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化右江仍旧没有睁开眼睛,越是注视那平静沉睡的面容越久,我就觉得自己的内心中有某些东西渐渐磨损。◇↓◇↓,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现在就战斗,冲上去,在她醒来之前,趁虚而入,将自己最强力的攻击手段一鼓作气掷去。我忍不住去想,这么做的可能性,也许无法就这样消灭它,但是,或许可以击伤它吧,可这种侥幸的念头在徘徊的时候,又有一种深深的忌惮和恐惧从心底浮现,似乎只要自己这么做了,是否有效暂且不提,但不也是有可能出现更坏的结果吗?
我已经尽可能高估异化右江的力量,然而,正是因为这个对手的力量远超人智,更不是我这么愚笨的人所能够估量的,所以,所谓的“高估”也只是自己的心理安慰而已——实际上,我大概完全无法评估它到底有多强吧,哪怕过去和最终兵器交战过,被杀死过,也无法从中汲取太多的经验,反而,正因为“从来都没有赢过”,所以,就算是我,不,应该说,正因为上阵的是这个曾经被它杀死过的我,所以才在心中有着连自己都难以描述的阴影吧。
我还在后退,利用特种弹制造的战场牢笼已经扩展到一万米,内中的种种怪异现象以难以估量的数量和频率发生着,变化着,冲击着,膨胀着,烟灭着,突然消失,又突然产生,毫无征兆的现象在每一个我所能观测到的极限小的范围内,经历着难以观测到的过程,最终剩下的,能够留给我一个“观测到”的印象的那些结果,更像是燃烧殆尽的残渣。黑暗幽深的宇宙背景中,这些怪异现象所造成的种种可以观测到的变化都是无稽的。荒诞的,却又是极为渺小的,只有实际就站在近侧,以“米”为单位的度量去观测,才能感受到它的复杂性。
我还有许多手段没有布置出来,那是以对手为过去所观测到的那个“异化右江”为基础。针对性研究出来的手段,但是,临时的,突然如其来的,如心血来潮,灵光一闪的想法,让我最终选择了“换牌”,在对眼前的对手进行重新认知后,许多预期的手段已经变得不合时宜。哪怕布置出来。没有成效就是最好的结果,更让人担忧的是,反而产生反效果。
我对异化右江的每一次认知变化,都会对一部分底牌失去信心,但是,异化右江给人的认知却又不是静止的,也不是和人的变化那样,具备一个相对长的时间缓冲带。它的形象原本就很神秘。而不仅仅是那人形的模样,这个形象随着我的认知变化而产生变化。这个变化的速度极快,让人有点儿跟不上。
不,也许只是我的心理作用,或许是某种力量,让我滋生出这种种负面的心理。战斗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手足无措的话。那该如何才能战斗下去呢?我警告着自己,谨慎是好事,但是,跨越了谨慎,而变成了畏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我凝视着异化右江的脸,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时候,我特别想抽一口香烟。我聆听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渐渐的,我有点儿不太在意另一端四天院伽椰子的战斗了。我的世界好似渐渐缩小,全都凝聚在面前的这个战场牢笼中。仿佛这个无数怪异现象产生的牢笼,就是宇宙,而自己就站在宇宙的边缘,等待着宇宙中那最可怕的怪物的苏醒。
除此之外的一切,全都被橡皮擦抹去了一般。
然后,我看到了,异化右江猛然睁开眼睛。完全不像是熟睡之人在醒来时的懵懂,就好似没有进入睡眠,而仅仅是闭上眼睛。她的眼神给我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不能说是人类的眼神,但也不能说是冷酷无情的神明和怪物的眼神,那其中的确存在一些波动,但又绝对谈不上是“情绪”。总而言之,她此时的眼神和过去的眼神不太一样,就好似在宣告着,此时的她和过去的她不完全是一回事,但是,作为敌人的立场没有变化,并且在睁眼的一瞬间,就让我觉得,她已经将我锁定了。就像是我此时的眼中只有她一样,她也让我觉得,她的眼中只剩下我——我的心情,该说是恐惧呢?荣幸呢?高兴呢?还是挣扎呢?这些复杂的情绪就好似洪水一样,要将我紧密的内心冲垮一样,汹涌而来。
异化右江的动作应该是很快的——我觉得很快——不过,在我的注视中,却又变现为“正常的动作”。她原本是钉在十字架上般的姿势,此时,收拢了双臂,仿佛从无形的十字架上滑落下来,脚下的虚空反而给人一种坚硬实地的感觉。只是,那里当然是什么都没有的,她只是比起“悬浮”,更像是“站立”,所以才人产生错觉而已。
隔着一万米,我的观测不是那么精确,不过,异化右江的存在感是如此的强烈,让人觉得她的五官就摆在近前,而那双眼睛,更像是跨越了万米的距离,紧挨在自己的眼前。她的身体和面容,也在这双充满了魔性的眼睛面前,失去了大量的存在感,而逐渐变得依稀。
我的直觉让身体颤抖,脑海中拉响了空袭的警报。本能启动的速掠超能,在同一时间构造出环绕战场牢笼外围的无形高速通道。然后,就在我刚刚投入其中的同时,一万米外的异化右江的身体已经彻底消失了,只剩下那个仿佛近在咫尺的凝视着我的眼睛,和一张朦胧的五官。这双眼睛和这张脸向我逼来,却又在我进入速掠状态后微微一顿,就不由得拉开了一些距离,当我重新停下脚步的时候,已经在战场的边缘绕了一圈,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同样来到了战场牢笼之外,背对而立的身影。
