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拿下了阳平关之后,就等于是打开了汉中入蜀的第一扇大门。沿着金牛道南下,下一扇入蜀的大门,即剑州。
剑州,也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剑门关,也称为剑阁,隶属于伪蜀的昭武军节度使管辖。
剑门关隘口形成于白垩纪,其垂直高度近300米,底部最窄处仅50米的天然隘口,是自然天成的天下第一关隘。
根据传来的战报,宋云祥所部,从凤州出发,已经击破了阶州,正在进攻州的途中。
阶州,即今甘肃省陇南市武都区,位于甘肃省东南部,是陕、甘、川三省交界之地,是先秦化、巴蜀化、氐羌化的交汇之地,素有“秦陇锁钥“、“巴蜀咽喉“之称,向为兵家必争之地和经贸往来要道。
按照战前的计划,宋云祥所部的进攻路线,其实是邓艾当年入蜀的翻版路线,也就是走阴平、江油一线,最终和主力大军会师于绵州。
如今,李中易和廖山河的主力大军,会师于阳平关下,就等于是整个汉中兴元府地区,已经彻底的落入了大汉朝廷之手。
在阳平关下休整了五日之后,主力汉军继续挥师南下,直捣剑阁关下。
一路都是山区,骑马行军也就成了奢望,贵如李中易者,也只能依靠双脚,跋涉于山水之间。
李中易说到做到,行军都总管依然是廖山河,王肯为副手,他这个皇帝就是个后勤大总管。
但凡是和大军吃喝拉撒相关的问题,李中易都要事无巨细的掺和进去。
没办法,打仗就是打后勤,大军吃不饱,穿不暖,还怎么行军打仗呢?
李中易就在南征的军中,大汉朝后方的各地官府,谁敢让皇帝饿着肚子行军,那肯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如今,顺利的拿下了汉中诸州府之后,南征的汉军也就多了就近取粮的便利,关中诸州府的运粮压力,也随之减轻了许多。
行军途中休息的时候,李中易接过李安国递来的水囊,猛饮了几口,反手抹了把嘴角的水渍,又将水囊扔回了李安国的手上。
李安国亲眼目睹过许多次了,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不怒自威,臣子们莫敢不从。
如今,李安国心里又是感叹不已,帝国的至尊公然做出丘八们的粗鲁举止,竟然没有丝毫违和感,军中的将士们怎么可能不敬之爱之呢?
“正青啊,你怎么看,接下来的剑阁之战?”李中易的问话,令李安国立时心头一凛,惯常的考问又来了。
“回皇上,臣以为,总参议司制订的作战计划,已经很完善了。山区作战,就应该工兵营先行,提前勘测架炮的山头和方位,然后依照阳平关的攻略,再来一次即可。”
对于总参议司的设置,简直是神来之笔,李安国不得不佩服的五体投地。
事实胜于雄辩。在总参议司的专业谋划之下,整个大军无论是行军,还是后勤,或是作战,都异常之有章法。
说白了,战争中,哪怕是宿将,也难免有疏漏之处。然而,自从有了总参议司之后,这种疏漏之处已经越来越少,犯错误的机会大大的减少了。
怎么行军,怎么打仗,怎么输送物资,途中遇见了突发情况怎么处理,在总参议司制订的作战计划里,都有明确的规范和备选的方案。
一言以蔽之,在总结了战争的规律之后,如今的将军们指挥行军打仗,比以前容易得多!
听了李安国的回答,李中易不由微微一笑,孺子可教也!
