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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 共性的幻觉

神秘专家们一边做着各自的事情,一边交流起最近遭遇的那些无法理解的情况,以及自己察觉到不对劲却没有办法仔细分辨的事情。大体上,这种交流中的话题往往都倾向于某种诡异又没有答案的结果,在没接触过神秘的普通人听来,大概就是怪谈和奇闻异事之类,不值得相信。不过,对神秘专家而言,这却又是切实发生在自己身上,亲身观测到或体验过的事情,所以笃信无疑。几乎每一个神秘专家在刚刚接触神秘的时候,都还能拥有普通人的朋友,但是,随着对神秘的未知和无常了解得越来越深刻,自己所说的事情也越发无法被这些普通人所理解和感触,因此渐渐的,就再也没有普通人的朋友了。

往往在变成他人口中的“怪人”之前,就已经踏入了另一个和“正常”截然不同的人际圈里,相对而言,当然是和自己拥有同样体验的人更能谈得来。

几乎每一个神秘专家在彼此相处的时候,交流的都往往是这方面的情报,而除此之外的正常事情,都已经没有任何味道。

不过,即便是同行人、同类人的交流,也往往无法给自己的疑问一个准确的答案。因为,自己不明白的事情,换做其他人也大约是不明白的——他人的臆想和猜测,并不能作为答案被自己接受。那么,为什么总会下意识进行这方面的交流呢?因为,有的时候,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和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会呈现出某种奇特的共性,而从这类共性中,往往可以窥见似乎更加本质,也更加可怕的真相。

当然,即便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去说明神秘专家之间的交流是何种模样,也无法改变交流者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安和恐惧。而几乎每一个神秘专家都承认,这种恐惧是富有传染性的,富有刺激感和瘾性的,让人既恐惧的同时也欲罢不能。

“你们最近有产生过幻觉吗?”有人问到。虽然不都是熟人,但是,既然同为神秘专家,那就定然有共同的话题。

“好久没有出现了……开个玩笑。”但是谁都没有笑出来,这可不是好笑的地方,“我已经有点分不清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不是幻觉了。你以为不是幻觉,结果它让你受到了伤害。”

“实际上,我在统计幻觉的内容。”那个提起话题的人说:“我发现大多数人产生的幻觉,在一些方面有着惊人的一致性。”

“那是当然的吧,我们所受到的最大创伤,可是从人类集体潜意识层面产生的,对所有人都具备共性。”有神秘专家用不以为然的口吻说。

“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可以从这个伤口中,感受到那个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说要统计幻觉的那个神秘专家如此说到:“我们受到的创伤,转个角度想想,不也是让我们和人类集体潜意识之间的联系更加直接吗?我们所产生的拥有共性的幻觉,都是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反馈,从这个逻辑出发,是不是意味着,这些共性的幻觉中,其实包含有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的资讯?你想想,那个怪物存在于人类集体潜意识中,对我们的影响也是共性的,随时都在产生的,不是吗?”

许多神秘专家都神色一紧,这个神秘专家所说的情况确实发人深思。目前末日真理教的相关信息,都是和他们试图解放这个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的行动意图有关,那么,针对这个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怪物的问题都算是重点。

“众所周知,末日真理教用大量的死亡来促进仪式,但实际上,它们需要的大概并非是物理上的死亡,而是通过这种死亡仪式去刺激人的意识,造成某种意识创伤,于是,怪物的资讯就能从这个伤口流出,并在过程中转变为更贴近人的理解的方式,从而与之建立更深刻的联系,作为召唤的基础。在这个过程中,所有因为人类集体潜意识层面的问题所产生的共性幻觉,都其实是一扇‘门’?”

“你是想说,每个人的意识创伤就是一扇天门,亦或者就是天门的一部分?”有神秘专家更加深入地想象了一下,末日真理教的“天门计划”如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尽管对“天门计划”的解读还有一些问题,在NOG中也存在一个对“天门计划”这个概念的普遍性理解,但是,在亲身经历着这个残酷、变化莫测又不住滑向某一个固定方向的战场时,在基于自身所见所闻的思考中,每个人对“天门计划”的理解也渐渐发生了改变。

“天门计划”已经完结了吗?仅仅就是指末日真理教当年制造中继器的计划吗?如今所发生的一切,真的和过去的“天门计划”没有太过深入的联系吗?还是说,“天门计划”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完结?是否末日真理教的一系列奇怪行动,以及那难以理解的必然性,其实仍旧是“天门计划”的一部分?是否正因为所有的计划都是这个尚未完结的庞大计划的一环,所以,才在事件的发生、过程和效果表现出这种线性的,环环相扣的征兆?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想,但是,这么想的人也不算是少数。尽管没有足够的证据,但是,那若隐若现的线索和联系,总会让人不自觉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串联起来,尝试总括为某个巨大的概念。

“不管算不算得上天门,但我觉得,我们产生的那些富有共性的幻觉,绝对是一种更加深刻的征兆。”最初提出这个想法的神秘专家并没有用上多么沉重的语气,在其他人凝重的思考中,自己的口吻反而渐渐显得并不是那么的在意,就如同只是在说一些饭后闲谈的琐事那般,“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们可以对自己的意识进行更彻底的控制,是不是就能直接阻截末日真理教的献祭仪式呢?如果末日真理教的仪式需要更多类似我们这样的人,需要更多类似的心灵创伤,那么,假设他们如今还没有凑齐材料,而我们也是他们针对的祭品的话,我们是否就可以通过改变自己来让末日真理教功亏一篑呢?”