原本位于无数怪异现象频繁发作的战场牢笼中心的异化右江,在这极为短促的时间里,已经冲出牢笼。站在一个和我极度接近的位置。而我完全不清楚,她是如何脱离的,那段时间在我被她的双眼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就好似突然被截断了。
总而言之,先不管她是如何办到的,在这个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亦或者干脆就是“没有过程”。她的确轻快又似乎毫无负担地,从我费尽心思布置的陷阱中脱身了。如果是放在“换牌”之前,我或许是要大吃一惊的吧,不,也许只是“心中有一点儿惊诧”,但是,现在的话,却多少可以证明了我之前的“换牌”之举并不是错误的。所以,连一点儿惊讶的情绪都没有——她只是理所当然的。如同我再三猜想后的那般,轻而易举地就撕裂了我的防线。
即便如此,速度上仍旧是我占据上风——从过去到现在,虽然输了死了,但是,的确从来都没有在速度这一环节上输给这些最终兵器——我的优势还是优势,问题只在于,从过往的经验来看。只有速度上占优,并不能让自己在全面较量中占据优势。
所以。哪怕异化右江还没有转过身来,我也不觉得,自己有机会一举建功。我进入她的身侧前,我已经速掠至她的上方,再次开枪了。特种子弹从十米外射出,一口气打光了弹夹。总共六发子弹,以我预期的轨迹,旋转着,错落着,在击中异化右江之前。突然彼此碰撞,强烈的闪光和烟尘骤然蓬散,将异化右江的身影遮掩的同时,又有白色的物质从中溢出,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就覆盖了方圆十米的距离。
异化右江的身影消失在白色物质中,但这并不是最后的结果。一颗子弹穿透白色物质,闯入那个让异化右江逃脱后仍旧毫发无损的战场牢笼中。它就是点燃引信的火,我在它击入战场的同一时间,速掠而退,一口气来到十万米外,与此同时,白色物质开始扭曲,战场牢笼也开始扭曲,就如同有大手分辨从内部和外部去拧,本来没有具体形状的东西,因为这一拧,就变成了螺旋的长条状。
拧动白色物质的应该就是异化右江,因为她在白色物质变成螺旋长条后,就从内里钻出来,而与此同时,她身下的,同样扭曲的战场牢笼中,那些生灭不定的复杂怪异现象混乱成一团。虽然间隔十万米,但是,范围同样有一万米的这个牢笼,因为光色的绽放,而在宇宙背景中也极为显眼——异化右江就如同一个小点,立刻就被那绽放的五光十色给吞没了。
我所制造的那个战场牢笼,因为“换牌”而刻意改造成了看似牢笼的巨大炸弹。为了确保不会被异化右江的意识力量侵入自身的意识而察觉,所以,尽可能让自己“忘记”了这件事,而仅仅以潜意识的方式,驱动身体在符合一定条件后,去本能执行“引爆”的行为。当然,虽然也想过异化右江的能力可以干涉这种驱动身体细微活动的潜意识,但是,倘若真的干涉了,我肯定会有感觉,所以,可以在“没有不正常的感觉”的情况下,直接完成这次引爆,还真是太好了。
一万米的充满了复杂神秘性的“巨型炸弹”被引爆,所产生的威力当然不同凡响。哪怕我距离爆炸中心足足有十万米远,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宛如钢筋水泥掷来的冲击。本应在视觉中“什么都没有”的宇宙虚空因为扭曲而变得可见,那就好似隔着一层清澈的水去看对面的事物,有一种波荡,歪斜,不太真切的感觉,又有粼粼的波光在晃动,乘着涟漪一股股涌来。我的四面八方都好似被压得结实,明明没什么东西,却让人觉得举步维艰,不过,这样的压力仍旧无法阻止速掠——只要处于速掠状态,无论是去往哪个方向,都没有受到限制的感觉。
因为被卷入爆炸,本来就因为距离的缘故而变得体型渺小的异化右江彻底失去了踪影。然而,即便是如此大范围大能量的冲击,也仍旧被禁锢在哑铃状月之眼的内部。明明在最初的时候,感觉这个哑铃状月之眼的内部空间并没有这么宽敞,四天院伽椰子的触手也轻易就砸在了它的边缘,但既然我和原来的位置隔了十万米,都没有抵达其边界,显然,月之眼的内部空间也具备某种神秘性,而四天院伽椰子可以“轻而易举触碰边界”,也完全是因为它拥有相对的神秘性。
因为场内的爆炸实在太过剧烈,让我无法再观测到异化右江的身影,也无法感觉到她的活动气息,所以,月之眼的状况就成为了间接的参照物——从异化右江和月之眼的关联性来说,倘若异化右江发生了问题,月之眼肯定不会无动于衷——然而,月之眼此时仍旧是平静地,仅仅充当着一个牢笼。而在哑铃状的另一端,四天院伽椰子已经有三分之一的身体挤入了哑铃中间的细长部分,和之前进展比起来,无疑是陡然间就跨越了一大步。正是这样的情况,让我觉得,自己引爆了这颗直径万米的“大炸弹”至少也不是全无效果。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那个虽然相对宇宙背景而显得个头渺小,却充满了无比存在感的人形身影,再次于扭曲的宇宙背景中浮现。准确地说,是她那一身存在感,从暂时消失变得越来越强烈,直至超过了爆炸所产生的巨大冲击和各种扭曲现象的存在感。于是,她就如此强烈地,灼热地,狂野地,怪诞地,让人无法转移视线地,被扭曲的宇宙背景烘托出来,仿佛她所站立的位置,才是宇宙的中心。
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吗?我想到,不过,也不是什么应该丧气的事情。毕竟,从一开始,变成这般情况,就是——
理所当然的。(未完待续。)
ps: 上一章应该是1560,而不是1660。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