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质量压缩物质炮弹脱离舰队防御范围后,即刻那星星点点的闪光包围了,就如同万千的萤火虫覆盖在某个巨大的植株上,如果这些萤火虫只覆盖了一小片区域的话或许只会让人惊叹其美丽,但若果它们将整个植株遮掩,乃至于连植株本身都被啃噬掉的时候,只会让人感到毛骨悚然。那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出现在舰队众人眼前,足够坚硬密质,体积足足有一艘船舰大小的炮弹,堆积着一粒粒的闪光,眨眼间就没有剩下半点缝隙,当受阻于炮弹质量的星星点点再度向前移动的时候,整个炮弹连残渣都没有剩下。
就像是被这些星星点点的闪光现象给啃噬殆尽了。
阿姆斯特朗回旋加式阿姆斯特朗炮只给船舰的防御重整争取了不到十秒钟的时间,而包括三仙岛在内的所有船舰仍旧未能知晓,这些星星点点的现象到底是什么鬼玩意。毫无疑问,它们是从月球背面释放出来的,在同样的方向,一个巨大耸立的轮廓,就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毫无征兆地出现了。无法描述其轮廓像是什么,第一印象只让人觉得那并非是一种自然形成的景观。它最大的特征就是“厚重”和“巨大”,有一股经历时间洗礼的粗犷味道从那似乎正变得比月球还要巨大的躯体上散出来。
众人也能感觉到,那并不是一个人造的,只懂的做机械运动的死物。尽管它的大部分看起来像是某种无机物构成的,但却又像是珊瑚一样,仿佛在以一个缓慢的度殖生成长。
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已经足以让人相信,那就是中继器。纳粹的月球中继器。
中继器到底是什么模样,其实这支舰队中的每个人都说不出来。即便是高川,也没有从一个完全的整体的视角去观测过网络球的中继器。理论上,它是“瓦尔普吉斯之夜”被人为改造后的产物,理所当然体现出改造者的审美观和世界观。但是,具体是如何改造的,改造的过程中具备怎样的变化,其外型细节和内部结构又会和瓦尔普吉斯之夜有什么不同等等问题,则完全从资料上找不到答案。
没有亲眼看到过中继器的整体模样和内部构造,而仅仅根据道听途说来想象,大多数神秘专家的想象是:一个无比高达的罐子。这个罐子是由极为特殊的材料制作的外壳,而其内部则封印着“瓦尔普吉斯之夜”这么一个特殊的临时数据对冲空间。
是的,这是知道中继器存在的人,对中继器最常见的想象——简单地认为,只是给瓦尔普吉斯之夜加了一层控制性的外壳而已。
对比这种想象,高川往往会觉得,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观测到的,让人下意识感到恐惧,仅仅是注视它就足以让人崩溃,却又无从描述其具体轮廓的中继器,才更加符合自己心中的中继器样子。如今这台中继器被三仙岛一击打出了人类集体潜意识,于物质态世界里现身,而它所体现出来的,那仍旧怪异又让人感到无力的,无可言喻的可怖模样,正是其作为中继器的证明。
月球中继器那物质化的轮廓有着自己认知中所有不规则的形状,却又是用这些不规则的形状构成了一种仿佛拥有某种规则的纹路纹路。从这个轮廓的特征上,高川也能感受到,这个月球中继器可见部分,依旧和网络球中继器可见部分有着巨大的差别。
星星点点的闪光现象伴随着这个体量似乎过了月球的中继器出现,让人无从判断,这到底是月球中继器有意识的攻击,还是一种它于物质态出现时所伴随的某种非自然的现象。然而,无论是哪一种,这些星星点点的闪光给舰队的压力是十分沉重的。
曾经有过重大贡献的防御系统,在这些星星点点的闪光现象靠近时,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地。六舰联合光膜和炽天覆七重圆环的防御层以每一个呼吸的度迅瓦解。哪怕有三仙岛作为管理核心,仍旧在这些防御系统的调配上出现了莫名奇妙的紊乱,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弹出一个又一个的警告窗口,大量的乱码和少量可以识别的信息让他意识到,六舰联合光膜和炽天覆七重圆环的脆弱并不完全源于那些闪光现象的突破,更来自于在崩溃的过程产生了乎想象的负荷,导致产生这两种神秘力量的系统本体陷入了各种错误滋生并行的状态,就如同计算机在运作中,因为某个程序的漏洞而造成内存溢出,进而导致整台计算机都无法运作。
六舰联合光膜和炽天覆七重圆环本来可以支持更久,但其内部的崩溃比外部打击造成的损失更加剧烈,才造成了眼下这般快瓦解的情况。最糟糕的地方在于,虽然明白了这一点,但是,在防御彻底崩溃之前的短暂时间中,无法针对性进行修复。高川所获得的最好提案只有一个:立刻脱离攻击范围,强制重启六舰联合光膜和炽天覆七重圆环,如此一来,之前所产生的各种错误都会在强制重启中归零,但在最坏的情况下,也可能导致六舰联合和炽天覆七重圆环持有舰的全舰系统被强行关闭。
这意味着,在最坏的情况下,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十五艘船舰将有半数,会在最短也有十秒的时间周期内,处于一个完全不设防,无法自主移动,没有攻击力的空白状态,而其内部成员也将遭受所有的维生设施陷入停顿后,宇宙环境对人体生理的破坏。
被装在七个巨大棺材中的千万人,能够有多少人能够在没有任何维生设备支援的情况下,挺过十秒钟的时间,尚且是一个问题。而敌人的攻击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停止,万一出现问题,这十秒的强制重启周期也将会被迫延长。哪怕渡过了这个最艰难的时期,重启了防御,对于再次到来的攻击拥有多少防御能力也还是一个问题。
