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德温为了稳住杨锐,也是为了了结此事,大使馆的欢迎会结束,就让人打了钱过来。
15万美元对可口可乐中国区来说有点太多,对于可口可乐本部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再者说,学术捐款与商业支出的性质不一样,政府免税不说,名声也好得多。对大资本家们来说,拿钱缴税,还真不如自己捐了。
同在84年,洛克菲勒的孙子,就给他的美洲研究所捐款160万美元,而他给哈弗大学的美洲研究中心的捐助就更多了,首期150万美元,然后保证在接下来几年,捐助1000万美元。
于是,哈弗大学一口气邀请了近50名美洲研究方面的世界级学者,其美洲研究从无到有,瞬间飙升为世界顶级水平。
金钱的力量用正确地方式打开,强大的足以令人绝望。
在中国,北大其实也是一个有钱的学校。相对于地方院校来说,北大简直富到浮夸,仅就图书馆开列的预算,就是许多省份所有大学和研究机构的图书购买预算加起来都不及的。
北大的图书馆一向是购买外文书籍和外国期刊的,这些都是要用到外汇的,而在地方上,在改革开放之初,许多大学甚至都没有经费购买中文书籍,又何谈外国书籍。
不过,15万美元的突然入账,还是令北大上下深感震惊。
这可不是经常性的项目,更不是国家批准下来的正规经费。
不管北大一年的开支有多少,这笔多出来的钱,却是让人闻到了活钱的味道。
蔡院士作为科学院的学部委员,掌管整个生物系,把全部活钱拿出来给了杨锐,也就是60万人民币,去黑市换美元不过七万,重点还不一定能换这么多。
除了蔡教授,其他院系也免不了有自己的开支。
去年的预算会议,可管不到这笔钱了,与办公室的行政人员关系好的教授和领导,或者电话,或者真人前来询问情况。
他们倒不是要捞钱走,但是,能用人民币换点外汇,也是极好的。
办公室里忙碌的气氛,一直继续到了下午时间。
快下班的时候,一名学生怯生生的找到了办公室报名说:“我是生物系的孙汝岳,我想问一下,我们实验室有一笔钱到账,好像没有打过去?”
噪杂的办公室突然静了下来。
“你是哪个实验室的?”校办的副主任张建勋面容威严的从里面的办公桌后站了起来。
“生物系唐集中实验室杨锐科研组的。”孙汝岳小声的报名。
张建勋点了一下头:“你说有一笔钱入账,有入账凭证吗?”
孙汝岳哑然:“没有。不过,总共有15万美元,不可能正好有人金额一样吧。”
“那你等着吧,今天的账还没处理完呢。”
“好吧。”孙汝岳不敢争辩,小心的离开了。
张建勋点点头,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
一夜纷扰。
第二天,孙汝岳又去办公室询问,依旧是三言两语的被张建勋赶了出来,且道:“你去叫杨锐过来说。”
孙汝岳怏怏的去了,并将此事告诉杨锐。
杨锐却是坐着动都没动,继续指挥着实验,一会儿道:“打电话给鲍德温。”
“这是咱们学校的事,找外国人有用吗?”孙汝岳很是担心。
“找外国人有用没用我不知道,我知道我去肯定没用,说不定还把关系彻底给闹僵了。”杨锐对行政官员向来没什么好感,也毫无信任。
孙汝岳迟疑一下,道:“找系主任行吗?或者唐教授?”
