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想过,大家在同一个场合碰面时迟早的事情,富江和左川一定会成为耳语者的一员,让这个刚成立不久的神秘组织变得丰满起来。===在过去的末日幻境中,大家以网络球维系在一起,当年的情份让我从来都没想过,在场各人谈不来的可能性。即便多加了一个左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当富江、左川和这个中继器世界的咲夜与八景于我的家中产生直接交集时,我察觉到了,似乎情况没有我一直理所当然觉得的那么顺利。也不是说,女人们之间存在强烈的排斥感,不过,气氛的僵硬却是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的,也许更多原因在于双方产生交集的时机和场合和过去截然不同吧。总之,我有一种就算装聋作哑是没办法解决的感觉。
我觉得应该尽快挑明彼此之间的关系,然后将话题转回耳语者和当下的神秘扩散现象上,却好几次都被双方打断了。咲夜和系色的目光带有强烈的审视感,而富江和左川则对当下的状况视若无睹。
“所以,阿川,你结婚了?”八景终于打破沉默,问到:“领了结婚证吗?”作为我在这个中继器世界的正牌女友,对于突如其来的变化,却完全没有表露出爆发性的情绪,她的目光和语气都很平淡,却让我觉得如坐针毡。说实话,我也觉得,才刚刚和八景确定女友关系,一周之后却和另一个“陌生女人”结婚了,无论怎么看,都让当事人很难接受……不,我猜想,在八景眼中,我的情况一定十分诡异。如果八景针对这件事产生联想。恐怕不会认为是我“花心”所致,而是我被某种异常“纠缠”了。
我为她们展现出来的一个充满“神秘”的世界,以及阮黎医生的“精神病人”说法,都会进一步掩盖“我和富江真心相爱”的事实。恐怕,无路我说什么,都无法取信于咲夜、八景和阮黎医生。在她们眼中,富江和左川身上,都充满了疑点,而这些疑点,却偏偏不能由我这个“被控制”的人进行解释。不过,当我想到自己的解释不足以取信她们的时候,却陡然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我突然想到了,即便咲夜和八景认为我已经被控制而无法取信,这种看法也绝对不是毫无道理的——至少。从我的角度来说,自己一直都被“江”干涉这一点,完全无法否认。
尽管是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待,去理解我和富江的关系,以及我们彼此间发生过的事情,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这种“高川身处一种异常状况。才会突然和陌生女人结婚”的看法,也并非完全不属实。也许。正是因为在接触了“神秘”之后,咲夜和八景可以深刻理解什么叫做“异常”,才会有当前这种平静又尖锐的态度吧。
“是的,我和富江在很久以前就是夫妻了。”我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你们都看过我的日记,不是吗?”
“哦,富江……原来如此。怪不得名字听起来很熟悉。”八景点点头,“原来那真不是阿川你的妄想吗?”
“我一直都说过,那是的确发生过的事情,你们不也相信了吗?”我反问,“这阵子。你们也见过不少异常的事情了。我的情况也是异常,但并不特殊。”
“很遗憾,阿川,我一直都觉得,就算真的存在神秘,你的情况也最特殊的。”八景断言到,不过,她也没有解释为什么会如此断言。我想,也许仅仅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让她产生这样的想法。八景是个在自己的见解上特别顽固的人,我不觉得自己可以说服她,纠正她的想法。何况,我也不觉得她的说法是错误的。我必须是特殊的一个,因为不是那样的话,一切拯救都将是无根之木,毫无成功的可能。
“你们不需要敌视富江和左川,她们是来加入耳语者的。”我只能转移话题,劝慰道:“神秘已经开始扩散,也许我们应该将精力放在电子恶魔和噩梦的事情。”
“办结婚仪式了吗?领结婚证了吗?”咲夜又一次重复之前八景的问题。
“不需要那样的东西。”富江用睥睨的目光扫了一眼两名女生,就像是狮子用眼神和气势向同类宣告自己的领地,“我和阿川的关系,不需要任何证明,也不需要任何认同。”
“也许,你应该开诚公布,在阿川消失的那一周内,你对他做了些什么。”八景仍旧没有理会我,只是凝视着对面的富江,一字一句地说到。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富江翘起二郎腿,摇晃着罐装啤酒,用一种向败者炫耀,又充满了性暗示的口吻说:“小女孩,他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我的人了。其实,你已经看出来了,不是吗?阿川无论再怎么解释,对你而言,也是不具备任何证言的意义吧。但是,我仍旧要告诉你,阿川所做的一切,都是他自愿的,例如和我结婚,哪怕现在这个婚姻关系并不具备世俗社会的法律因素。”
“你在炫耀吗?”八景的表情有些阴沉。
“不,我只是想提醒你,八景。”富江第一次叫了“八景”这个名字,或者说,是第一次在这个中继器世界里,正视这个女孩,“你所看到的世界太过狭隘,是不可能真正理解阿川的,当然,更加无法理解我。所以,哪怕是你想破了脑袋,也无法理解为什么阿川会和我在一起。即便如此,你仍旧不得不正视这个事实:阿川是我的!”