顿了顿,他又自嘲地笑了笑:“……似乎说了一些狂妄的话呢。只靠我们就能拯救世界的话,那就真实太美好了,有点儿梦幻的感觉。”

“不,你说的很有趣。”另一边的神秘专家打断了他的自嘲,用比他更加肯定的语气说:“试一试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只是,我们就算想要尝试,也没有合适的办法。我们不是意识行走者,我们也无法理解意识的本质,无法彻底控制意识活动,完全控制自身的心灵只是天方夜谭而已,只有理论上成功的可能性。不首先解答‘意识是什么’这个问题,即便是意识行走者也不可能真正完全彻底地控制自身的意识活动。”

“意识是什么不早有各种假设了吗?”又有神秘专家插口道。

“那只是假设,就连你自己都不完全相信那样的解释,不是吗?我们无法从真正意义上,找到一个完全且完美的意识作为参照物,所以,根本就不可能看清意识的真面目,也无法找到我们对待‘意识’这个概念时所疏漏的地方。”

意识态的事情是目前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自己可以在这个战场上看到的东西,都会和意识态车上或深或浅的关系,仿佛万事万物的本质都开始改变自身的性态,成为本质为意识的一种性态。

“……还有三小时。”另一个神秘专家打断了众人的交谈和思索,大声喊道。

“看来还是没什么收获。”神秘专家遗憾地看了一眼和自己热切讨论的同伴,这一次假设和思考,再次没有一个确定的结果,到头来,自己仍旧是什么都没弄明白。明明就摆在眼前,是自己亲身体验过的情况,但在深入思考的时候,就越来越离奇,布满了迷雾,让人有些无法适从。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仓库一侧的墙壁徐徐降入地面中,相当浓郁的灰雾从墙后的空间涌出来,伴随着让人哪怕全身武装也不禁汗毛直竖的紧张感。即便心中知道在这个仓库里遇到敌人的几率很小,而且,仓库外围布满了各种陷阱和紧急处理方案,理论上足以应付任何一种突发情况,但是,当这个墙壁降下,暴露出更大的空间感时,仍旧不由得紧绷起神经来。

看到似乎比墙壁更加宽阔的车间时,几乎每个人都被里面的东西震撼住了——几乎所有人都能直接从外观上认出里面的这些东西。

除了三仙岛之外的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就像是经过了翻修一样,以近距离目睹的巨大体量,以及那凶暴而充满了机械感的外表,震撼着从未如此近的距离接触这支队伍的人。

“为什么它们会在这里?”有人瞠目结舌地问道,却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其他人,“是来接我们的吗?”

“里面的人呢?我没感觉到里面有人,发生了什么事情?”另一些神秘专家已经用各自的方法去尝试感知这些船舰内部的情况了。他们知道的,在临时构成的这支舰队中,到底登上了多少船员,虽然无法得知具体的数量,但是,绝对不会少于千万。如此庞大的人数,本身就拥有极为可怕的存在感,不可能像现在一样,如今近距离地接触时,只给人空荡荡的感觉。最近一次发生的最大规模的毁灭性打击是从意识态发生的,不可能将千万人从物质上彻底销毁。

另一方面,意识到这正是人类史上最激进的舰队,也是最后的舰队时,很多人都不禁怀揣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希望——他们发自内心期望着,当这支舰队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自己仍旧可以看到这些船舰上搭载的人们。

这可是上千万的人类!虽然是执行第一线任务的战舰,但在当初许多人眼中,也同时是除了中继器之外,人类智慧的结晶,人造的末日方舟。

哪怕可以接受这支舰队出现在这个地方,可以想象,这支舰队也是为了参与这次进攻纳粹中继器的任务而来,甚至可以说,如果事实仅仅就是这样的话,反而让人倍加鼓舞吧。然而,当战舰出现,却无法让人感到里面有人存活的气息时,几乎所有神秘专家的内心深处都翻涌起来。这个规模巨大的舰队群所表现出来的,这般冷冰冰的没有人气的样子,让许多人有些反胃。

他们不敢想象。假设所有人都死了,那么,如今见证这支舰队的自己等人,就是第一次如今近距离的,如此深刻的,体验到“千万人的死”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概念——理论上,受到中继器对撞的冲击影响而死亡,以及濒临死亡、不生不死的人数比“千万”更多,但是,仅仅是数字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比眼前的“千万”更有冲击力。

三百人的神秘专家,近乎半数都有些呆滞。他们低声呢喃着,静静地看着仓库的外墙分解,将那片容纳舰队的开阔空间呈现出来,一些人的情绪变得焦躁,直接从脸色和举止上都能看出来。

“网络球那边有提到过这件事吗?宇宙联合实验舰队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问临时的同伴。

“不,我没听说过。”对方也迟疑着,确认了两三秒,才摇头说:“我们也和NOG中断联络很久了,刚刚联系上的时候,根本就没来得及问太多的情况。”

“不会的,不会全死了。也许是封闭性太强了——这可是号称能够和中继器匹敌的舰队啊,没几分本事怎行?”有人插口,用断然的语气说。

“三仙岛呢?高川呢?那个耳语者的年轻人在什么地方?”已经有人数了一遍又一遍,辨认出这些船舰中根本就没有三仙岛的存在。

并且,很快就有人意识到,如今所展现在他们眼前的这部分空间和船舰,并不是以全比例的实物姿态展现的——宇宙联合实验舰队的每一艘船舰都很大,不可能在这个视角上,如此时般全部一览无遗。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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