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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余米外的火车站内,汽笛长鸣,列车隆隆。在铁路已经逐渐征服东岸的五十年代末,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选择乘坐火车出行,毕竟没人想挤那些慢腾腾且充满着鱼腥味或肮脏煤灰的客货两用船。反观火车,在将令人厌烦的敞篷客车车厢改成封闭式的软席车厢后,至少在客运方面,火车是远远地将轮船甩在了身后。
火车站内有人在维修铁轨,于兴国等车的时候和铁路工人聊了聊,得知他们在用钢制铁轨更换损坏的铸铁轨道——钢制轨道产于西部锻压厂,由蒸汽轧辊轧制,但产量不高,而且钢也比较“金贵”,故目前只是小规模地在首都部分路段使用,具有试验性质。
于兴国自然是乐于见到铁路技术方面的任何进步的,比如列车载重能力的提高,再比如列车速度的提高等等。不过近两年来他也听到了一些不好的声音,比如国内一些官员很多次在公开场合指责目前管理着全国铁路系统的国家铁道总局。这些人经常用耸人听闻的口气说“目前的铁路国营方式是商业管理最坏的方式”、“铁道总局具备政府机关的很多缺点”、“铁道总局的负债过于庞大”云云,这些人的身份上至政府官员、下到普通商人,无所不有,唯独没有铁路方面的专业人员,也真是奇了。
不过好在政府高层还是很清醒的,尤其是国家主席强全胜在派出执委会巡视组全面调查国内现存的私人公路的状况后,得出结论:私人经营的公路、桥梁维护状况堪忧,连政府投资的三等国道都比不上,更别说被称做国防线路的一等和二等国道了。于是,在这样的调查报告下,强主席顶住压力,断然否决了国内一些人叫嚣着要承包铁路经营权的意见。
不过国家铁道总局也不是没有令人诟病之处。比如,当初因为运力严重不足——这有多方面的原因。但最主要的还是各地大建设导致的对建筑材料的强烈需求,当然也有列车老出故障趴窝的原因——的缘故,国家铁道总局下令修建了青梅线的复线工程,结果现在建设热潮过去了。对砖头、水泥、石灰、铁料、木材的运输需求大减,再加上火车技术的进步,因故障而被“吞掉”的运力被大幅度释放出来,青梅线的三百多公里的复线铁路顿时就显得有点多余了——没办法之下,现在执委会只能多多在青梅线两侧多设村庄、多修基础设施。以最大程度利用这条有点“闲”的铁路。
考虑到青梅铁路的教训,执委会已果断叫停了西北铁路的复线工程,除目前已完工的一百多公里复线外,其余一律停工。建筑大军则分赴下伊河县与梅林县,开始修建下梅铁路百余公里的线路,以便把青梅铁路与西北、西南铁路贯通起来,形成一个完整的铁路网络,加强物资的协调与转运能力——这样的行为自然会招致乌江地区、西北垦殖局辖区官员民众们的不满,因为当地的基础设施建设方兴未艾,对东部地区的建筑材料、燃料、食品(主要是海产品及外国商品)的需求极大。现有的单线铁路在火车故障频频的情况下运力严重不敷使用(一节车皮载运的砖头只够造几套标准房屋),如果无法修建复线铁路,必将极大延缓当地的发展速度。
不过执委会这次确实也是铁了心了,他们理所当然地拒绝了地方政府的要求,并要求他们克服困难,将不甚紧要的建设项目延后,以减缓运输的压力。当然执委会在拍了一巴掌后也不是没给两颗枣吃,比如他们就要求国营大型托拉斯企业东岸建筑材料公司加快在这几地开设分公司的进度,使得当地尽快自产部分建筑材料(这玩意最吃运力了)——如此双管齐下,这才稍稍遏制了地方的不满情绪。
“有人想私有化铁路?那是做梦!”和于兴国聊天的一名机修队队长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不屑地说道:“铁路是当年彭督办在任时的遗产,谁妄想动这个,国人共诛之。”