咲夜一直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我有些担心她,连锁判定中的她正在微笑,这个表情有点反常,有点可怕。
“富江女士,你忽略了一个事实。”八景眯起眼睛,片步不让地盯着富江:“阿川从来都没有说过,我不是他的女友。是这样吗?阿川。”八景用从来都没见过的严厉眼神直逼过来。让我觉得好似全身都被针扎一样。
可我能说什么呢?事情演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全都是我自己的不谨慎造成的。我也许当初就应该想到,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的成员终将要进入这个中继器世界中,而我在这个世界所营造的关系,也势必会和所有侵入者产生关联。然而,回想当时自己的选择。重新遇到咲夜和八景的时光,相比起过去的末日幻境中,那些相处的时光,这个世界所发生的关系是十分短暂的,也充满了种种纠结和矛盾,即便如此,它仍旧让我感到快乐。
是的,与这个世界的咲夜和八景的交往,就像是弥补了过去的某些遗憾。让我不觉得如今应该抱有后悔的情绪。我想要保护这个城市,保护居住在这个城市的她们,并不仅仅是她们放大到整个末日幻境和病院现实的身份,也包括想要尽可能守护这个世界的她们的愿望——即便从一开始,我就清楚,自己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这个中继器世界必然会迎来末日。
也许。我只是想要在这短暂的相处时光中,从另一个角度填补自己过去的缺憾。从这个角度来说。我是多么自私啊。可是,即便只是在很短暂的时间中,保护她们,让她们知道,对我来说,她们是多么宝贵的存在。也是我想要做到的。
所以,就算和富江有实质上,跨越现实、虚幻、**和意志的关系,我也不会说出“我和八景没有关系”这样的话来。
于是,我说:“是的。八景是我的女朋友。富江,就像我多么深爱着你一样,她也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不仅仅是八景,还有咲夜,还有玛索,桃乐丝和系色……在我的故事里,你们就是我的翅膀。”我很严肃地这么说着,可是,原本脸色严肃的八景,笑容古怪的咲夜,面无表情的左川和充满压迫感的富江,全都变成一幅便秘的表情。
“受不了,真是受不了。”富江那充满压迫感的气势一下子全没了,她用力将啤酒罐捏扁,扔到垃圾篓里,离开了沙发,脸上浮现一种奇怪的痛苦表情,“知道吗?八景,过去阿川对我说过许多情话,可是,虽然我知道那是情话,却从来不觉得浪漫,更谈不上肉麻,而是充满了违和感。虽然我知道他说这话时发自真心,但是,我只想说,请不要这么真心地说这么文青的话。”
“至少这话我点一万个赞。”八景说:“好破坏气氛的,你知道吗?阿川。这么说话,让你看起来就像是个精神病——哦,我忘了,其实你就是个精神病。”
我能说什么呢?我什么都不能说!所以,我只是沉默地,无法描述自己此时的情绪。
“好中二,阿川。”咲夜也站起来了,脸色涨红,“耻度太高了啊,阿川。好羞耻啊。”
“果然,这种情节还是留在和电影里比较好。”左川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我真的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说着这番话的她们。所以,微笑就好了吧?