“他们不好出面的。”杨锐摇摇头,十五万美元这么多,又入了公账,有人有想法亦属正常,后世要不到钱的研究员多了,好在他们一般都不欠债,所以跳楼的不多。
不过,换一个角度来说,十五万美元这么多,还要有想法,这样的人也是不足为虑。
杨锐做着手边的工作,道:“百姓怕官,官怕洋人,自古使然。鲍德温出面比较好,你去打电话吧,听我的没错。”
“但那位张主任还等着你去见他。”
“居委会主任也是主任,不用管他。”杨锐只是不想和学校内的行政干部发生冲突而已,这种事情没有好处,对方只是因为无知,而肆无忌惮的体现出了贪婪而已,杨锐相信,让他看到牙齿的话,对方也可以是一名优雅而健谈的美丽官员。
孙汝岳只好乖乖地去打电话。
现在打电话可不是拨个号码那么简单,人工转接还不一定转一次,如果线路被占的话,往往一等就是大半个小时。
下午时段,等的更久。
快下班的时间,鲍德温的声音才从电话中传出来。
“杨锐,杨锐!”孙汝岳等得都要睡着了,兴奋的大叫。
“鲍德温先生。”杨锐将电话拿了过来。
“杨锐先生,还有什么问题吗?”鲍德温多少有些不安,生怕杨锐要反悔。
下午也是科研狗们递交实验问题最多的时间,杨锐一边看手里的文件,一边批阅,同时道:“鲍德温先生,我没见到您所言的经费入账。”
鲍德温吓了一跳:“不可能。”
电话那头,鲍德温立即站起来,捂着话筒,让秘书去查。
杨锐“恩”的一声,道:“我也不相信这种情况发生,不过,我想在您将资金打入北大账户的时候,没有特别的说明吧。”
“我写明了是给您的联合实验室的资金。”
“但我们的联合实验室还没有得到批准……总而言之,您的钱可能要被截留了。”杨锐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是自己的钱被截留了,事实上,他说的就是鲍德温的钱。
鲍德温沉声道:“那可不行。”
“当然不行。我希望能在几天内见到这笔钱。”
鲍德温沉默了下来,片刻后道:“政策风险是不可知的风险……”
“这种时候,我觉得是美国恒安石先生出面的好时机。”
鲍德温重复了一遍恒安石,才醒悟到是谁,不禁道:“请大使先生出面,如果是经济纠纷的话……”
“在中国,经济手段往往无法解决经济纠纷,尤其是当政府官员介入的情况下。北大是一所公立大学,行政官员都相当于政府官员,您可以详细向恒安石先生请教这个问题,但我觉得,请恒安石先生出面是最恰当快捷的方式。”
鲍德温有点回过味来,道:“是你需要恒安石大使出面吧。”
“也有这方面的因素。”杨锐并不讳言的道:“中国的大学制度刚刚恢复,一名在读学生获得数十万美元的资助,也许不是首例,但还是很罕见的,恒安石先生出面的话,能给我不少方便。”
“所以你让我介绍恒安石先生给你认识。”
“是的,他见过我,现在请他出面的话,可能容易一点。”
“可惜恒安石大使是一名职业外交官。”如果是非职业的外交官,比如老布什那种,他们往往与人为善,对跨国企业非常友好,因为他们是将外交官的职务当做一个跳板。
职业外交官对跨国企业的经理人来说,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不过,杨锐相信鲍德温有的是办法,只是付出不同而已。
所以,杨锐在电话另一头笑了两声,道:“既然说到这里了,您还可以请怀特先生致函,也能有不小的帮助。”
鲍德温不满的道:“你的要求还真不少。”
“我欠你一个人情,美国式的人情。”杨锐如此说。
鲍德温顿时高兴了,道:“你知道美国式的人情是什么意思吧,我会要回来的。”
“别找太难的,我会还给你的。”杨锐停了一下,道:“声势越大越好,我暂时并不缺钱。”
他没见过卡着自己的办公室张主任,也没兴趣知道,一所大学里,自称或尊称主任的太多了,他只是正好碰上的那一个。
对杨锐来说,他希望这次以后,自己不会再遇到张主任刘主任李主任。
鲍德温乐呵呵的挂了电话,开始思考措词。
他不喜欢杨锐写论文的方式,但这并不妨碍他了解杨锐的实力。
鲍德温曾经见过自己的一名同事,就因为与一名印度尼西亚大学的教授建立了良好关系,进而被认为是印尼通、东亚通、亚洲通,并总是因此在办公楼里占据话语权。相较而言,鲍德温更喜欢杨锐这样的学者——是的,一名在西方权威刊物上频繁发表高端论文的学者,他有能力伤害可口可乐,恰恰证明他有话语权的优势,至少在中国地区,他的能力突出,同时了解可乐和中国。
鲍德温毫不犹豫的拨通了电话。
……
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