于兴国有些愕然地看着这位兵团堡出身的铁路干部,不明白他对铁路的感情为何这么深:“我听说有人指责去年发生在河津乡的那场致45人死亡的铁路事故。就是因为铁道总局拙劣的管理能力。”
“那是污蔑。”机修队长更愤怒了,额头上一道伤疤都隐隐涨红了起来——他或许在前线打过仗、负过伤,于兴国猜测——不过随后他也缓和了一下语气:“那次的事故纯粹是个意外。不过现在总局也已经在全国铁路系统严格推行‘区划信号制’这种安全的管理制度,而且还统一要求所有列车改装南车厂最新式的连续制动器——好吧,目前仅仅是干线上的快车(时速40公里以上)安装上了,支线上的慢车(时速一般在20-30公里)还没有安装。但这仅仅是早晚的问题。”
“有人还指责税务官员们对铁路系统太过优容,因为他们几乎不从这里征什么税,但铁路的运费和票价还是不便宜。”于兴国又说道。
“那是因为我们国家至今尚没有一条铁路取得过很大的利润,即便是素有黄金线路之称的青梅铁路,也因为承担了大量的人员培训、技术研发而利润微薄。而且,我们为了应付水路的竞争,不得不把运费价格定得很低。你知道的,青梅铁路现在连售价5分钱的廉价游览票都推出了,就是为了吸引人们更多地乘坐火车来旅行。以前我曾经无比自豪我们国家有着漫长的海岸线,但自打我从兵团堡毕业并进入铁路系统工作以来,我就有点痛恨我们相对发达的沿海运输条件了,真的,因为这使得我们庞大的铁路网络陷入了海运的激烈竞争之中,导致运费始终上不去。”机修队长辩解道,“很多人指责这样指责那样,但事实上即便我们铁道总局看起来有些妄自尊大,可就业务能力来说,它既不是普遍无能也不是腐败不堪的,而是卓有成效的,所以我们铁路公司很经得起批评。”
公允地说,东岸的铁路事业发展到今天,就其形象来说,其实还是相当不错的。就拿正在开建的下梅铁路一百多公里来说(此铁路单独成立公司运营,中央铁路公司持股60%,其余股份在全国公开发售以募集资金),一个有趣的事实是:无论是首都东方县,还是工业重镇平安县,抑或是新兴的金融中心青岛县,是否有那么一个或几个中产小康之家不持有几张铁路公司股票,倒是很值得怀疑的,由此也可见东岸社会中坚阶层对铁路公司的信任以及对新时髦新事物的追捧程度。
“目前和我们铁路公司作梗的,无非就是那帮交通部运河事务处的家伙们罢了。”机修队长说道,“尤其是下梅铁路破土动工后,投入了巨资疏通的伊河运河的地位就有些尴尬了,他们担心运费在铁路的竞争下不断下调,以至于不足以维持每年的清淤、提水站建设、水闸维护等工作,他们更担心自己未来的命运,担心会被我们铁路公司将其兼并,成为一条附属于铁路的水道。呵呵,运河想与铁路竞争,如果不靠国家补贴,其运费是不可能廉价的。以前国内还有一些人对投资运河感兴趣呢,但自从铁路技术发展这么多年后,现在几乎没有私人愿意出资大规模疏通运河了,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投资者对运河已经不感兴趣,除了国家出于军事上的目的仍然投资巨资维护既有河道,私人募集已经极为困难……”
“幸好铁路不能在修筑在海上,不然我也得破产了。”于兴国闻言悻悻地说了一句,“那么,这位‘铁路先生’,诸您今后工作愉快吧,我得回家了。”
和机修队长结束交谈后,于兴国发现一辆公共大马车已经准备妥当要出发了,于是在交了车票钱后,他迅速跳上了车,然后便安安静静地等待着这辆由两匹挽马拉着的车,沿着敷设好的铸铁轻轨朝城区内而去。
马车半个小时后在大鱼河北岸一处站点停了下来,于兴国提着行李下了车,然后换乘了一辆私人经营的四轮小马车(首都人民一般称之为“出差马车”),越过了大鱼河大桥,朝河南岸的一片别墅区而去,他的家便在此处了。
回到家中自然是一番亲人之间的温情时光,只是,令于兴国有些意外的是,此时家里的亲人除父母及弟妹们之外,还有一位来自波尔多的亲戚——他的表兄吉内特·帕斯奎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