不过,之前攻击性十足的对话,紧张的气氛,在这样的变故前全都烟消云散了。这个结果,我稍稍在心理庆祝了一下,我也没想到,自己认真将心里话说出来,竟然会产生这样的效果。
“好吧,阿川是精神病人,我们不应该对他要求更多。”八景看着咲夜,拍拍额头叹了一口气,咲夜连忙点点头,看向我的目光似乎还留有一种“心有余悸”的情绪。
“暂时就这样吧?富江女士。”八景又看向富江,和左川,“还有这位左川女士,你似乎也对我家的阿川有什么想法。”
“你就像是个护仔的老母鸡。八景小姐。”左川微微一笑,言辞却格外尖锐。放在平时,总觉得八景会重新开战,但是,这个时候,八景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随你怎么说。阿川是我看上的男人。”八景说,“虽然他是个精神病人。”
“嗯嗯。”咲夜尾随在八景身后拼命点头。然后,富江和左川都用一副怜悯的目光朝我看过来。我没有特别的情绪,只是被看得特别尴尬,却不清楚,到底有什么地方好尴尬的。虽然富江和八景都说了比较严厉的话。但是,我觉得她们说的事情,都不是什么让人尴尬的事情。也许,富江真的觉得,我表达爱意的方式不够好,但这不是我的错。而且,我也觉得,以实事求是的态度来说,这个批评是可以接受的。八景说我是精神病人,这也是事实,我的确患有相当严重的精神病,是濒临死亡的末日症候群患者。
所以,被说中了实际存在,而又被自己接受的情况。自己又到底有什么好尴尬的呢?我对自己的情绪波动,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人的内心,真是奇妙异常,会突然让人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自己。而想要更加了解自己,更加了解他人,所以才诞生了心理学这样的学科吧?心理学,真是博大精深。可以成为心理学专家的阮黎医生也真是值得敬佩。
这件在日常中,却又不太日常的经历。我再一次深刻地认知到,自己距离“心理专家”,到底有着多么遥远的距离。
“总之,大家先做下来,先说说耳语者的事情吧。”我连忙将话题转开,“对了。大家吃午饭了吗?”
“我去做饭。”八景说着,站起身,就如在自己家般进了厨房。左川也站起来,对她说:“我来帮忙。”
“所以,大家都没吃就过来了?”我看向富江和咲夜。富江一脸“不要在意”的表情。随意“嗯嗯”着。咲夜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她憋了一阵,才问到:“阿川,你之前说自己做了噩梦?”
“嗯,噩梦。真正意义上的噩梦。”我努力消除着空气中那不着调的气氛,用尽可能严肃的语气说。
咲夜有些疑惑,但是富江却认真起来,她和我一起经历过许多由“噩梦”引发的异常,印象最深刻的,恐怕要属过去末日幻境中,对抗玛尔琼斯家的那次事件吧。至少,对我来说,那次事件是尤为特殊的。
我将噩梦城市和之前才出现的瘦长鬼影详细讲述了一遍,当然,习惯性的,我用了许多讲故事的方法,咲夜有些看了恐怖片后受到惊吓,但却又想要继续了解下文的样子,富江则更多将焦点放在当时场景的细节上,不断追问了好几次。虽然成立了耳语者这个神秘组织,但是,这个中继器世界里的咲夜仍旧是一个普通女孩,虽然接触过一些异常,但对“神秘”的认知度还是很浅薄的。大多数时候,了解神秘事件,就像是在听诡异的故事,当然,她肯定不希望,这些诡异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我在她脸上看到了担忧。我知道,她在担心我。“映射到现实中的噩梦”这种情节,并没有少出现在文学作品中,而且,从来都不是什么好结局。
“也就是说,你认为会有更多的人做这场噩梦,然后从那个古怪的城市中,带出类似的怪物?”富江说,“有些事情,必须要发生了,甚至于,要发生多次,形成一定程度的影响,才有线索去探究真相。那个怪物的存在方式和攻击方式都很奇特,你想要阻止它,只能祈祷它在干掉你之前,不会去寻找新的猎物。而且,既然在这个城市的你做了这场噩梦,那么,噩梦大概很快就会席卷全城吧。我觉得,哪怕不在昨晚,今晚也会出现更大规模的噩梦现象,你要阻止怪物出来是不可能做到的。不过,只要这些怪物开始蔓延,电子恶魔的使用者也会理所当然变得更多。”
