在看一场好莱坞大戏。然而。对于咲夜来说,城市的混乱和可以预想的大规模伤亡,都让她感到难以适从,她似乎有些听不下这些雇佣兵们的谈话,对耳语者总部传来的情报也不怎么上心。但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自己能做些什么,一副手足无措的茫然。
如果没有脑硬体控制自身情绪的话,自己又是怎样的表现呢?我这么想着。然而,如今的自己。虽然不至于像雇佣兵们那样热衷于讨论战争,但也没有什么激动的情绪。我觉得自己能理解咲夜的心情,但是任何开解人的话,在此刻变得机械般冰冷的自己而言,都是如此苍白,我不想对咲夜说什么大道理,原本应该可以说出口的,但是,嘴巴却异常紧密地粘和起来。我伸手抱住咲夜,她没有半点反应,而显得如暴雨打过的花朵一样柔弱。
这样的她让我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是回想起来,她不就本是如此的吗?现在的她,就像是上一个高川第一次看到的她。啊,是的,我虽然是上一个高川的延续,但却并非完全是上一个高川,我有上一个高川的记忆,那仿佛是我自身经历过的事情,但实质上却并非我亲身经历过,我所继承的仅仅是数据一样的记忆情报,我对这些记忆中那些人和事的印象,也仅仅是观测数据后产生的印象。我诞生于这个世界的时间,只有一个多月,真正以己身诞生出来的东西,只是这一个多月来所经历和获得的物事——这是何等苍白呀,我所知道的,并非是我所理解的,我说不出口的东西,并非自己不想说,而是自己无法真正理解,所以无法转化为语言而已。
这对我而言,是多么残酷的事实,然而,在脑硬体的运作下,我却连一点负面情绪都难以滋长,这不也同样是无比残酷的事情吗?我从来都没有此刻般,如此深切地认识到,自己是如此的不完整——尽管,我无法为这种不完整而痛苦。我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变成这样的,换句话来说,就是这个不完整的高川,是如何成型并维持这种不完整的。但是,我的确存在着,既定的运作机制,就像是冰冷的齿轮传动。拥有足够多的资讯,但却无法形成完整的人格,在自己所知的心理学病症中,其实不乏实例,不是吗?只是,虽然知道所有的末日症候群患者都是精神病人,自己也不例外,也明白,这个世界上不乏知道自己精神出了问题的精神病人,但是,知识性的知道归知道,切身的体会到患者的感受。真有一种奇异的感受。
在已知的“高川”遗传资讯中,过去的每一个高川,或多或少都有心理精神方面的疾病,但是,如此不完整。却又深刻地理解自己的不完整。似乎自己还是第一个。因为不完整,所以需要补完,或者说,才有补完的余地。我可以这么理解吗?这并不是诘问,也没有人可以回答,更无法抱怨,也谈不上痛苦,只是。有一种十分暧昧的感觉——因为,包括我在内的“高川”,即是导致这一切的主持者,也是这一切的执行者和体会者。
也许会有人说,我现在这个高川没有选择,被迫承受着这一切,但是,我也是高川,不是吗?高川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如今的我看似独立的人格,却并非特立独行的单独个体,我之所以存在,是由过去无数个高川延续下来的。而我的存在,也将延续到下一个高川。所有曾经存在,以及在未来诞生的高川,都是如此。这是比父子血脉更为严密的传承。诞生于同一个身体,执行于不同的人格。
余下百分之四十的高川整合资讯在视网膜屏幕的角落闪烁。只要确认,就能立刻复写、整合,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可能性立刻变成级高川,但是这种不完整所带来的,以及理解自己的不完整所带来的奇异感觉,一定会消失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最初的抗拒已经消失了。认识自己的不完整,所以渴求着补完,即便如今的自己会彻底消失。完整的自己,自然是和不完整的自己不同的,有了这样的认知,那么对于如今这个不完整的自己,又有什么好留念的呢?
