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意识到的时候,情况已经成为定局。留在伦敦的人们抬起头就看到了悬挂在天上的地球,眼前的景状在大多数人的眼中,都虚幻得不像是真实。灰雾弥漫的街道上,人们陷入的最直接的危机,不是自身所在地的变化。城市格局没有改变,但却混入了非人的东西,视野被雾气限制,无法看到更远的地方,可以说,几乎所有纵览全局的能力都失效了。十米之外的景物变得朦胧,而人们无法根据他人的遭遇去统计具体的数据,也无法奢望能够得到身边人的帮助,人们不知道发生异常的区域有多大,也不清楚有多少人被卷入这次异常当中。
通讯被阻断,交流被限制在一个极为狭隘的范围内,行走在大街小巷中的人只觉得自己是孤独的,哪怕在远处不时传来战斗的声响,但哪怕尽快赶过去,是否会遇到正在交战的双方也是不可知的情况,有许多人试图和其他人汇合,但总会出现一些阴差阳错的事态,让自己的努力付之流水。
如果可以团结起来,一定可以度过这次难关吧——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但问题在于该如何去做。在一个明明充斥着相当多人口的区域中,却总也无法和他人碰面,这已经很不正常了。再加上头顶上方的行星,让人直觉就是地球,那么,自己所在之处又是什么地方呢?科幻作品中通常有从地外宇宙眺望地球的场景,这些场景普遍让人觉得,自己就身在距离地球不太远的宇宙空间里,也许是月球,然而,自身所感受到的环境变化,完全不足以支撑这些猜想。
在这些熟悉的街道上,房屋中,人们还是可以感受到重力的存在,行动起来也完全感受不到重力失常的样子,虽然呼吸困难,但更像是空气被严重污染后,身体产生不适感,而并不是缺氧窒息。目光无法穿透迷雾,没有人可以看到这个熟悉地区的“边缘”——自己所在的地方,如果真的是伦敦,哪怕不是伦敦市,而是整个伦敦地区,也总该有一个尽头吧?
有人尝试根据自己的记忆,前往伦敦地区的边缘,也有人在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正好就处于这个地理位置上的边缘地带。然而,当他们在诡异的迷雾中,继续向偏僻的远方移动时,却觉得这条路比往时意外的漫长。无论从时间,障碍,还是行进速度产生的距离感上,都有某些若有若无的,说不清到底是什么的东西,试图阻碍他们的探索。
并不是所有人都被彼此孤立,但是,哪怕是成群结队,同一队伍的人数也不会超过五个。那难以说清的异常危险的情况,总会在突然间,就袭击了众人,最终在迷雾中失去队友的身影。一旦分开,就算知道队友还活着,而且就在近侧,也无法根据其留下的痕迹找到对方。
灰雾孕育了恶魔,却没有多少人提前察觉到这一点。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用俯瞰的目光去观测蜉游废墟,却无法将自己所见告知身处蜉游废墟中的人们——伦敦地区嵌套在蜉游废墟中,已经成为废墟的一部分了,而那些试图探寻边“边缘”的人们,完全就是在迷雾中原地打转。这样的情况,让高川不由得想起了中央公国里十分知名的“鬼打墙”的传说。
巨大的区域,狭隘的视野,隔绝的联系,这一切,让许多人都如堕噩梦之中。
高川想知道,理应还在伦敦的网络球和nog总部,是不是被这规模巨大的神秘置换效果,一块儿搬运到了蜉游废墟上。
虽然舰队里的众人都有去救援这些意外来客的想法,也都清楚,如果放任眼下的这么多人不理会,一旦敌人开始进一步的行动,将会造成多么巨大的死伤。很难想象,如今地球上的伦敦变成了什么样子。
“麻烦了。”宇宙联合实验舰队里的众人苦恼着,尽管从一开始,自己等人就必须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时机,才能发动攻击,但是,敌人的动作总会快一步。在己方等到那个时机之前,总是一直看到情势在不断地恶化,总让人觉得,如果之前自己等人贸然发动总攻,是不是会有更好一些的结果。但另一方面,直觉都在告诉他们自己,这种想法只是一种侥幸心理在作怪而已。
突如其来的区域置换打得联合国和nog措手不及,这并不是己方不够果断,而是敌人的手段太过厉害。
“再来整理一下吧。”舰队内部通讯网络中有人说到:“已经近在咫尺的敌人是纳粹和素体生命,月球已经被纳粹彻底控制,完全偏移了正常的月球轨道,素体生命则是把统治局遗址的一部分搬了过来,抢占了月球轨道。协助素体生命完成这一举动的,应该是末日真理教,这一次区域置换,可以视为他们某个大计划的一部分。那么,我们要面对的敌人是谁?如果可以进攻……不,如果是必须进攻的话,我们应该首先攻击哪一个?”
“这一次区域置换,除了将不少人带入蜉游废墟中,还显而易见地,把蜉游废墟中充满了灰雾和恶魔的一部分带到了地球上。”高川分析到:“素体生命可能会尝试利用这些灰雾和恶魔,将地球上的人们转化为它们的同类,但是,因为通讯中断的缘故,无法判断素体生命这一转化人口的目标会放在地球上的哪一个区域。如果就是在伦敦的话……如果,被置换的蜉游废墟区域,就出现在伦敦原来的位置,而nog没有被这一置换反应干涉,仍旧停留在伦敦位置,那么,阻止素体生命就是他们的活儿了。”
“反过来说,一旦nog被素体生命的计划牵扯住,对末日真理教的防范就会被削弱,更严重的情况,是nog在这次突如其来的置换中,因为失去先机,而被迫处于防守状态,对其它地方的增援也会变得无力。”另一个声音接着说:“nog和伦敦中继器,被素体生命抵消了,那么,联合国就必须依靠现有的力量顶住地面纳粹的攻击。在持续的战争局势中,拉斯维加斯方面的战斗尤其激烈,联合国在大多数时间里,都是以五十一区为中心进行增援。失去伦敦方面的助力,拉斯维加斯战区等同于断了一臂,可纳粹方面的攻势可能还会加大,而且,已经从和nog的对抗中脱身的末日真理教,完全可以做出更多的事情来。联合国和五十一区,可以同时面对末日真理教和纳粹吗?”
