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忒木尔酋长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面无表情地看着刚刚被他们劫掠的某个村子。????
这个村子稍稍有些棘手,村口的那座哨塔上聚集了五六个人,拿着火枪不断地朝下射击,前后打死打伤了十几个人,令根忒木尔颇有些心痛,因为那都是他从自家部落里挑选出来的子侄辈啊,勇武非常,各个都是草原上的雄鹰,结果却都折翅于这么一处寻常的小村落,可不让人懊恼么?
另外,村子里还有几个鄂温克人,箭术那叫一个出神入化,连续张弓搭箭,直接射翻了这边好几个人,甚至其中还有一个充作联络人员的哥萨克军官,真是让根忒木尔酋长快气疯了。相信若不是那几人已经被一拥而上的己方士兵乱刀砍死的话,他还真相亲自上去质问那几个人,都是在这白山黑水间生活的人,为何帮着黄衣贼这种外人打仗?
不过虽然折损了这么多人手——以通古斯人那么落后的医疗条件,而且又是大冬天的,相信伤员恢复的几率不会太大——这座村庄终究还是被自己攻下了,现在村里只有少数不成体系的各自为战的零星抵抗,相信很快就能全部平定了。届时,村子里高过车轮的男子将全部杀光,女人和小孩将被分给儿郎们为奴,相信这能稍稍抚平一些进攻受挫的怨气吧。
“彼得公爵阁下,帕维尔已经控制了东岸人的武器库,按照以往攻破的村子的情况,里面应该有一些火枪、弹丸及火药,这些东西对你们来说没什么用,还是交由我们来保管吧。”另外一名随军的哥萨克军官策马靠了过来,大声说道。
说实话,他不大看得起这些通古斯人,即便面前这个人是所谓的公爵。他为沙皇陛下奋斗了二十年,却连个最低等的贵族头衔都没捞到,凭什么眼前这个通古斯人却被陛下封为公爵,难道就因为他是部落酋长出身吗?那还真是太不公平了!
当然了,即便心中再不忿,即便自己再不认可对方草头公爵的身份,但根忒木尔酋长毕竟是沙皇亲封的贵族,他的儿子帕维尔甚至还去莫斯科面见过沙皇,受到了陛下的嘉许,因此最基本的礼貌还是要给的,尤其是这言辞方面更要注意。
根忒木尔酋长似乎也很享受以往这些高傲的哥萨克现在也不得不对他恭敬有加——至少表面上如此——因此在听了联络官的话后,立刻点头同意道:“当然,一切都会如您所愿。武器弹药全留给你们,奴隶和财物大家按规矩分配,不会误事的。”
俄国联络官听了后高兴地笑了笑。作为一名西伯利亚哥萨克,他是清楚地知道任何武器弹药对雅库茨克督军府都是极为重要的战略物资。雅库茨克、阿尔巴津天气寒冷,只有在每年最热的那两三个月才能生产一些火药,但产量也十分有限。平常年份还好,火药用量不多,可一旦战争爆,每月入不敷出,可就只能全靠库存顶了,因此缴获自东岸人的每一分火药都十分珍贵,不能留给这帮通古斯野蛮人——雅库茨克督军府总共有一千五百个有编制的哥萨克,这次又有来自耶尼塞斯克等地的近千名哥萨克过来支援,而且还有大炮,这武器弹药的消耗量确实不小,以至于雅库茨克国库的司库官员整天拿着账本计算着武器弹药的存量。作为俄罗斯帝国的一名忠实的军官,他确实不能不为此殚精竭虑。
根忒木尔酋长虽然也有些眼热那些缴获的武器弹药,但他终究知道做走狗的本分,不该自己得到的东西坚决不沾手,哪怕他们父子两人现在已经是俄罗斯帝国的贵族了。更何况,那些所谓的热兵器即便交到了自己的手上,部落里的儿郎们就能熟练使用了吗?不可能的!他们习惯了在草原上纵意驰骋,习惯弯弓射雕,让他们放弃弓刀专攻火器,那可真是要了老命了,他根忒木尔还没那么傻。
