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县城经过几年时间的发展,确实不太一样了。奥列格·纳雷什金在县城里逛了一圈,实在有些无聊,便举步进入其中一家足底按摩店,打算好好放松一下。
足底按摩这种东西,似乎是几十年前的建国者们带来的事物。从那以后,这种保健养生行为就慢慢从上层传到下层,从首都风靡全国,很多普通农民、工薪阶层也偶尔会去消费一把,似乎按摩一趟后自己也就和那些位高权重的建国者议员们一样了。
而更令人捧腹的是,从事足底按摩的只有少部分是东方人,绝大多数都是西班牙裔东岸人及少部分移民东岸的法国新教徒。这些人来到东岸后,部分人去拓荒种地,部分不愿意或者不会的,就只能从事这类服务业了,就像在地下色情产业中最常见到的意大利人一样。
当然数量庞大的俄罗斯裔移民也不是在从事什么高端工作。像那些在河西化工厂工作的算是不错的了,事实上还有更多的是在码头、建筑行业从事各类体力活。他们性情暴烈,敢打敢拼,手段狠辣,在东岸警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还是混得不错的,虽然名声听起来似乎不怎么好。
奥列格就知道一些从事灰色产业的俄罗斯人。当初纳雷什金大厦破土动工时这些人就找上了门来,想要承揽一些工程。他们在东岸混迹多年,可不管你什么纳雷什金家的少爷,只要不满足我的要求,一概给你好看。纳雷什金当时部分出于担忧,部分出于笼络,给了他们一些小工程做做。对方虽然不是很满意,但看在纳雷什金认识不少人的份上,最后捏着鼻子同意了。只不过那些人后来下场似乎都不怎么好,在某天被破门而入的内务部警察一个个抓走,快速审判后流放了澳洲,纳雷什金已经很久没听过他们的消息了。
给奥列格按摩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西班牙女郎,只见她一边手法不专业的按摩着,一边朝奥列格抛着媚眼,纳雷什金家的小少爷对此非常厌烦,一点兴趣也没有,因此,在草草按摩结束后,他便逃一般地离开了这家“恐怖”的足底按摩店,回到了大街上。
他现在有点想念青岛了,那里有马球赛可以观看,有舞会可以参加,可以和夫人小姐们下棋,还可以去海边钓鱼。至不济,约上几个好友一起出外打猎,也比窝在这个一看就是城乡结合部的河西县城好啊。
河西县太过粗鲁、落后,街上的男人都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女人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就连满街乱窜的小孩,有时候都会跟在他屁股后面,取笑着他这个穿着此地不常见的礼服的外乡人。总之就一句话,他太扎眼了,和这里一点都不合群,当然他也不想融入这里的生活,一点也不!
河西县唯一让奥列格少爷提起点精神的,大概就是满街到处都是的杂技艺人了。这些人大概是从远东过来的,从小练就的家传技艺,表演起各种戏法来让人目不暇接。奥列格看了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就是莫斯科每次庆典的时候,沙皇都会请一些马戏团来表演,他小时候随长辈观看过,至今记忆犹新。
奥列格让一名随从给了这些人两个银元,这让他们连连感谢。毫无疑问,他们的收入并不高,表演也很辛苦,且还有一定的危险性,赚的都是辛苦钱。奥列格曾询问他们为何不去开荒种地,那样收入差不太多,但要安全、安逸多了。但这些人回答的只有苦笑,当一个人从小学习的都是如何表演,如何取悦人得时候,你再让他去种地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奥列格没在河西县的大街上浪太久,5月5日,他就接到了县政府的邀请,王大壮已经从洛阳府考察归来,正在办公室内等着接见他,于是奥列格少爷便很开心地买了点茶叶做礼品,屁颠屁颠地跑去见面了。
“纳雷什金大厦我也是去看过的,一年租金收入怕不是得有十几万元?奥列格,这样一笔巨大的收入,你想好怎么用了么?”王大壮虽然年轻,但做久了地方主官,这气势就是不一样,一上来就先声夺人:“即便去掉税收、薪金、维护费用及其他开销,一年剩个十二三万元不成问题吧?嘿嘿,十几万元,咱们河西大部分县一年的财政收入算上卖地钱,还不一定有这么多呢。我就不绕弯子了,怎么样?有兴趣来我们这里搞项目不?”
