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怀恩,轮椅人的弟子,意识行走专家,曾经是网络球的世界信息库中最后一个被实际证明过,可以在不借助中继器的力量,就能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进行深潜的意识行走者。 然而,如今在伦敦中继器以外,有关他本人存在的信息都已经被消除,变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幽灵”。这样的变化源自于网络球的一个绝密计划——幽灵陷阱计划。
在轮椅人的时代,网络球便借助这个公认为世界最强意识行走者的眼睛,开始逐步探索人类集体潜意识——那是一个光怪6离,无论用何种词汇去形容都只让人觉得无以为继,难以描述的世界,所有对意识行走有所了解的人都清楚,轮椅人所见到的一切,并不是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全貌,即便如此,就犹如欲从孔中去窥见真理之貌般,网络球对这个传闻中神乎其神,仿佛主宰着人类思想结构和行为方式的庞大意识聚合保持着强烈的好奇心、探究心和警惕心。
与人类集体潜意识有关的探索和研究计划层出不穷,但是,能够执行这些计划的人却少之又少。在轮椅人死亡后,常怀恩接过了老师的职责。在两代人锲而不舍的深潜中,网络球意识到,人类集体潜意识那深邃的世界里,并不仅仅是人类的意识聚合,轮椅人先意识到了某个无法形容的“怪物”,这个“怪物”到底是何种模样,至今仍旧无法解明,但是,轮椅人用自己的诡异死亡,证明了它的存在。
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存在非人类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充满了恶意,且无论它是否对人类集体潜意识做过什么,仅就现有的观测手段而言,哪怕它真的做了什么,网络球也无法阻止。这便是最初的警惕和恐惧,也是幽灵陷阱计划的由来。
网络球认为这个非人类却盘踞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很有可能便是世界末日,至少也是人类末日的因由——它甚至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它存在于人类集体潜意识中,就一定会对人类集体潜意识产生极为强烈的影响,非人之物对人之意识的影响从神秘学的角度而言也往往不会是正面的,更不用说,当轮椅人意识到它的存在时,就确认了那仿佛天敌般的恶意。
人类需要一个计划,一种后备手段,在最大程度上确认、干扰乃至于阻止这个非人之物对人类的影响。然而,这个怪物的存在性是如此的奇特,如此的让人无计可施,稍微大幅度一点的动作,都有可能导致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动荡,进而让全世界人类从意识层面上大规模死亡。所以,这个计划将是最万不得已下的最后一搏,而非是常态上的抗衡和抵御。而为了达成这一目标,先要确保的,正是不能让这个“怪物”意识到这个陷阱的存在。
人类集体潜意识是十分奇妙的,轮椅人将它形容成一片深海,而一两个意识行走者可以深潜到极深的地方,他们的存在对整个大海而言,也只是沧海一粟,难以抵御这片深海对深潜者的约束和摧毁,正如同在正常世界中,人类对于深海仍旧所知不多,对其中一些极端恶劣的事态束手无策一样。哪怕是轮椅人,也无法确定,人类集体潜意识中到底还有多少古怪的,不可思议之处,也无法确定,这个“怪物”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存在于人类集体潜意识这片深海中的,更不确定,它对这片深海的适应性到底有多强,自身的能力又和这片深海有着何种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想象的,如果这个“怪物”足够强大,那么,人类意识所携带的信息,尤其是那些对它存在敌意的信息,被它感知到可能性将会极高。如果没有足够的资料,人类对万事万物的想象,更多是趋同于人类对自身的了解。
当然,也有人认为,这个不知何时就存在于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正是神秘学中所谓的“思想外之物”,是无法用人类的想法去揣测的存在。但上升到这个层次,任何手段都会变得太过空泛,不再拥有实践的意义。而且,当网络球中的这些成员从这个角度尝试去认知这个“怪物”的时候,出现了极为可怕的异常状况,尽管网络球及时察觉并采取了行动,但还是有许多人变成了无可救药的疯子。这让网络球真正意识到,将对方视为“思想外之物”去针对,是多么危险的情况——哪怕它真的就是思想外之物,人类也必须在认知上退而求其次。
因此,幽灵陷阱计划也是在这么一种退而求其次的认知上才成立的。
网络球的假设也倾向于:把这个“怪物”等同于自己暂时无法可以理解,但必然可以用自己的思想进行解读的存在。这样的存在,可以对比人类对自身的认知,以及人类对野兽的认知——先不论它是否有智慧,但一定会存在本能,人类任何对其不利的意识,都十有**会被其本能察觉到,并更进一步确认这种威胁的存在。
被“怪物”确认的陷阱,将无法成为有用的陷阱。所以,假设要确保幽灵陷阱计划的可行性,先必须确保,这个“怪物”无法从人类集体潜意识中得到太多攸关于这个陷阱的资讯。为了做到这一点,先就必须从人类意识层面上,将这个计划的存在性认知尽可能消减。
轮椅人死去后,常怀恩接受了这一计划,并且,也是这个计划的唯一实践者。在计划的成形过程中,也许有许多人接触过这个计划,但是,最终的计划全貌,只有常怀恩一个人知道,甚至于,在那必然要启用计划的一刻来临前,除非可以确保自身存在于人类潜意识中足够隐匿,他自身都不能有一个太过明确的计划意识。
