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张大官人的眼皮子,一直跳个没完没了。原因其实很简单,老沈突然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完全不见了踪影。
原本,张大官人只是想让地头很熟的老沈,帮着四处传遍一些谣言而已。然而,老沈拿了定金五十两之后,就再也不见了人影子。
以前,老沈也有失踪十几天的经历,不把钱花干净,不可能露面。
对于老沈的失踪,张大官人起初也没太过在意。毕竟,这一次,老沈得了五十两白银,谁知道他躲到哪个红颜家里去了?
可是,尽管老沈有失踪的前科,张大官人依然心思不稳。毕竟,这一次的事儿,绝非小事,一旦泄露了出去,那就要坏大事了!
张大官人派了不少人出去找老沈,就连几个和老沈相熟的暗娼那里,都找了个遍,却一无所获。
“大官人,门口新来了个鞋匠,小的琢磨着,有些不太对头。”管家张九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仆人,他的眼力非常好,基本上十拿九稳。
“哦,怎样不对头了?”张大官人急忙问张九,他最担心的就是事儿没办成,反而惹来了灭门之祸。
“那鞋匠每天都没啥生意,居然始终不肯挪窝。小的琢磨着,八成是来监视咱们家的眼线。”张九的眼力介不是一般的高,对于他的话,张大官人一般情况下都要信个八成以上。
“你是说,有人派了个鞋匠,来监视咱们家?”因事关重大,张大官人架不住心慌,史无前例的追问张九。
张九虽然不知道内幕,但是,仅凭张大官人急切追问的表情,他就可以看得出来,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是的,大官人,小的以为那必定是旁人派来的眼线。”张九的再次确认,让张大官人意识到了一个残酷的现实:老沈恐怕不是失踪了,而是落入了朝廷之手。
至于,老沈具体落入了那个衙门之手,张大官人就搞不太明白了。反正,不是缇骑司,就是警政寺吧?
只是,张大官人有一点至今没有想通:既然老沈落入了敌人之手,那么,敌人为啥不对他马上动手呢?
事情多半是败露了!
但是,张大官人也不是被吓大的,不然的话,他也不敢做下足以杀头的大事。
张大官人自己除了有钱之外,其实并无真正的权势,他主要是靠既是同窗,又是连襟的柳大年撑腰。
这柳大年,乃是开封府的七大推官之一,有权势,却少钱财。恰好,张大官人广有钱财,却没有权势撑腰。
一缺权,一缺钱,俗话说的好,权和钱不分家。就这么着,基于姻亲的关系,张大官人和柳大年,越走越近,终成莫逆之交。
柳大年的背后,以前站着的是前吏部左侍郎,现在靠边站的吴广冲。
原本,吴广冲失势之后,柳大年也在清洗的范围之内。只是,现任开封知府刘炯上任的时间还不长,并没有马上拿柳大年开刀。
柳大年是个明白人,他心中自然有数,暂时没事,肯定不等于永远没事!
所以,当吴广冲交下任务之时,柳大年毫不迟疑的答应接手。
官场上的事儿,其实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瓜蔓枝。
说白了,只有吴广冲得了势,柳大年才能青云直上,升官发财。
张大官人左思右想之下,觉得当务之急是,有必要先去通知柳大年。
毕竟,干的是捅破天的大事。张大官人虽然有钱,却无功名在身,官差若想抓他,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至于柳大年得知之后,会不会怪罪张大官人,或是从此交恶,张大官人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当务之急,先补漏洞再说!
张大官人派人去唤来张九,小声叮嘱说:“你等会抽空去下柳大官人的家里,告知他的管家柳七,就说事情有变,及早谋划良策。
张九一听这话,即使不知道内幕,他的心里也已经明白了,张大官人一定是摊上了大事。
“好的,小人这就去办。”张九见张大官人没有想说出内幕的意思,他也乐得装糊涂,满口就答应了下来。
张九从屋里出来之后,随即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并换上了一身下等仆人的服饰。
做好了准备的张九,没走前门出去,也没循后门出去,而是找了架梯子,从院墙上的翻了出去。
张九想得很通透,既然前门被人派来个鞋匠监视住了,那么,后门也注定不太平。
所以,经验丰富的张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从院墙上翻了出去。
张九跳落地面之后,左右看了看,见巷子里四下无人,他不由暗暗有些得意,嘿嘿,姜毕竟还是老的辣吧?
