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火赤身裸体走进特别制造的舱体中。舱体周边是堆叠到高达十米的天花板处的各种仪器设备,光线被这些设备表面的纹理切割,呈现出多种冷色的色彩,若要形容,那只能用“冰冷的彩虹”这样的词语。这一切全都被拘束在这个高挑而方正的房间中,光现象在不同的角度呈现出不同的表情,要说是“美轮美奂”也没有人可以否认,但却很难从气氛上营造出让人喜欢的感觉。这里的美太过于冰冷,有一种致命的威胁,绝对不会让人觉得,自己可以长时间呆在这样的地方。
旁观者和操作人员隔着透明墙体审视着走火的状态,不仅仅是通过仪器上显示的数据,还必须用肉眼去看,用直觉去感受,大量的情报从走火身上释放,让他在其他人眼中就好似一支点燃的火炬。
“真是败给他了。”常怀恩的声音从天花板降下,他的身影没有出现,但是,在这个中继器世界里,他无处不在,但是,即便他割裂了自身在中继器和在正常世界的存在,足以让他执行许多秘密行动,保守诸多的秘密,也无法在这之前得知走火身上的秘密——最后一件临界兵器竟然就藏在走火身上,一直都由其随身携带。走火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就逐步从一线战斗人员序列中淡出,已经很久没有人知道他过去的威风了,在对网络球的经营时间里,他甚至于连一场非正式的战斗都没有参与过。大多数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才加入网络球的神秘专家,所见到的走火大都是办公人员姿态的走火。
走火的体格和气质和那些长年坐在办公桌前发号施令的人不太一样,不过,在这些年里,哪怕是网络球的早期人员,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走火亲自出手了。神秘世界中有关走火的传奇故事也已经变成了杂物房中的垃圾。
如今,走火决定回归火线,尽管没有人拿“他已经过时了”之类的理由劝阻过他,但也不是所有知道走火决定的人都看好走火的回归。说到底,战斗素质就如同刀子一样,是需要时不时磨砺的东西。长时间没有执行作战具体事务的走火,到底在真刀真枪的战斗中还能留有几分实力,就连过去和他一起战斗的老干部们也不敢确定。
“必须要走火亲自上阵吗?我们还没有缺少人手到这个地步吧?我们的局势还没有糜烂到这个地步吧?”一旁有人问到,“走火安安心心做个老古董不就好了吗。【】”
“老古董?”另一人嗤笑起来,“小心走火听到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这里可是他的地盘,他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死去活来。”
“别说风凉话了。这可是第一次实验。”又有一个人严厉地打断了这种交谈,虽然知道他们并不是故意要嘲讽什么,但这话在这样的时机听起来真有些刺耳,“你们也不想走火失败吧?”
“我们又不是火炬之光,怎么可能说几句话就能影响到实验?走火那边根本听不到我们在说什么吧。”有人一脸不在意地说。
“总,总而言之,我觉得说风凉话还是不好的。”一个怯生生的女性小声说。
有人在交头接耳,自然也有人一言不发。走火的选择一直都是对的,正因为是对的,所以网络球才能发展到如今的强大,这份正确性得到了时间的证明,对很多人而言,几乎已经变成了一种准则:当走火决定要做什么,首先必须假定他是正确的,在执行之后再对自己不了解的地方进行质问,但在行动之前就抱有疑惑,根本就是毫无必要。
就如同现在,哪怕走火的做法让人不解,但却不会首先怀疑他是不是脑袋出了问题。针对如今走火在做的事情,说风凉话也好,嘲讽也好,都对他毫无意义。与其浪费口水,还不如保持沉默。
“我是说临界兵器的事情。”常怀恩的声音又从众人头顶上方的某一处传来,“走火身上的那件临界兵器原本不是这般模样的。”
众人安静了一下,脸上不免出现猜疑,只听到常怀恩解释到:“几乎我们所见过的临界兵器都是以外物的形态出现,你可以拿起它,也可以放下它。但是,走火身上的临界兵器已经不可能从他身上剥离了,我可以感觉到,它就像是他的肌肤,他的骨骼,他的另一套神经系统乃至于思维系统,几乎可以说,如今的走火就是一个人形的临界兵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参考了素体生命和它们的武器之间的关系——众所周知,素体生命的武器就如同它们的一个器官,虽然表现为武器的外观,却实质是它们身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认为,这正是它们的武器能够接近临界兵器的原因。正因为是身体的一部分,所以它们使用起来得心应手,能够以最符合它们风格和个性的方式展现效果。当时我就想,能够通过借鉴这种共存关系,将既有的临界兵器植入人体内。”一旁的近江毫无意外地对众人解释到:“走火的魔纹超能可以让他在既有权限内,将自己使用的临界兵器所能发挥出来的力量上限增幅百分之十左右,假设走火和临界兵器的结合,还能够提升他使用临界兵器的威力,那么,又会增幅多少呢?是以何种数据为基础进行增幅的呢?恰好的是,走火对我的提案很感兴趣,恐怕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了。”
“那么,现在走火对那件临界兵器的增幅是多少?”旁人不由得问到。
“百分之三十!我估计在进一步调整后,会接近百分之五十。”近江沉稳地说:“走火是三级魔纹使者,那件临界兵器也和他的相性极好。在正常三级魔纹使者所能发挥出的临界兵器威力上增幅最多百分之五十的力量,大概就算是席森神父持有临界兵器时也赶不上吧。”
这样的描述到是给了其他人一些实际的感觉。之前无论如何吹嘘走火很强,但是,到底是怎样一个强法,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摸清底细,也就没什么真实感,即便如此,只要用另一个大名鼎鼎的魔纹使者进行对比,就能让人理清头绪。
