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这让李正很是兴奋。
从小出生在北方的他,还真没见过几场雪呢。印象中也就很小的时候,东岸大草原上下过几场小雪,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他和兄弟姐妹们撒欢似的在雪地里打滚,直到被爹妈揪着耳朵拎回家,一个个狠揍屁股。
在渐渐长大成人后,冬天一年比一年温暖,下雪的次数也渐渐少到了一定程度,似乎整个大气候都在慢慢变暖一样。小时候的李正,曾经担忧地想道,这天气不会一直变暖下去,直到热得人都受不了吧?好在大自然并不如他所担忧的那样,变暖是一个很缓慢的过程,而且中间还有反复,有的年份的冬天就会十分寒冷,不但会下雪,河面也会结上一层厚厚的冰,就像他小时候那样。
现在李正已经离开了家乡,来到了千里之外的潘帕地区,成了一名光荣——好吧,有很多人并不认可这有多光荣,因为随着工商业的发展,非农工作数量的增多,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不愿去垦荒种地了——的拓荒者,在几近原始蛮荒的环境下开拓土地,种植庄稼。
种地牧羊的田园生活,说实话并不像诗人写得那样唯美。事实正好相反,农村的生活十分艰苦。这里远离大城市,物资供给少,很多东西都要自己来。比如水要自己挑,买个东西得跑好远去乡场上,环境恶劣,蚊虫遍地,缺医少药,还没什么娱乐活动,小孩上学也不一定有学上,或者老师水平很低,得不到良好的教育。更别说,农村还有非常繁重的体力劳动了,这足以榨干一个农民的大部分精力,让他没太多兴趣做其他的事情。
所以说,农村和城市生活真的不是一个等级的,两者之间的差距只能的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即便是在东岸共和国这种农民群体收入相对较高的国家亦是如此。而这,似乎也是东岸农民对于工商业岗位的收入慢慢超过自己而抱怨的主要原因之一——我们本来就在辛苦地为国开拓边疆了,现在收入和实际生活水平都不如你们,还搞什么搞?
东岸农民的生活得到改善,还是各地广泛建立了农民合作社之后的事情。有了合作社,他们在出售农产品时有了议价权,在采购种子、建材、日用品、农用机械甚至是上保险时,也可以得到一个折扣后的优惠价格,这等于是减少了他们的支出,扩大了收入,也难怪全国各地的农民们对合作社死心塌地地拥护了,以至于村长的权力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现在,从陆军退下来的前农家子弟们也有点愿意回到农村老家了,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大部分留在城市里(少部分回乡当村长、民兵主任),利用服役期间获得的丰厚收入,在城市里买一套住宅,找一份工作,安安心心舒舒服服地生活。这些回到老家的退伍军人(有的甚至还是军官),很多有过海外服役的精力,见多识广,人脉也不错,回乡后加入农民合作社,即便不会经营,但还是有一定的用武之地的。
李正他们现在在干燥潘帕地区的开拓,其实优惠政策还是不少的,比如发放奖金、贷款买房、优先出售高产种子等等建国初期才有的优惠条件,也算是国家对拓荒农民的变相补偿吧。李正和妻儿居住的这三间瓦房,就是从东岸农业银行那里分期贷款(免首付)得来的,且还款利息也非常低,他本人对此还是十分满意的,连带着对于来到忠兴乡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不是那么抵触了。
“小山啊,去鸡窝那看看。这南边的雪就是大,别把鸡窝给压榻了。”在外面站了一会后,李正一边朝羊圈走去,一边朝正在院子里带着妹妹玩耍的大儿子说道。
鸡窝里养了二十几只鸡,倒并不是为了吃肉,潘帕的东岸人并不缺肉吃,主要的还是为了卖鸡蛋挣钱。鸡蛋这种东西,在集市上的价值并不比,至少比牛肉贵上不少,很多家里有点闲钱的政府官员、工程技术人员、学校教师、军人、小商人等都愿意大量消费,市场前景还是很不错的,因此李正比较重视,特地让儿子去看看鸡窝顶上的雪多不多。
李家还有个羊圈,圈里面养了七八头羊,都是可以薅取羊毛的绵羊。在潘帕地区,养牛基本上是注定亏本的,养马成本太高,对于手头不甚宽裕的普通农民来说,从农业银行那里申请实物贷款养一些绵羊是最划算的。这既可以提高他们的现金收入,也可以促进盐城县当地的毛纺织业的发展,可谓一举两得。
李正还打算,等过了这个冬天,在去乡里集市上捉几只鸵鸟回来养着,以获得更多的收入。最近国家开拓总局的人频繁在附近出现,运输建材的车队是一拨又一拨,看样子又要集中设置一批定居点了。这人多了,对肉、蛋、奶的需求肯定会直线上升,李正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这点头脑还是有的,更何况农民合作社的社长、委员们也劝大家这么做,那就更没问题了,合作社是不会骗大伙的!