收起这些小心思,根忒木尔酋长又把目光转到了眼前这个已经快被平定的村子上。正好他的儿子卡坦乃(教名帕维尔)拎着一个人头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说道:“别看这个村子小,但肉干和粮食真是不少,足够大伙吃很久了。就是里面的人有些扎手,这个家伙伤了我们三个人,最后我也是趁他受伤也将他击杀,不然可没这么容易。这黄衣贼的村子现在是越来越难打了,看样子是都收到消息了。”
根忒木尔酋长看了一眼那个人头,那人长着一副俄罗斯人的面孔,兴许是哥萨克常说的波兰人?酋长摇了摇头,说道:“我的儿子,他们确实是得到消息了。战争开始已经几个月了,即便是再愚笨的人,骑马或坐雪橇也足以将消息传递到各处了。能在这白山黑水间屯垦的人,即便只有几十户,总能拉出不少男丁的,其中肯定有一些能征惯战的勇士。之前我们胜在突然袭击,所以无往不利,但这会敌人都慢慢有了准备,就没那么容易打了。你看,这个村子里的人,不就用木头搭了个简易围墙么,这给我们添了不少的麻烦,不然也不会折损那么多人手了。”
根忒木尔酋长这次带了八百余人进攻这个不过三十户人的垦殖村庄,居然也死伤了二三十个人手。虽然过后可以靠抢掠粮食、金银、财货和奴隶得到一些物质上的补充,但逝去的人命可回不来,这仗已然是有些亏了。
而且看样子,现在东岸人是越来越有准备了,不再像一开始那么猝不及防、混乱不堪了,他们开始有组织地进行防卫,并且很是给来犯者造成了一些死伤,这使得一些小股的通古斯人武装考虑到成本的问题,不一定会对这些村庄进行死磕。
而说到这些小股的通古斯人武装,就不能不提到如今东岸人领地上“揭竿而起”的大量布里亚特人、鄂伦春人、鄂温克人、达斡尔人等部落民了。这些人以往摄于东岸人酷烈的手段,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当顺民,给东岸人提供木头、貂皮、粮食、肉干、砂金等物事,有时甚至还要成本劳役和兵役,这对于崇尚自由的他们来说非常反感,但却又不得不屈服,否则东岸人的讨伐队分分钟上门教他们做人。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俄罗斯帝国动了针对东岸人大规模袭击,光哥萨克骑兵就出动了一千五百名,分成多股直扑东岸人的各殖民城镇。尤其是东岸人设立没多久的结雅、乌第等县,地方上有大量不服管教的部落民,以前不敢龇牙咧嘴,现在头顶上的大山没了,自然一个个都跳出来,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东岸人一时间疲于奔命,地方秩序几乎完全瓦解。
根忒木尔酋长此时的队伍里,就有过一半是收拢来的此类部落民,这些人对东岸殖民政权没有丝毫好感——当然这也不意味着他们对俄罗斯人就有多少好感——跟在根忒木尔酋长屁股后面,既能报仇,有时候还能捞一些好处,因此投奔他的人在这几个月间是越来越多,眼下可能都快突破一千了。
不过这事也从另一个侧面引起了根忒木尔酋长的一些担忧。作为俄罗斯人最忠实的走狗之一,酋长本人是清楚俄罗斯控制区的部落民们同样对当地的殖民政权敢怒不敢言的,而且就程度而言恐怕比东岸人这边还要更加严重呢,只不过是慑于哥萨克骑兵多年来的积威不敢轻举妄动罢了。可一旦东岸人大军打过去会怎么样呢?根忒木尔酋长下意识地不敢去想这个问题,因为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一旦这种事情生,阿尔巴津、涅尔琴斯克(即尼布楚)一带生活着的大量部落民们一样会趁机“揭竿而起”,向俄罗斯人讨债。那个时候,根忒木尔酋长这种二鬼子的日子,怕是比哥萨克还要难过呢,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吧!