“百分之五十吗?那么,如果这次实验成功,这个中继器的力量就会在原来的基础上提升同样的百分比吗?”梅恩先知问到。
“不,中继器的增长还要更大,别望了,如今网络球已经植入了四把临界兵器,本就比原来的中继器更加强大,和走火融为一体的这把临界兵器会进一步提升这种强大。最终,走火的魔纹超能,将会以这份强大为基础,再增强百分之五十。”听到近江这般解释,几乎所有人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走火敢于直面末日真理教的原因,在这一瞬间也得到了众人的理解。
的确,末日真理教是中继器的先行者,之后所有的中继器都是靠着借鉴它们的经验和技术基础去构成的,无论有多少改变,但是,末日真理教的中继器作为世界上第一台中继器,也同时被认为是最强大的一台中继器,这个观点从来都没有被神秘专家挑战过——而如今,一个新的,唯一的,首个挑战者,就在自己的注视中,义无反顾地躺进设备中。
这让众人油然生出一种见证历史的感觉。
这种种让中继器变得更强的增幅,更从另一个角度上,说明了走火必须亲自上阵的理由:只有走火控制下的中继器,才有机会超越末日真理教的中继器,成为真正可以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反过来说,如果无法超越末日真理教的中继器,那么,己方这些年所做的努力都会付诸流水,末日真理教中继器对世界线的影响力,已经到了让人心惊胆战的地步,仿佛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让如今的自己从人生时间的源头变成另一个人。
人都不是如今的人了,那么,网络球还会是如今的网络球吗?哪怕是,仍旧可以维持如今网络球的强势吗?
尽管桃乐丝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但却无法避免其他人有这样的想法。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从桃乐丝的视角去俯瞰这个世界。网络球的必然性,在他们的眼中,就是好运的结果,是奇迹的不可思议的代名词。因为,从正常的角度来说,网络球都绝对不可能发展到“世界第二大神秘组织”的程度,网络球过去的历史中,有不少危机的情况,差一点就让网络球覆灭。这也意味着,能够影响世界线的末日真理教中继器,只需要在那些危机节点微微推网络球一把就行了。
所以,找到遏止末日真理教中继器的方法是必须的,而完全击败末日真理教的中继器,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也是最佳途径。
这些事情,没有如今的走火去办,就无法让人看到希望。
“开始了。”近江打断众人的沉思。整个人沉没于舱体中的走火,只能隐约看到一圈人形的轮廓,所有和他的生命息息相关的数据,如今都只能通过监视设备的数据进行剖析。近江毫不迟疑地拨开一个个开关,按下一个个按钮,走火的数据就以一个让人心惊肉跳的幅度在显示屏上来回波动,让每个看到数据的人都能切身感受到其中的不稳定,进而让人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
这些跳动的数据甚至让人感同身受地认为,走火此时正在经受非人的痛苦。然而,走火的实际情况并没有他们所认为的那么糟糕。走火的感官和意志在第一次极端的刺痛后,就好似脱离了躯壳般,呈现出“上升”的感觉——无法肯定这是错觉还是幻觉,走火觉得自己在一望无际的深渊中,贴着某种坚硬而冰冷的墙壁般的东西,一直向上升去,他实际看不到身边,却又觉得有大量的画面和声音走马观花般闪过,还没有等他辨识那到底是什么,旧的就已经过去,新的又如洪流般掠过。他还觉得自己是浸泡在水中,而这水并不冰冷,反而有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温感,可那绝对不是舱体中灌注的溶液,因为,那些溶液在漫过他的肌肤时,带来的是刺骨冰冷的感觉。
那些似有似无的声音在耳畔低语,向他倾述邪恶、残酷又扭曲的内容,似乎要带他去看自己根本想不到的世界的真面目,又好似在拉扯着他的灵魂,让他无法继续这般上升。走火开始觉得,这种“上升”绝对不是什么坏事,反而,不能“上升”才是糟糕的,于是,他奋力向上窜去——这是一种想法,伴随想法而产生的是回应这种想法的感觉。只在念想的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冲破了某种膜障,有更清晰的图像掠过,仿佛自己已经睁开了眼睛,不,应该说,是自己从来都没有闭上眼睛,而只在这一刻,有风景呈现出视网膜中。
那是巨大的管道,流动的黄色液体,隔着毛玻璃一样的壁面,有像是人又像是妖魔的东西飘过,它似乎在张望着“里面”——自己就在这个“里面”。但是,那东西绝对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包括自己在内的,更广泛的某种事物,自己不过是这广泛事物中渺小的一个,乃至于对方根本就无法从那广泛中分辨出自己。
巨大的恐惧感从走火的心中滋生出来。这是什么?他想着,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想要更仔细地去看,可是,下一瞬间,这些不可思议的景象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真切的,更有实际感觉,相对不那么光怪陆离的景象:
一个巨大而空旷的房间,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光芒,将整个房间照映得通透。自己宛如幽灵一样,只剩下一个朦胧的轮廓,甚至连是否赤裸着身体都分辨不出来,就这么站在这个房间里。在自己前方,是一把椅子,而除了这把椅子之外,再没有更多的物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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