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出乎杨锐意料的,还有秦翰池一行人的顽强。
老严将他们堵在了门口,三个人竟然也不走,最后是等到了离子通道实验室的下班时间。
杨锐骑上自行车出门,看着三个人,也是有些无奈。
他还真没遇到这种膏药似的人物,当然,听说是听说过不少,如今全国三角债遍地,膏药似的要债人是各大国企最需要的,大家聊天的时候,都会将各种要债良方当做谈资,不过,遇到这种人,杨锐还真的是第一次。
“你们如果想用这种方法通过审核,是不可能的,我也会上报卫生部的。”杨锐看一眼刘处长,道:“我想,部委肯定也不想看到这种戏剧化的事件,出现在非常严肃的药品审核中吧。”
国内第一件“不予通过”的案例,如果以此等虎头蛇尾的方式结束,
“我们没想要你就这样通过审核,我们一是解释,二是等出具答复函。”刘处长滚刀肉似的,似乎也不怕杨锐的威胁的样子。
“答复函在期限内会出具的,解释的话,等我到GMP委员会的时候,你们再来解释。”杨锐看了一眼跟着二人的男人,猜想这位估计就是用来解释的人了。
后者和杨锐对视两秒,微微露笑,道:“其实解释就是几句话的事。我听说杨委员对乙吗噻嗪有了解,我正好也是研究乙吗噻嗪的,对于杜邦的动物实验,有一些知晓。我今天特别过来想说明的就是,您对杜邦公司的动物实验的说法是错误的。”
“哦?”杨锐并不像对方想象的那样有兴趣。
曹宝明和王国华此时也跟出来了,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还是站到杨锐两边以壮声势。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药生所的严标。专门研究苏联药物的。”严标同志颇为自豪,以他的年纪,能在某个领域做到有名有姓,还是很厉害的。
杨锐愣了一下,道:“还有研究这个的?”
本有些得意的严标同志顿时也愣住了。
“当然……苏联的药物也是很不错的。”严标想要证明此点,又不知从何说起。
秦翰池咳嗽一声,道:“老严。”
“哦,我们就说乙吗噻嗪……”
“边走边说总行吧,我急着吃饭。”杨锐总不能把几个人打出去,就推着自行车往外走。
严标连忙跟上,道:“行,边走边说。”
“给你两分钟时间,说吧。”杨锐道。
“两分钟不够。”
“一分五十秒了。”杨锐用电影里的法子,效果突出。
严标没玩过这个,顿时落入了杨锐的套路里,想想道:“关于杜邦做的乙吗噻嗪的动物实验,我还正好了解一些内勤。我想给您特别说明一下……”
“这个话你刚才说过了,说点有用的。”
“那我就简单点说,乙吗噻嗪令猴子致死的原因已经查明,是服药的方式有问题,不是乙吗噻嗪本身有问题。”
“是吗?”
“是的,杜邦公司已经就此向FDA提起了复议,并且得到了FDA的通过。现在,乙吗噻嗪的临床试验正在进行中,说明动物实验的错误,并不影响乙吗噻嗪的安全记录。”
杨锐看看严标,道:“12只猴子死6只猴子的事情没有发生是吗?”
“这个……”严标摇摇头道:“杨委员,我是想和您讨论严肃的学术问题,您这样调侃,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这个不是调侃,就我目前所知,12只猴子死6只的事情,是确实发生了,对吗?”
“这个……是没错,但是FDA已经认可了杜邦的说法,死亡原因是服药方式的不恰当,不是因为药物的安全。”严标认真的道:“所有药物都是有一定的毒性的,不考察服药方法的话,任何良药都可能变成毒剂。”
“FDA的确认可了,但我记得不错的话,FDA是美国的机构吧。”杨锐跳出了圈子,突然问出来的句子,却是严标回答不了的。
不等其他人回答,杨锐继续道:“如果FDA的认可,就能代替国内药品监管机构的认可,那中国的海关干脆交给美国人监管得了,咱们也省事了不是?”
秦翰池可不敢让严标接这个茬,忙道:“咱们就事论事,杨委员,既然乙吗噻嗪是因为服药失当的原因,造成的动物实验失败,那您对抗心律药物的判断,是不是可以有所改变?”
杨锐竖起三根手指,道:“我说三点吧。第一,FDA认可了杜邦的说法,不代表我就要认可,我们分属不同的机构,你们如果想省事,可以将杜邦的复议资料交过来,我会进行判断。第二,乙吗噻嗪如果不安全,是会影响到我对律博定的判断,因为他们同属于一种抗心律药物;但乙吗噻嗪如果安全,并不会有助于律博定的入市申请。第三,严标同志,你说想做严肃的学术讨论,我请问你,杜邦公司,恢复了动物的长期服药实验吗?”
严标犹豫了一下,道:“这个我不是特别清楚……”
“那我看你也不是什么苏联药品专家。”杨锐随意的下了一个论断,看着对方脸绿,才道:“杜邦也许说服了FDA,进入了临床实验,但他们再没有用猴子做过实验了,其实,如果是简单的服药失当,为什么不重新做一次实验,以证清白呢,你说对吧?”
“用猴子做实验也是很昂贵的,而且没有必要……”
“您这样的理由可不够。倒是杜邦本身,比较有说服力。”杨锐淡淡的道了一句,看看表,道:“三分钟足够了,我能走了吧。”
“不行……不是,我的意思是,杨委员,您这样的说法太偏颇了,您不能猜测没做过的事,然后得出结论。”严标急忙忙的小跑步的跟上杨锐。
杨锐提胯迈腿,骑上了自行车。
秦翰池急了,抓住他的车头,道:“杨委员,严标说的是,您不能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就让我们死吧。”
杨锐扭头看秦翰池,道:“你们如果想把申请是否通过的希望,寄托在几只猴子身上,我这么说吧,我可以重复做一次长期服药的实验。”
他之前为了去铁酮,是做过全套动物实验的,设计一组新的长期服药实验,真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是其他委员,或许还会为经费而着恼,但杨锐的经费,却是向来充裕的不行。
再者,做一组动物实验,也不是不能发表论文。
而只要能发表论文,杨锐不管在华锐还是离子通道实验室做这个实验,都没有问题。
秦翰池却不敢这样赌命,想了一下,悄然松开了车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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