“我也不觉得,自己可以制止神秘在这个城市的扩散,但也不能放任它以恶性的方式扩散。”我十分认真地说到。
“这么做到头来毫无意义,你知道的,阿川。”富江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
“可这是我想做的事情。阿江。”我这么回答到,“我不觉得毫无意义……至少,它对我来说,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哪怕是末日不可避免,我也希望,这个城市最后才被毁灭,我所爱的人,我所爱的你们,可以活到最后一刻。”
咲夜似乎不太明白我在说什么,这并不值得惊讶,如果可以,我希望睡在密封的铁屋子里的她们,在铁屋子被凿开前,可以一直沉睡下去,不去面对那可怕又绝望的选择,直到我将铁屋子凿开……亦或者,一起死亡。
“别害怕。”咲夜突然抱着我,喃喃地说:“哪怕是世界末日,也无法将我们分开。我无论什么时候,都在你的身边,阿川。所以,不要害怕。”
咲夜对我说“不要害怕”,但却让我更加明白,自己其实一直都是害怕的吧,尽管,鼓起勇气做了许多事情,也一直没有放弃挣扎,然而,那种对必然毁灭的命运,和莫测的未知,仍旧是充满了恐惧,对“无论如何都无法拯救自己所爱的人”这个可能性,也同样充满了恐惧。我真的很想很想,接受阮黎医生的说法,将这仿佛连一点希望,都变成了绝望的衬托的世界,当成是自己这个精神病人妄想出来的世界。但是,我不敢将这个选择,放在赌博的天平上,我无法证明,它是唯一的真相,所以,我只能选择,在这种沉重的压力和恐惧中继续思考,继续挣扎。
“不要害怕……”咲夜抱紧了我,我才察觉,其实自己在发抖。我想了很多事情,但这些思考的最后,从来都没有让我轻松过。而哪怕是产生了“自己想得太多”的想法,也无法阻止自己这么思考下去。我回想过去的自己,对比起现在的自己,才明白,当年的自己是那么单纯,也因为单纯而得到了许多幸福的碎片。可是,若想要得到最后的幸福,是不可能从“过去”寻找的。我是末日症候群患者,这种比常人频繁了许多的思考,也同样是病情的一个特征,很多病人都会在这种思考中发疯。
思考带来绝望和恐惧,本能也可以感受到“病毒”造成的压迫和异常,人格也在其过程中分裂变异,而是否可以抵抗这种不可自已,不断加深的思维、人格、意识和情绪的恶化,也许就是我和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最核心的区别。
我只是单纯觉得,和“江”,和“病毒”所带来的那种无以伦比的恐惧感相比起来,当前的绝望和害怕,只是附带产物而已,所以,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承受了。但是,自然而然地承受,将之忽视,并不意味着它不存在。也许,咲夜真的是看穿了,在这个千锤百炼的身躯和意志中,所隐藏起来的柔弱吧。这样的咲夜,真的是很敏感,我希望,这份敏感不会伤害到她。
“既然是阿川想做的,那就做吧。”富江又喝光了一罐啤酒,说:“反正,我们也没有现成的行动计划,不是吗?无论我们怎么做,都只会是响应命运而已。”放在过去,这种话基本上就是大多数神秘专家的观点,“无论自己怎么做,哪怕是针对先知预言的行为,都只是末日进程中的一个环节”这样的悲观,其实在我诞生的那个末日幻境中,就已经大行其道了,有很多新人,包括我在内,都在不断来袭的神秘事件中,隐约感受到了这一点。哪怕是用一时的胜利去反驳,在那种极为真切的感觉中,都是无力的,更何况,神秘专家本来就是极为信任直觉的一群人。
但是,由此时的富江说来,只让我更进一步感受到来自于“江”和“病毒”的恶意。(未完待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