其实,刚才提到的干燥潘帕的定居点设置,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国家开拓总局切切实实制定好的计划。这几个定居点基本上都位于正在修建中的从盐城港到新首都洛阳府的一等国道两侧,分别是黎丘乡(位于后世托恩基斯特城附近)、殷密乡(位于后世圣特蕾莎小镇附近)、红石乡(位于后世库奇约科小镇附近)、高青乡(位于后世马卡钦小城附近)、宁朔乡(位于后世圣罗莎城附近)、小屋乡(位于后世查查拉门迪小镇附近),一共六个定居点,以充分利用这条高等级公路以及未来可能的洛盐铁路的运输能力。
当然目前铁路还没影,国道也正处于艰难的修建过程中,因此东岸人在干燥潘帕地区的扩张进度注定不会很快,新设的这六个定居点就已经很激进了,再多设的话,边际成本就会无限制增长,国家开拓总局是注定不会承担这么繁重的开支的。
他们的扩张重点,还是在汴河两岸。比如最近就在新汴港、新曹港一带一口气设置了六个定居点,分别是钟城乡(位于后世圣安德烈斯·德西莱斯小城附近)、临汴乡(位于后世阿图查小镇附近)、孝昌乡(位于后世阿雷西菲斯小城附近)、双亭乡(位于后世佩尔加米诺小城附近)、黄池乡(位于后世圣佩德罗小城附近)、繁台乡(位于后世佩拉诺小镇附近)。另外,西班牙人原本的殖民城镇罗萨里奥的改造也初步完毕,并被正式命名为河宁港。国家开拓总局的官员预计,这一线在未来三年内将迁移超过八万居民过来定居,这开发力度自然不是南边的干燥潘帕地区可比的,差远了。
但不管怎样,干燥潘帕地区不可能不去开发,每年还是有一定的移民指标分配下来的,顶多就是比别处少一些罢了。不然的话,今后本土核心区域如何从陆上沟通南锥?如何将铁路、公路修到南边去?将各处连成一个有机的整体,一直是东岸政府的重要目标。以前拉普拉塔不在手里,没这个机会,现在从西班牙人手里买过来了,自然要开始着手行动。
李正作为一个小老百姓,他自然是不太清楚上级官老爷们的这几纵几横的公路网、铁路网的。他只知道未来几年附近区域都会进入新一波的建设高潮,他所投资的副业应该不至于打水漂,会给家庭持续带来一笔稳定的收入,那就足够了。自己这一辈子读书少,是不指望啥了,但他的儿子李小山自小聪颖,就连小学里的老师都夸奖他有“数学天赋”,那么自然要多赚点钱以后供他去城里上中学,不然那只会浪费了他的才华,这是李正所无法接受的。
“最近乡里也来了一些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看样子是过来投资的。等过了这个冬天,结束民兵冬训后,就去乡里看看,有没有打零工的机会。工地上修路实在是太苦了,也很危险,村里的老张在那儿受了伤,至今腿脚都不利索,以后还是少去为妙。”在检查完后羊圈是否坚固及防寒保暖措施是否得力之后,李正给自己点了个烟斗,让辛辣的烟草味沁入自己的心肺,思绪却已经飘到了天外:“不过如果葡萄牙人那里没活,就得去城里(盐城县)找找门路了,那边机会多,兴许就能找到一份不错的零工。嗯,上次听人说,那边搬运呢绒的工资很不错,也很缺人手,实在不行的话,就去那些纺织厂或码头碰碰运气。现在呢绒卖得这么好,没理由没机会的。”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