然而,我仍旧没有确认,有一个听不到的声音在对我述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必须忍耐,再忍耐一段时间。
咲夜依偎在我怀里,似乎睡着了,她大概是不会知道,我在思考着什么吧,也不会知道,“高川”的真相。但是,我又并非欺骗了她,因为,我也是高川呀。我永远都不会告诉她真相。
思维的转动是极为迅,也极为突然的,当我回过神来时,世界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不过,无法说出这些不一样的地方到底在哪里,也许这种“不一样”只是意识形态的更新所造成的错。不过,这种极为强烈的感受,让我一度产生时间感的误差。确认过视网膜屏幕中的计时后,才确定真的只过去了不到一分钟。
车队转上山腰,这一带的道路拥有明显的人为痕迹,因为有人行走,像我们一样开车上山,所以才出现了这条环山蜿蜒而去的山路,不过,大概很少有人走这边的缘故,不像其它山路维修得很好,甚至铺上水泥和围栏。这条山路上遍布碎石、残枝和坑洞,十分颠簸,五米外就是悬崖,一次只容一辆越野车经过。若没有卫星地图,还真难以想象,这条山路的那一边,无法用肉眼看到的地方,的确接驳着可以让车辆通行的通路。
绕过一个弯道,又能用肉眼眺望到拉斯维加斯了。
至今为止,纳粹的飞艇只展现了其绝强的防御能力,因为某种目的,并没有针对拉斯维加斯展开进攻。密集包围了飞艇群,来自天空和地面的交叉火力网自然仍旧是徒劳的,不过,这些攻击都只是幌子而已,真正的攻击将来自于万米的高空上。拥有四架轰炸机的飞行中队派出所有的战斗机参与对飞艇群的进攻,以掩护正在校准目标的轰炸机,这些飞艇是否可以侦测到位于两万米高空的敌人尚不得而知,不过,对于俯冲下来的战斗机,它们终于再一次释放出大量的对空导弹。对于来自空中的飞行器,它们并非对地面打击和远程导弹那样无动于衷。
之前一艘飞艇一口气射出三十六枚导弹,歼灭了六架喷气式战斗机,和临时荒野防线的好几台车辆。仔细计算的话,只有半途转而袭击我们车队的四枚没有命中目标。此时执行掩护打击任务的战斗机更加新式,其机动性和攻击力非前六架可比,来自地面的同军协作也更加猛烈,但是,这一次它们要面对的并不仅仅是一艘飞艇的攻击。
十八艘飞艇同时动了攻击,就像是刺猬将周身的尖刺射向四面八方。肉眼无法计数的导弹复杂地交错、盘旋、组合,拖曳着宛如翻花绳般的轨迹,凶猛地向战斗机群扑去。离开防御光罩之后,这些导弹立刻遭到地面军队的火力拦截,尽管这些导弹的灵敏不逊色之前。但是面对覆盖范围更光的火力网,仍旧无法完全脱离。在传来的卫星数据和影像细节中,大多数导弹都躲开了三到四次位于飞行轨道上的拦截,只有不到四分之一被摧毁。在导弹和战斗机群纠缠在一起后,地面的火力网为了避免误伤。只能重新转向飞艇。进行徒劳的压制攻击。
战斗机群在吸引了导弹之后,立刻开始加进行规避,在确实无法甩开的情况下,立刻开始升空。这支飞行中队的技术和座机明显都比最初的六架战斗机更强,在作战之前,也明显了解过最初六架战斗机反馈的战斗数据,然而,即便它们开始突破云层。也未能甩掉身后的导弹。十架喷气式战斗机的度都已经突破音,并快增加,但是导弹的加能力和续航能力再一次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它们完全没有落下的迹象。
战斗机和导弹群很快就变成了天空的一片黑点,于此同时,四架体型更为庞大的轰炸机开始下降高度。在通讯频道中,四架轰炸机已经做好了最后的校准,在获得投弹许可后,第一时间投放了大当量的炸弹。若是这些炸弹没有命中目标,反而落到指定范围之外的城区,不需要敌人动手就会给拉斯维加斯带来巨大的伤亡。在执行投弹之前,拉斯维加斯已经接到消息并积极进行了一系列的准备,在飞艇群没有任何阻拦的情况下。撤离计划执行得十分迅,当反复计算过弹道的炸弹落下时,地面已经做好了承受冲击的准备。
四架轰炸机一共投下了二十枚大当量的炸弹,飞艇群没有进行拦截。仍由它们在撞击光状防护罩后炸开。巨大的冲击立刻让防护罩产生波纹状的颤抖,燃烧产生的热量扭曲了飞艇群周遭的空气。空气似乎一下子被抽空了,浓郁的硝烟、闪光和轰鸣连位于远郊的我们都能感受到,空气和大地在颤抖。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顿,随后重新跳动,爆炸的余波形成的肉眼可见的浪潮,霎时间席卷了周围的建筑。多波次的爆炸、燃烧和毁灭让飞艇群身下的城市区域开始扭曲。即便尽量撤离轰炸范围,也做了力所能及的避难工作,但是仍旧有边缘的人群找到波及,除了军事卫星反馈回作战总部的数据,所有监测这一次爆炸的仪器全部受到干扰,无论电视还是网络上的直播都陷入一片无信号的雪花状。
强烈的爆炸的确造成了伤亡,但是在军事卫星监测到的数据中,飞艇群完好无损,事实也是如此,冲击散去之后,悬停在城市上空的飞艇群依旧巍然不动,让人感到绝望,反而是城市中的民众和军队被这次打击波及,飞艇群下方的城市范围所遭到的破坏更是毁灭性的。在爆炸结束后,建筑的倾塌仍旧没有停止,大量的飞石从空中落下,更加剧了防线边缘的受损程度。己方的攻击对敌人无效,反而让自己人承受着冲击的压力,城市防线的火力网一度陷入停顿的状态。
虽然并不是没有这般景象的预测,但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作战总部仍旧一片人仰马翻。最终得出的结果是,如果只是同类型的炸弹,即便投放美利坚当前储备的最大当量型,也不可能对飞艇群构成威胁——作战方式必须重新更换,然而,在短时间内,常规武力没有任何撼动这些飞艇群的方法,拉斯维加斯之战暂时陷入僵局,只能祈祷这些仿佛示威一般伫立于天空的敌人,会有更多的耐心玩这场游戏。
在美利坚的反击开始进入僵局的同时,纳粹飞艇舰队的主体再一次分裂出更多的小队,朝着这个州的主要城市进,而最大的群体则直指州府卡森城。不过,随后又有情报传来,最大一支飞艇舰队的飞艇数量莫名其妙减少了,当意识到的时候,少了的那部分,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如今暴露在监测范围中的飞艇总数已经少于八十艘。
消失的飞艇到什么地方去了?不知道,完全无法监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