“如此群山险恶,若是蜀军设伏,怎么办?”李中易抬手指着连绵不断的大巴山脉,又问李安国。
李安国傲然一笑,答道:“回皇上,以我军的行军条令之规定:大军行军之时,险地两侧,必提前派众多锐士察之,遇有险情便可及时告警。”
李中易点点头,李安国这小子,也算是慢慢的锤练出来了。只是,李安国至今没有独领过一军,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经验,那是颇有欠缺的。
在汉军之中,由于李中易敢于授权的缘故,拥有大兵团作战经验的主将,不敢说多如牛毛,至少也超过了十人之多。
在这个时代,十几位拥有大兵团作战经验的宿将们,其实是整个帝国最宝贵的财富之一。
京城,折家。
“咳咳咳”一阵歇斯底里的狂咳之后,折从阮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面无血色,嘴角干枯,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老管家折富偷眼看了看带血的帕子,不由一阵心酸,想哭,却又不敢哭。
一直抱着折从阮的折御寇,整颗心都揪紧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祖宗怕是来日无多了。
“老老夫怕是不行了,赶紧赶紧亲自去宫里求皇太后娘娘老夫死之前务必要见到花娘和兴哥儿快去”折从阮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吩咐折御寇。
折御寇心头猛的一凛,老祖宗都病成了这样,依然惦记着兴哥儿。可想而知,整个老折家前途和命运,已经紧密和兴哥儿联系在了一起。
换句话说,兴哥儿的重要意义,无论怎么强调,都不过分。
事关重大,折御寇丝毫也不敢怠慢,把折从阮交给折富照顾后,他马不停蹄的就进了宫。
折从阮不是一般人。他不仅是折赛花的亲祖父,更是朝廷内阁的次相,名副其实的股肱重臣。
薛太后闻讯后,不由大吃了一惊,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宫廷礼仪了,直接吩咐了下来,命人去把折赛花母子找来,让她们跟着折御寇一起去见折从阮。
等折赛花和兴哥儿慌慌张张进门的时候,却见折从阮居然坐到了书桌前,正提笔在手,一笔一划的写着什么。
“祖父”折赛花实在是忍不住了,快步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折从阮的胳膊,放声大哭。
“唉,痴儿,痴儿,莫哭,快莫哭了”折从阮放下手里的笔,下意识的想揽住折赛花的肩,谁知,手刚伸出了一半,又赶紧缩了回去。
如今的折赛花,尽管还是折家的女子,身份上却是异常尊贵的德妃娘娘。哪怕是祖孙至亲,折从阮既为人臣,就绝不能失礼造次。
“祖父”折赛花纵有千言万语,如今的当下,却只能化作川流不息的泪水。
“痴儿,痴儿,莫哭了,快莫哭了,老夫有很多话要说呢”折从阮的面色越来越红润,红润得极其不正常。
一旁的折御寇,整颗心已经悬到了半空中,他嘴上不敢说,心里却非常明白:恐怕是回光返照之像。
“拜见外曾祖父。”
就在折赛花抑制不住哀伤之时,兴哥儿快步走到折从阮的身前,毕恭毕敬的长揖到地。
兴哥儿,当今皇帝的第三子,生母折赛花是八妃之一的德妃,母家又是显赫的西北折家。无论怎么说,他都是帝国皇位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如今的兴哥儿,虽然尚无爵位和实权,然而,论及身份贵重的程度,却是远远的超过了折从阮这个内阁次相。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勿要折煞了老朽。”折从阮颤抖着双手,努力撑在桌面上,挣扎着想从椅子上起身。
不曾想,兴哥儿迈步上前,一把抱住了折从阮的右胳膊,带着哭腔喊了一嗓子,“老祖宗,我拿了父皇孝敬给祖母的五百年高丽参,快,快含着”
折从阮惊讶的望着兴哥儿,只见,兴哥儿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支宫外极难一见的五百年高丽参,捧到了他的面前。
折赛花猛的呆住了,宫里就这么一支五百年的高丽参,李中易亲手献给了薛太后。
问题是,临出宫的时候,因为事发仓促,薛太后也慌了手脚,并未赐下这株五百年的高丽参啊!
折从阮是何许人也,他只看折赛花震惊异常的神态,便猜到了真相:为了替他续命,兴哥儿居然偷了薛太后独有的五百年高丽参。
“唉,唉,唉,你们母子竟然都是痴儿啊,老夫死而无憾矣!”折从阮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抚在了兴哥儿的小脸上,反复的,不舍的抚摸着。
折从阮心里很明白,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然而,生离死别的莫大伤感,竟然在一瞬间消逝得无影无踪。
“三郎,老夫快不行了,将来的路,只能靠你自己勇敢的去闯了。”折从阮猛喘了几口粗气,一字一吐的说,“别哭,傻孩子,别哭了,临别之际,老夫有一言,三郎你必须听进去,务必听进去,哪怕再不想听,也必须听进心里去。你父皇,虽然起自草莽之间,却是天纵奇才,英雄盖世,雄才伟略,无人可比。他他若不想给你你千万不能硬抢,退一步海阔天空,做个富贵贤王即可”
“老祖宗,您您这是何意?”折赛花明明听懂了折从阮的未尽之意,却终究有些不甘心,她的兴哥儿凭什么就没资格坐上那把椅子呢?
“唉,痴儿啊,这么多年下来,凡是逆了皇上心意之人,哪个有好下场了?记住我的话,没人斗得过皇上”折从阮正欲详细解释一番,心头却猛的一阵绞痛,他慌忙长吸了口气,奋起最后一点力气,厉声喝道,“绝对不能犯糊涂!兴哥儿只要做到了孝顺二字,守即是攻,此乃水到渠成,上善之策也”
“呃!”一代枭雄折从阮,轰然倒下了。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