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就这样来了,有些突然,自然也就有些惊喜。
最兴奋的要属兴元尹李喆,站在城门口看到凌乱残破的叛军营地,不由自主地就会开怀大笑。
这些天着实太憋屈,今日总算出了口恶气。最重要的是,性命保住了,前程也便一片光明,能不开心吗?
这一切,首先得感谢孟韬,初时他还以为前来救援的是怀安军,直到出城交战之后才发现是武侯军。
震惊是必然的,谁能想到千余乡农义勇能够大破数倍叛军呢?说实话,如果当时知道来的是武侯军而非怀安军,他未必敢立即出城夹击叛军。
幸好,误打正着,一切顺利,大获全胜。
“孟公子,多谢了!”李喆上前诚心感谢,“孟公子”这一称呼也前所未有的真诚和尊敬,陈贯那么看重此子果然有道理,李府尹这会很佩服转运使大人的眼光。
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孟韬的救援,明日兴元府会是什么情景?某种程度,孟韬算是他的再生父母,心存感激是应该的。
没人知道,他昨晚曾仔细擦拭过佩剑,做好了万不得已时自刎以谢天下的准备。没想到,不过几个时辰,便需改为设宴庆祝了,悲喜两重天,恍惚间完全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李府尹言重了,都是应该的,再说了……若不是您率部夹击,小子哪能从容击败叛军?”孟韬少不得谦虚几句。
“嘿嘿!”李喆讪讪一笑道:“客套话先不多说了,进城去,设宴庆祝……感谢孟公子,感谢所有的乡勇义士。”
“李府尹,庆祝先不着急,您先忙着善后吧,毕竟邵冲尚未就擒,还有赵明所部,若被倒打一耙,乐极生悲了可不好。”
孟韬笑道:“至于我等,您先让人准备点热水,我们泡个脚……”
看到孟韬踮起的脚掌,李喆哈哈笑道:“辛苦了,应该的,本府立即命人准备热水,请诸位泡脚休息……稍后奉上饭食热汤。”
……
双脚落入温水中时,疼痛与舒服的感觉一并传来,孟韬不由自主打个哈欠。
很困,但不能睡觉,兴元府是一切OK了,宁羌寨那边呢?阿黎的救援可还顺利,他们可都还好?
生命中几个最重要的人都在那里,自然而然会悬心。稍事休息,必须立即赶去宁羌寨,否则实在放心不下。
除了孟韬,泽让等诸多羌寨勇士亦是如此,他们自然担心寨子和家人的安全,丝毫不顾奔袭激战后的疲惫,立即动身出发。
孟韬自然不能拖后腿,众人一并启程。李喆很想挽留,但听闻涉及孟家老小安危,也便不多说什么,并特意提供了几匹马。
在大宋这样一个马匹极度缺乏的的国度,虽然只有几匹,但已经算很不错了。孟韬很幸运地免去了步行之苦,虽说锻炼后身体强健了许多,但和羌汉们相比还有很大差距,未必能够坚持连续数百里奔走。
不过孟韬的骑术实在不佳,前世去草原旅游时和牧民学过,但实在谈不上熟练。好在有泽让这个在陇南草原千里骑行过的教练在,一路倒也相安无事,骑术也逐渐有些长进。
途中也没有遭遇任何袭扰,赵明所部得到兴元府战况后,瞬间四散奔逃,乌合之众的特性发挥的淋漓尽致,如今官军正在展开追击。
紧赶慢赶,一天半之后,孟韬等人匆匆回到宁羌寨。一个出乎意料,喜忧参半的情况出现在眼前。
宁羌寨平安无事,阿虎带人诈攻寨子,不过释比麻吉没有上当,而是谨慎地与之周旋,直到阿黎带人赶回来,双方呈对峙状态。
不过僵局很快被打破了,怀安军到了!
这是陈贯的功劳,孟韬走后他放心不下,又亲自去了一趟阳平关,逼迫式的游说曹仪派兵救援。明确告诉他,武侯军已经出发前去偷袭,与叛军决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如果偷袭成功,兴元府叛乱平定,还有怀安军什么事?如果失败,则可能是上千义士壮烈牺牲的情景。
消息传出,必然天下震惊,到时候他曹仪该如何向皇帝,向朝廷,向天下人交代呢?