反过来说,常怀恩正是为了确保这种针对全人类意识的隐匿性,才使用了极端手段,试图通过中继器将自身存在从人类集体潜意识中“抹除”。他要成为一个不被任何人意识到的“幽灵”,这便是“幽灵陷阱”这个代号的由来,然而,在他自以为成功的时候,事实情况却证明,他并没有完全成功。
出于某种无法确定的因素,常怀恩在伦敦中继器外的世界里,的确是处于一种无法被认知的状态,但是,在中继器内部,这种状态的影响力却稍显薄弱——虽然不是所有从意识上接入这台中继器的人都能意识到他的存在,但是,极少数的神秘专家和一些显然有些特殊之处的人物,都能再次认知到他的存在。例如网络球的最高决策人走火、最强的研究人员近江和唯一成功的最终兵器仿制品桃乐丝。
尽管在离开伦敦中继器后,他们对常怀恩的认知会被消除,但这样的情况,仍旧可以视作是,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幽灵陷阱的完整性。
常怀恩不确定,自己的幽灵身份是否还对那个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有效。但是,这似乎已经是自己可以做到的最好结果了。更进一步,在中继器内部也消除他人对自身的存在性认知,是一种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着手的想法。换个角度来看,也许自己无法成为理想中的“幽灵”的真正原因,正是因为那个“怪物”无时无刻不在对人类集体潜意识产生影响的证据。
不过,常怀恩确信,哪怕自身的“幽灵”身份是有缺陷的,但是,这种缺陷只会在十分特殊的情况下才会出现。在更多的情况下,自己在他人的眼中,都是“不存在”的,哪怕对方也是同样可以进行人类集体潜意识深潜的人物,乃至于是其他的中继器。
不管幽灵陷阱在针对那个“怪物”方面是否有效,但是,在真正抵达那一步前,自己的特殊性已经足以去做更多的事情。例如,更好地从人类意识层面上规避危险,去深入那些过去无法深入的地方。
他就是一个幽灵,一个观测者,一个探索者,也同时是一个间谍。仅从人类意识的角度而言,再没有比他更隐秘的人类了。他以这么一种隐秘的方式监控着人类的意识世界,为网络球输送关键信息,让网络球拥有更强的情报能力。在一定意义上,伦敦中继器相对于其他中继器最为突出的特性,正是这种意识层面上收集情报的隐秘性。
常怀恩每一天,都会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进行深潜,并通过自己和中继器的连接,进行意识资讯的收集和筛选。他会分析这些资讯,但在更多时间里,他只是观测着这些资讯的变化,他所能收集到的资讯量,早已经远远过他利用中继器的力量可以解析的资讯量。如果不是中继器的保护,他觉得自己在第一次尝试时,自身存在就会被过量的资讯洪流直接摧毁。
这一天,常怀恩一如往常,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进行深潜。虽然人类分散在世界各地,总体而言,在物质世界中的位置有着极大的距离和落差,但是,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这种距离和落差却仿佛是不存在的。在最初进入人类集体潜意识的时候,根本就无法分清哪些是个体的意识,哪些是多体意识的聚合,哪些是个性,哪些是共性,就如同淹没在海中时,无论看那个方向,都是连成一片的海水,肉眼如何可以分清水分子和水分子之间的间隔呢?
常怀恩在轮椅人在世的时候,经常听说他尝试描述的人类集体潜意识的词句,并在自己亲自完成深潜后,才确定了自己所看到的人类集体潜意识的模样,和轮椅人的观测所见有着诸多差异。乃至于,他在进行深潜时,人类集体潜意识给他的压迫感,也有和轮椅人不同的地方。
对常怀恩来说,这些差异和不同,往往会让他回忆起轮椅人尚在人世时的一点一滴。正是这些怀念,让他可以在独自一人的观测中,去面对那孤独的,绝望的,疯狂的,仿佛每时每刻都置身于危险中,完全没有安全感的极端负面的压力。因为,他知道,这是轮椅人过去一直都在承受的。当自己也同时承受时,就仿佛他就在自己身边,谆谆教导。
他要观测的,最危险的东西,自然要数那个“怪物”和中继器。但是,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其他深度,也拥有诸多古怪的东西,并且,每时每刻都在产生更加古怪的现象。正如他此时所看到的现象——一片黄色仿佛墨汁在宣纸上浸染那般散开,仿佛有无数的手在其中屈伸,仿佛要抓住什么东西。哪怕是隔着较远的距离进行观测,常怀恩仍旧感受到了极为强烈的攻击性,这片黄色在扩散的同时,其中那隐约可怖的,数不清数量的手,也不停地在抓取什么。
当常怀恩开始感受到这种强烈的进攻性,并因此开始收集有关这片黄色现象的资讯时,那边传来了更加大的,仿佛是针对自己般的吸力——如果不是中继器也在拉扯他,仿佛在他腰间系了一根绳子,他就要失足滑向那边了。常怀恩开始意识到,这片黄色现象十分敏锐,如果仅仅是观测,大概是不会被现的,但是,当他做了针对性的行动时,自己的存在性就会相对明显的暴露出来。
但是,这片黄色现象的敏锐性,更证明了它的与众不同。
这是什么?常怀恩带着探究的心思,快撤离,他有一种极为强烈的预感,这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从人类集体潜意识层面上进行的打击手段。无论是哪个人,哪个势力造就了这种攻击,它的破坏力,绝对是世界范围的。(未完待续。)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