谁曾想,张九刚走到巷子口的拐角处,耳边听见一阵疾风,刚要有所反应,脑袋猛的一痛,眼前猛的一黑,立时人事不知。
左等张九没回,右等张九还是没回,张大官人心急如焚,他清醒的意识到,张九一定是出事了!
既然情况紧急,张大官人也顾不得再次通知柳大年了,为今之计,是怎样把他的家小,都送出开封城,再找个妥当的位置藏起来?
“大官人,大官人,不好了,外面来了大批官军,已经冲进了宅子……”三管家惊慌失措的叫喊声,让张大官人彻底的绝望了。
完了,完了,全完了,张大官人软瘫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几乎在同一时间,抓人的行动,在整个京城内全面展开。
缇骑司的人,在九门提督衙门和警政寺的大力配合之下,按照名册,一一将参与谋逆的文臣和所谓的名士们,一一捉拿归案。
柳大年在开封府衙内,一直坐立不安,他隐约听到了一些风声,却又心存侥幸。
毕竟,张大官人必须依靠他的支持,才能立足于开封城内,并站稳脚跟。
另外,柳大年和张大官人只有口头约定,而无任何字据留下,只要抵死不承认,岂奈他何?
“柳推官,刘知府有请。”就在柳大年故作镇定之时,有差役来向他传达了刘炯的口头召唤。
顶头上司相招,柳大年即使再不乐意,也必须马上去见刘炯。
只是,柳大年出门之后,却惊讶的发现,那名来通知的差役,和他寸步不离。
柳大年暗暗心惊,莫非东窗已经事发了不成,只是,现在他就算是想跑,也已经来不及了。
“某家拜见刘知府。”柳大年见了刘炯后,赶忙下拜行礼。
刘炯无声的点点头,甚是惋惜的看着柳大年,若论办案能力,柳大年确实是把好手。
只可惜,柳大年放弃了大好前程,竟然上了贼船。
若不是缇骑司的左子光拿出了铁证,刘炯确实难以相信,柳大年居然是支持张大官人散步谣言的幕后黑手。
“柳推官,缇骑司的左提督想请你去作客,本府已经答应了。”刘炯暗暗叹息一声,强打起精神,向柳大年下达了决定。
柳推官毕竟是朝廷命官,要想抓他,必须有李中易的手谕。所以,当刘炯把话说完之后,柳推官十分无奈的把眼闭上了,显然,李中易已经准备好了,并布置好了一切手段。
直到此时此刻,柳推官真的后悔了,他应该早点远走高飞,而不应恋栈官位,以至于,自陷囹圄,而无法自拔。
坐在刘炯身侧的左子光,冷冷瞥了眼万念俱灰的柳大年,他心里很有数,柳大年之所以不跑,是对张大官人有信心。
然而,张大官人确实嘴紧,一直不肯招供。只是,任张大官人再怎么厉害,毕竟是民心似铁,官法如炉,左子光让人开口说话的手段,简直不要太多。
最终,张大官人并没有熬过几个回合,就竹筒里倒豆子,全都招了。
之所以,一直没动柳大年,确实如柳大年所想,缇骑司不可能随便抓捕现任的官员,必须有李中易的手谕。
等李中易的手谕到了之后,左子光毫不犹豫的马上收网,将身负官职的一批人,全都一网打尽。
鉴于刘炯的面子问题,左子光决定,亲自到开封府来走一遭,会一会柳大年。
毕竟,刘炯是开封知府,缇骑司的行动,需要他的大力配合,这点面子必须给刘炯。
随着柳大年的落网,几乎在同一时间,盘踞于各个书院的士林领袖们,也先后被擒。
李中易这一次批准抓人,确实是盛怒之下,下了斩草除根的决心。
他总不能每次出征,都要担心家里的安危吧?
另外,这些所谓的读书人,表面上义正词严,道貌岸然,背地里却各有见不得光的丑陋隐私。
另外,随着江南的平定,李中易的注意力肯定会转移到北边的晋阳刘汉政权身上。
也就是说,和契丹人又一次的战略性决战,实际上已经徐徐拉开了帷幕。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如果不把开封城里的事情都料理干净了,老有黑手扯军方的后腿,那还怎么能够安心打仗?
所以,这一次,李中易痛下决心,打算趁着江南大胜的东风,和读书人们算一笔总帐,让他们知道知道,天下只能是李中易的天下。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