纵然有曹家和将门从中斡旋,哪怕是皇帝妹夫有心维护,也救不了他。事情的性质和严重程度全然不同,御史岂能三缄其口?何况还有天下悠悠之口。
有些算计,背地里运作可以,一旦摆在的明处,便不是那么回事了。曹仪很清楚这一点,只是没想到武侯军,以及那个叫孟韬的少年竟如此决绝。
这与官军的败退阵亡不一样,性质完全不同,等于是用上千人的命来逼迫自己,还有别的选择吗?
坐视不理,旁观乡勇抗敌壮烈牺牲,这样的罪名他个人和曹家都背不起。
没办法,只能出兵。
尤其是得知叛军袭击宁羌寨时,曹仪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大军就在阳平关,叛军此举算是掠虎须,如果再不应战,可就真成缩头乌龟了。
怀安军出动,阿虎带的些许乌合之众自然不堪一击,曹仪首战迅速全胜告捷。不过来不及高兴,他便接到了一个令人“悲伤”的消息,武侯军突袭成功,大破叛军。
这个对于整个兴元府,甚至大宋朝而言的好消息,对曹仪而言则显得很“悲伤”,因此而来的负面影响将会很多。
曹仪是个“聪明人”,所以第一时间便想着如何挽回,或者改变这个不利的局面。当他得知武侯军的主将孟韬正往宁羌寨而来时,他顿时来了兴趣,决定见见这个神奇少年。
……
宁羌寨平安无事,孟韬算是松了口气,不想却有人前来禀告,混战之中阿黎受伤。
孟韬顿时紧张不已,不等来人说完,几乎如同一阵风一样冲进了羌寨,那一刻全然忘记了脚上的伤痛。
在那所长满海棠的院落里,孟韬首先见到了祖母和妹妹。孟陈氏瞧见孙子平安无事,顿时喜极而泣,这些天她日夜忧心,祈求满天神佛保佑孙子。天可怜见,孙子毫发无伤,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心了。
小灵儿似乎受到感染,也一下子扑进了孟韬怀中,紧紧抱着哥哥不愿松手。尽管孟韬最忧心阿黎,却不能抛下祖母和妹妹。老话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还娶便忘了祖母,可就是大大的不孝。
“祖母,孙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没事,平安就好,我家韬儿……长高了,粗壮了,是有担当的大人了。”孟陈氏摸着孙子的头顶,满眼疼爱。不过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先前有人告诉她,孙子带人去拼命了,可把她吓坏了。
“祖母放心吧,诸葛武侯保佑,孙儿毫发无损,还有啊,叛军已然被击溃,怀安军也来了,不日就可以接您回家了。”
“好,回家!”虽然这里挺好,但老人家总觉得还是自己家好,一家人团圆平安最好。
“对了,祖母,荆娘……还有阿黎姑娘怎么不见?”孟韬终于讪讪地问出了最想问的话。
孟陈氏看着孙子,意味深长地笑道:“海棠夫人伤到了,释比麻吉找了大夫,荆娘煎好送了过去。”
“伤的严重吗?人在哪里?”
“应当不打紧,人在北边的屋里……”孟陈氏刚一指,孟韬掉头便往过跑,全然没有注意到祖母无奈的叹息。
孟韬刚走到门口,正欲敲门的时候,吱呀一声门开了,荆娘正好从中出来。瞧见是孟韬后,顿时一脸欣喜,高兴的几乎喊出来。
“荆娘……”
孟韬刚要开口,便被荆娘制止道:“公子小声些,阿黎姐姐刚睡着……”
“睡着了?她的伤势如何?”孟韬立即关切询问。
荆娘道:“不打紧,臂上一点皮肉伤,不过……大夫说阿黎姐姐可能着急赶路,疲惫又染了风寒,得好好休息。”
“哦,那就好,让她好好休息……”孟韬点点头,正想寻机进去看一眼,如果可以再陪陪她。
不想泽让匆匆而来,说道:“孟公子,怀安军的曹仪来了,指名要见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