“纳粹的中继器和尚在宇宙的舰队,我们可以牵制一部分,最好的情况下,阻止纳粹继续向地面增援,但是,对他们已经投放的纳粹士兵则完全没有办法。素体生命那边也是如此,我们也许可以盯住还在宇宙中的这部分,但对已经置换到地球上的那部分同样无能为力。况且,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局限,首先,置换到了蜉游废墟中的伦敦区域就相当于人质,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很难直接将炮口对准他们,其次,我们虽然是宇宙舰队,但实际战斗力最多等同于一个中继器——假设nog在伦敦方面抵挡住了置换蜉游废墟后,由素体生命引发的连锁反应,并可以在一段时间后占据上风。而我们这支舰队也可以彻底牵制住纳粹的中继器,月球舰队,置换后带有人质性质的蜉游废墟,并在一段时间内维持平衡——在这种最理想的情况下,末日真理教的威胁也是最大的。”
“田忌赛马……”高川不由得说:“末日真理教是敌人中最强的牌,联合国和五十一区方面却是我们相对较弱的牌……不,不对,如果五十一区的中继器没有问题的话,我们还必须考虑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情况,据我所知,拉斯维加斯中继器也对末日真理教的中继器有过对抗。如果末日真理教真的要对付联合国和五十一区方面军,同时面对两台中继器的话,也无法占据太大的上风。”
“所以,五十一区一定会出岔子。”舰队内部通讯网络中的声音有些走样了,“拉斯维加斯中继器一直潜伏,反而是五十一区不得不高调。拉斯维加斯中继器是从纳粹手中夺回来的,但是,我记得五十一区的中继器建立,曾经传闻和末日真理教有所关联……无论怎么看,五十一区都是目标。”
“不是末日真理教……是新世纪福音!”高川的脑海中仿佛有一串电流闪过,猛然有一种恍然的感觉。
是的,在所有已知势力都纷纷出牌的时候,新世纪福音在做什么呢?它们虽然是近期才重回人们的视线,但不可否则,它们同样有许多张好牌。虽然相比起玛尔琼斯家领导下的末日真理,以及月球纳粹,这个源远流长的神秘组织显得不那么激进,同时也没有中继器,相对不会引来比末日真理教和纳粹更多的注意力。但是,就如同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可以段时间内牵制住月球中继器一样,新世纪福音的力量要解决一个五十一区,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曾经协助五十一区建设中继器的,不是末日真理教,而正是末日真理教中的新世纪福音呀!
新世纪福音的立场不太明确,但是,在协助己方攻击了纳粹中继器后,就悄无声息,这段时间,它们到底去做了什么呢?
如此一来,“新世纪福音攻陷五十一区,迫使五十一区中继器无法继续维持对末日真理教中继器的牵制”便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如此总结下来:
大部分素体生命利用置换到伦敦的蜉游废墟环境,对上了nog伦敦总部。
纳粹的月球总部、部分素体生命、部分末日真理教巫师、再加上置换到蜉游废墟中的伦敦人质,如此庞大的团体,足以在对抗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同时,犹有余力预防不知具体位置的拉斯维加斯中继器。
新世纪福音攻陷了五十一区,干涉了五十一区中继器。
那么,末日真理教真正的对手,短时间内就只剩下联合国的多国部队,以及无法尽全力的拉斯维加斯中继器而已。而末日真理教的中继器,又是所有现存中继器里,最强大的一个。
真是打得一手好牌呀。
“玛尔琼斯家……”高川记起来了,在过去那些高川的记忆中,末日真理教三巨头之一的“玛尔琼斯家”从来不是什么软柿子,真正在他们的阴谋中占过便宜的,就只有“黑巢”而已。可是,如今的“黑巢”仍旧是nog的一部分,而其领导者席森神父,更是公认的原教主义,和实际身份为新世纪福音的爱德华神父有师徒关系。
不,换个角度想想,这样的“黑巢”不也同样充满了“刺客”的味道吗?倘若新世纪福音仍旧立场暧昧,不完全和玛尔琼斯家的末日真理合流,那么,黑巢“刺杀”玛尔琼斯家的一幕也有可能在这个世界中重演。
在己方所有被重视的战斗力都被一个个兑子的时候,因为种种因素,而没有直接登上台面,却拥有许多可能性,理论上拥有巨大潜力的力量,就会从这个旮旯中拼命汲取营养,逐渐壮大。虽然只有高川知道,“黑巢”曾经有过多么辉煌的未来,但是,能够确认这一点,就让人觉得有了希望。
而且,若是“黑巢”是在其它末日幻境展现过其潜力的话,那么,在这一次末日幻境中,高川亲身体验到的,拥有潜力的nog成员组织就更多了。至少,就他所知,锉刀等人所隶属的“雇佣兵协会”就是不以伦敦为活动中心的神秘组织。虽然人数规模只是中等,但却拥有不下于大势力的战斗力,而且,其行事手段也更加灵活。
“黑巢”,“雇佣兵协会”,也许还有更多,高川一想到他们,便觉得情况尚未到最糟糕的时候。(未完待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