“别急着拒绝。”王大壮示意秘书泡一壶马黛茶,然后笑着说道:“我听说过了,你对去森林里开厂没太多兴趣,也弄不到什么人是吧?这我可以理解,那么有没有兴趣来河西搞项目呢?我们这里工业项目是很难了,我了解过了,起步太晚,上头也没政策扶持,那么只能充分发挥比较优势,搞一些别人搞不了的了。”
王大壮提到的“别人搞不了的项目”,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棉花种植。毋庸置疑,棉花在东岸现在是一种价值不低的经济作物,而查科平原的东半部分恰恰具备了种植棉花的一切有利条件:这里有很多稀树草原或砍伐完树木的空地,土壤是沙质黏土,温度恰到好处,每年无霜期超过0天,光照充足,且夏季降雨在花蕾绽开时节明显停止,简直就是天生的种植棉花的地方。
农业部、纺织部早就派人来进行过无数次的考察,结果都非常令人兴奋。大家一致认为,这里确实是棉花生长的“圣地”,必须花大力气进行开发。不然的话,老是靠国内零散的种植以及海外进口(加勒比海及新华夏岛),这成本确实降不下来。考虑到如今欧洲人机械化生产棉布的程度越来越高,成本下降飞快,东岸纺织品在缴纳了长途海运费及高额保险费之后,成本优势大大降低,目前仅仅是靠着与荷兰人之间良好的关系以及产品质量上的优势占据着不少市场。
但欧洲人的棉纺织品的质量迟早会起来,成本还有降低的空间,产量也在稳步增长之中,东岸棉纺织工业如果再不想想办法的话,即便有荷兰人帮忙,市场也会被占据地利的欧洲人一点一点蚕食,这是他们所无法接受的。棉纺织业每年为东岸创造了大量的利润,贡献了很多税收,创造的工作岗位更不必多言,可以说是东岸相当重要的一项产业,影响到千家万户的生计,是非保不可的。
所以,他们在发现查科平原的棉花种植优势后,立刻果断地停了原本规划的国内其他所谓的棉花种植区的后续投资,不准备再在那些地方扩大规模,而是专心经营查科平原这一超大种植区。也正因为如此,王大壮才有信心在河西搞一系列的项目,毕竟今后数年内,几乎100%确定会有数万名移民及大量设备、资金和技术流入,这是河西地区腾飞的基础。
他之所以找上纳雷什金,也是看中了此人在俄罗斯裔群体当中不小的影响力以及他本身能够调用的巨额资金。尤其是后者,在得知奥列格很可能无法弄到俄罗斯移民之后,他手头掌握的资金就成了王大壮的垂涎之物了,故才有刚才的问话。
“棉花种植需要大量的人口,而据我观察,河西县城大街上一个闲汉都没有。即便我愿意投资,也很可能无法找到足够的人手来干活。”奥列格·纳雷什金两手一摊,无奈地说道:“而且,南村港的纳雷什金大厦去年有三个新股东加入了进来,我需要给他们分红,因此根本不可能拿到十万元以上的现金。而且,我已经决定在洛阳府洛邑区投资建设一座八层的全新的纳雷什金大厦,这需要占用非常巨量的资金。王县长,您知道的,我已经在和银行商量贷款了。洛邑区的纳雷什金大厦将采用最新的建筑技术,石材需要从西面山里采集,钢铁、水泥都需要从东部沿海采购运输,耗资巨大,我的资金也很紧张的。”
“这么说,是没钱喽?”王大壮将茶杯重重放下,脸色陡然一落,问道。
奥列格一听暗暗叫苦。这东岸官员就会来这一招,动不动就给他脸色看,让他实在无法适从。当初强迫他投资盐布铁路的股票如此,让他投资潘帕平原的收费国道如此,让他在青岛港市场买一堆政府发行的低息债券也是如此,仿佛只要他一个不同意,下一刻就会有无法秘密警察会冲出来,不由分说地将他逮捕似的。
当然奥列格也清楚,东岸的官员其吃相其实已经非常不错了。即便是在最文明的联合省及英格兰,富商们在遇到国家继续用钱的时候,同样也是筹款对象,且无法拒绝。因此,到了最后,奥列格也只能苦哈哈地表示,自己愿意出“几万元”投资一下河西港的码头,将其改造、扩建一番,以适应将来大量运输棉花的新形势,这才使得王大壮“多云转晴”,稍稍将他放过。
而在经历了这么一出之后,奥列格·纳雷什金也意识到,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且是在东岸赚了大笔钱的外国商人,他所面临的处境是非常复杂的。未来若想继续维持目前红火的生意,甚至更进一步的话,就必须按照东岸官员给出的步点来踩,不然怕是有数不尽的小鞋要穿。当然了,东岸的官员已经是最文明、最讲规矩的了,深知俄罗斯官场内情的奥列格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雏儿,在保证自己能够继续赚钱的情况下,他即便内心不太情愿,但行动上还是愿意跟着指挥棒走的。
既然享受了大量好处,那么也得承担不少义务,不是么?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