不利的条件到处都是,高川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绝境般的战况了。这些可以想象的,已经被预判出来的困难,都无法干扰他的冷静。
在六舰联合光膜和炽天覆七重圆环只剩下最后一层的同时,高川开始带着三仙岛,进而带着整支舰队,开始了又一次掠。在可以用肉眼观测的范围内,星星点点的闪光可谓是到处都是,但是,它们之间仍旧是有空隙的,而将范围扩大到全角度的范围内,不存在这些闪光现象的地方也是存在的。只有高川可以感受到的巨大高通道在第一时间,就贯穿了这些地方,尽管有许多空隙,并不是“舰队”这么一个庞大的体积能够穿过的,但是,掠仍旧开始了。
目标是月球背面,原本坚持地月中轴的航向彻底偏移,高川试图绕一个更大的圈去接近那些视线被遮蔽的地方。他无法确定,“越是远离地月轴线,闪光现象就越是稀少”这一情况是否存在,但是,停留在原来的航道上,被击溃只是早晚的问题,也许三仙岛还有更强大的力量没有启用,或许在启用之后能够确保自身吧,但其他船舰到底会如何,则完全无法想象。
所以,哪怕是为了争取一线机会,他也试图将船舰从最没有希望的航线带走,哪怕其它航线同样存在危险,并且会延长抵达月球,动反攻的时间。
带领整支宇宙联合实验舰队掠,总是会让高川自觉得处于某种极限状况,三仙岛的运作状态倒是良好,但是,哪怕有三仙岛分担负荷,剩下必须由义体和脑硬体承担的那部分负荷,仍旧让高川觉得自己面临构造上的崩坏。
越是长距离的掠,这种感受就越是强烈。高川无法形容这些负荷到底是怎样一种感受,只能描述为“不舒服”,既不是晕眩,也不是痛楚,不是缺损式的伤害,不是所有正常生理反应所带来的感受。义体和脑硬体也无法阻止,这种极其强烈的不舒服,就好似从物质躯壳之外,构成“自我”的某一部分传来的。
闪光现象在掠状态下的观测,也陷入了相对的静止中,三仙岛的观测接受到比之前更庞大的资讯,又一次密集的数据流在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出现,但高川已经无法集中精力去看结果了。因为,哪怕闪光现象相对于掠中的舰队宛如静止一般,但它的破坏力并不会因此消失。尽管无形的高通道筛选了闪光现象之间的空隙,但是,如此庞大规模的船舰在高航行中,无法避免会撞上一部分闪光现象,继而防御系统的继续瓦解也在预料之中。
三仙岛在处理这林林总总的问题时,高川当然不可能闲下来。一边对抗舰队掠的副作用一边工作,这就是高川当下的处境。他不觉得自己会这么崩溃掉,但是,这是一种折磨的感觉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好在己方的运气似乎还有那么一点。伴随着掠的行进,航线的快偏移,舰队受到攻击的频率也在大幅度下降。若将月球视为参照物,那么,舰队此时正以月球为中心,进行顺时针旋转,原本受限于自转度和公转度同步,而无法观测到的月面部分,也开始揭开那神秘的面纱。
在过去的资料中都不存在的月面人造物也愈来愈多地出现在舰队的观测中。当舰队脱离掠,沿着惯性在宇宙空间中偏转的时候,内部通讯网络也传来了抽冷气的声音。众人仍旧没有习惯掠造成的种种视觉差,总会觉得这种快是否一种虚假,可是,当敌人以一种可见的大规模集群出现时,对众人造成的震撼,足以让他们放弃“这是虚假”的妄想。
在过去的正常天文观测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景:以巨大的陨石坑为中心,机械风格的造物就好似一层膜般,完全覆盖了月面表壳,一直想着视野外的方向延展,而这些拥有统一风格的造物,无不刻上了巨大的纳粹标记——这样的规模,如果一直存在于月面上,那理应是可以被天文观测找到的。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时候,高川已经从那强烈的全舰掠副作用中缓和过来,并按照计划开始对半数船舰的重启:三仙岛不仅仅要主导这次重启,还要配合重启,对部分船舰在掠中不可避免的结构损伤进行修补,并试图借助六舰联合的结构,将更多船舰从结构上进一步整合。
这一次,高川没有去询问舰队中的其他成员,而仅仅是对即将开始的重启、修复和改造进行了通知。因为,他同样看到了月面上那在正常观测中无法看到的大场面——在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争分夺秒的时候,纳粹那更大规模的宇宙舰队也正在起航。
那是至少一百艘样式狰狞的宇宙巨舰和成千上万的小型飞艇构成的庞大舰队。无论它们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升空,光光是数量,就足以让人胆寒。哪怕那些星星点点的闪光现象已经从这个宇宙区域中消失了,但是,如果没有足够强度的防御系统,同样会被这种规模的敌舰队吞没。
这一次的敌人可不是区区十多个素体生命,也不是暗中行动的末日真理教,而是进入宇宙后最直接的目标,是纳粹本体。
“……请如下船舰做好准备,三仙岛将要对你们进行强制重启。”高川深吸了一口气,如此对其他人说到。
“什,什么?”也有人没能从纳粹势力所呈现的震撼场景中回过神来。
“倒数三秒。”高川说完,在其他人意识到即将生什么时候,三仙岛已经从已经接驳的资料区强行入侵了重启名单上的船舰主控区。(未完待续。)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