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雷公崖下来的时候,孟韬脚下有些打颤,好在没有尿裤子,否则让阿黎看到就尴尬了。
后怕,不后怕是假的。
简易避雷针万一出点岔子,可就真万劫不复了。
以后这种冒风险的事情还是少做,也不能让阿黎冒险。其实昨天就想劝她离开,可惜她不可置否。
她似乎对宁羌寨的感情很深,兴许是对扎戎寨主感情深吧,这让孟韬有些忧伤。
今日陪她携手共风雷,同生死,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一点感动?
应该有吧!
孟韬暗自揣度着,至少拉手时她没有抗拒,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眼神里似乎也多了点温情。
这应该算是个不错的开始吧?海棠夫人这个称呼他不喜欢,总有一日要让她变成孟夫人。
走到崖下,紧张的心情总算逐渐放松,平安无事实乃幸运。显而易见,收到的效果非常不错。
不明所以的羌民对阿黎,甚至是自己都顶礼膜拜,那杆铁枪也顿时被视为圣物。
毫无疑问,阿黎收获了超乎想象的威望和支持,中立观望的寨民全都倒向了阿黎,甚至连阿虎的支持者也纷纷倒戈。
海棠夫人成为新的寨主成为毫无悬念的事实,阿虎忿然冷哼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孟韬看着阿虎的背影,轻轻摇头,此人终究是个不安定因素,需要加以防备,适当的时候必须剪除。可惜今日他没有上崖顶,否则孟韬不介意断开铁索,让他死在雷击之下。
……
当晚,宁羌寨大开宴席,庆祝海棠夫人掌权。阿虎作为失意者,带着几个心腹,灰溜溜地离开了山寨,不知道去何处发泄心中的郁闷。
这种时候,没有人关注失败者,众人齐聚一堂,纷纷向海棠夫人道喜,孟韬也理所当然地成为贵宾。
雷电无伤成为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那杆铁枪更被说的神乎其神,成为众人争相观瞻的圣物。
泽让等几个明白人好奇地围上来,询问其中的门道,孟韬只是推说是扎戎寨主在天之灵保佑。实在耐不住众人追问和敬酒时,孟韬才找机会逃离喧闹,躲到室外看满山烟雨。
很凑巧,阿黎也在,她正坐在石凳上远眺雷公崖,眼眸里仿佛有浅浅的笑意。看到孟韬突然出现,眼神顿时有些慌乱。
“阿黎娘子!”
“孟公子!”阿黎已经适应了孟韬私下里特别的称呼,轻声道:“我知道不是铁枪的缘故,谢谢你!”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亲眼见过铁圈和山崖后的铁索,虽不明白其中门道,却知是孟韬的手笔。
“不用!”孟韬轻轻摇头,眼中满含温情。
阿黎轻声道:“我虽不知那些器物的效用,却也知并非万无一失,你却还愿陪我上去……阿黎无以为报。”
“如果阿黎娘子一定要报答的话……”
以身相许这种话显然太突兀,孟韬更不想破坏了难得的气氛,柔声微笑道:“让我看看你的笑容可否?”
阿黎略微诧异,眼神里还有一丝羞涩或者难为情。不过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取下了面纱,白皙的俏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浅浅的酒窝很是迷人……
释比麻吉站在远处,默默地看着这对郎才女貌的少年璧人,幽深的眼神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孟韬在宁羌寨待了两日,见秋雨停歇,便立即告辞回家。
此间的麻烦已经解决,阿黎掌权十分顺利,没什么好担心的。反倒是家里,老祖母恐怕还在悬心,再不回家就是不孝了。
回去的路上,孟韬严厉叮嘱阿旺与猎户老七,不得将宁羌寨的事情透露给老祖母,否则就和他们翻脸。
要是让祖母知道自己上山崖“渡雷劫”,天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后怕和愤怒是必然的,未免老人家担心,不提为妙。最怕的则是祖母因此“记恨”上阿黎,寡/妇身份已经是个坎了,若在因此事心有怨怼,将来这祖媳关系……
阿旺和老七见公子态度严厉,知道其中利害,欣然答应。反正公子安然无恙,自己不算失职,要是让老夫人知道自己帮着公子胡来,估计不会有好果子吃。
至于公子和那位海棠夫人的事情,他们更不敢胡乱掺和。公子能为了那位海棠夫人“渡雷劫”,可见心中是何等重视,若是因为自己坏了好事,公子还不得撕了自己……
……
见到孙子平安回来,孟陈氏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一番问长问短,孟韬都小心应对,至于出门的理由,一口咬定生意上的急事。
孟陈氏虽然心有疑惑,却也不曾打破砂锅般追问,只是叮嘱道:“韬儿,你已经是大人了,能够独当一面。自己能处理的尽管去做,该让祖母知道的,也莫要瞒着祖母可好?”
“嗯!”孟韬轻轻点头,算是暂时躲过一劫。心中却也在盘算着如何向祖母开口,如何才能让她接纳阿黎?再者,阿黎的态度也很关键,这才是个不错的开始……
……
秋雨停了,孟韬的生活也恢复了正轨,如同往常一样。
庄户们又开始在田间地头劳作,种植油菜和冬小麦,以及冬春时令的蔬菜。茶农们则趁着雨水充足,抢摘长势喜人的秋茶,收成能多点是一点。
所有人见到孟韬都会躬身客气问好,今年若没有孟公子收茶叶,修江堰,哪能有好收成?哪能有饭吃?
听说外边很多地方都颗粒无收,卖儿卖女的不少,甚至有人吃观音土。相比之下,在定军寨能吃上一碗白米饭,简直是莫大的幸福。
除了交租之外,各家各户还送来些许瓜果给孟家尝鲜,表示感谢。核桃、板栗,还有东边湑水的柑橘,甘甜无比。
张老五又开始打鱼了,每天都会给孟家提几条鱼过来。以至于妹妹灵儿说喝腻了鱼汤,结果被祖母教训一通,女儿家不能太过娇生惯养,然后还向张老五致歉致谢。
诚恳的张老五自然不会生气,第二日便送来一篓螃蟹,说秋日的蟹肉最肥美,并叮嘱此物阴寒,女眷可多食。临走时还笑嘻嘻对孟韬道:“孟公子,小老儿家里还养着几条甲鱼,待您娶妻纳妾之时送来,炖汤补身子最好不过。”
为老不尊啊!孟韬讪讪一笑,倒也没有拒绝这一片好意,继续过着逍遥的小日子。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便有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
京西军在荆襄的剿匪取得了一定成效,可惜未竟全功,只是击溃了叛军但不曾剿灭。叛军离开荆襄,四散逃往各处。
张海率部回了老巢商山,光化军叛将邵冲则率部沿着汉水西进,直扑兴元府。
兵祸,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溯江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