……
1672年11月1o日,就在根忒木尔酋长于乌第县一带四处流窜的时候,远在南边的华夏东岸共和国黑水开拓队队长刘建国,也带着一支庞大的队伍刚刚出了伯力县城没多久。
这支队伍的人数很多,前后加起来过了两千,人人持刀挎枪,虽然不似经制部队——如黑水的子弟兵第三步兵团——那样充满着一股子精悍气息,却也不可小视了。毕竟,能在这外东北苦寒之地生活这么久的,就不可能是什么柔弱之人,再加上每年两三个月的军事训练,这伙子民兵的水平可并不比敌人低到哪里去,至少根忒木尔酋长麾下那帮子乌合之众应该是干不过他们的。
三个星期后,这支部队经过长途跋涉,冒着刺骨的寒风,终于抵达了设立已经有些年头的同江堡,并在这里暂时休整了下来。同江堡连通周围的屯垦村庄,一共生活着过两千名东岸人,同时还有数目难以确切统计的达斡尔人、鄂伦春人部落民,也算是一处繁华的所在了,物质条件相当不错。
寨子里的官员早就接到了信使传来的消息,因此一早就准备了汤饭、住房和取暖薪碳,让大军能够去去一路上积累的疲劳——大冬天地在黑龙江一带野外行走,虽然有骡马、雪橇等工具,但确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现代人大概是没法想象那种艰难困苦的。
刘建国身上穿着一件厚实的海豹皮衣、脖子上圈着一条貂皮围脖、脚上是昂贵的鲸鱼皮靴,但仍打心底里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冷意。现在,他真的是有些怀念县城里那温暖的房屋和可口的饭菜了。
不过没办法,谁让俄罗斯人打过来了呢?既然自己已经决定率军亲征并走到了同江堡这一带,就断没有缩回去的道理,因此即便再难,前方的路也要走下去!刘建国不断地告诫自己,这次不但要尽复失地,如果机会合适的话,他奶奶的还要打进俄罗斯人的地盘烧杀抢掠一番,将这些哥萨克们加在东岸人身上的东西加倍奉还过去,让他们知道有些东西是碰不得的,会死人的!
12月15日,向西行了半个月,刚刚在一个尚未遭劫的位于黑龙江北岸的村子歇息下来的东岸大军,就接到了斥候的回报,一股人数约在二百左右的敌军马队,正在南面不远处活动,看样子是刚从黑龙江南岸过来的。
得知消息的刘建国有些激动,这可是自己亲征以来的第一仗啊,必须打好!他立刻下令自己的卫队(在库页岛招募的好手,约在百人上下)并骑兵一步共三百余人出击,全部换上精心培育的黑水大马——莫大帅当年建立的马政计划培育出来的耐寒品种,继承了安达卢西亚马和蒙古马的部分优点,耐寒、体高、冲刺度快,但不耐粗饲,耐力也一般——务必要将这股子敌人拿下!
看到黑水的最高长官如此激动,出战的众人明白这回怕是要拿出真本事了,因此一个个打足了精神,出门外先是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在斥候的引路下直扑而去。而那股哥萨克和部落民混合的队伍在看到他们后有些吃惊,不过最近横惯了的他们也没有退却,而是哇哇大叫着冲了上来,显得极为凶悍。
战斗最终在空旷的黑龙江江面上爆,双方数百名骑兵使出了浑身解数,在江面的坚冰上辗转腾挪,捉对厮杀,其间的惨烈程度自不必多言。好在东岸骑兵向来训练有素,特别是其中还有刘司令的卫队精锐,再加上装备好、马儿也够给力,因此很快就占据了上风,将这股由六七十名哥萨克和一百多布里亚特蒙古人组成的队伍打得溃不成军。
恰巧这个时候东岸人的步兵大队也在军官的催促下渐渐赶了过来,哥萨克们见状不妙,纷纷调头就跑。杀得兴起的东岸骑兵们顿时衔尾疾追,双方又断断续续打打停停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天色渐黑后方才罢手——此战,东岸人仅仅伤亡了四十余人,却获得了斩七十余级、生俘三十余人的重大战果,可谓是开门红!
战后,刘建国这个文官倒也是出人意料了一把,他下令将俘获的敌人当众枭,以祭奠被俄罗斯人杀害的东岸军民。然后继续挥师西进,并于1673年1月2o日抵达了设立没两年的嘉荫堡(后世黑龙江嘉荫县附近),这个时候天气突然恶劣了起来,黑龙江流域普降大雪,道路难行,因此不得不在此暂做休整,等待天气好转后再想办法——在外东北的冬春季节打仗,就是这么蛋疼,往往一场大雪就能让整个军事行动取消。没办法,老天爷的面子不得不给,否则有你的苦头吃!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