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果实刚刚成熟,曹仪便迫不及待来摘桃子了,而且架子很大。
怀安军护卫着这位国舅爷,在宁羌寨外搭起了营帐,邀请孟韬前来相见,压根没有进入宁羌寨的意思。
曹仪是看不起“非我族类”的羌人?还是自恃身份,不愿意纡尊降贵登门拜访?
孟韬瞧见寨墙外的阵势,心中泛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曹仪究竟想要做什么?
见见再说吧,虽说曹仪的托大让人很不爽,可谁让人家是皇帝的大舅子,还手握重兵,怠慢不得啊!
进入营帐,瞧见主位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略微富态的男子正打量着自己,不用说肯定是怀安军主将曹仪。
孟韬上前略微欠身道:“小子孟韬拜见曹将军。”
“你便是孟韬?”曹仪定睛片刻,眯着眼睛感叹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曹将军谬赞了,小子任性胡闹,误打误撞罢了!”
“误打误撞都能大破叛军,那就更不简单了。”
听到曹仪酸溜溜的言辞,孟韬心中一动,笑道:“纯属运气,歪打正着而已,至于攻破叛军,主要是府城的官军……”
说话间,孟韬注意到曹仪寒意森森的凝重眼神盯着自己,心中敲过几个鼓点后,笑道:“还有怀安军到来,威势赫赫,叛军闻风丧胆,不战而溃……”
“哼哼!”曹仪嘴角立即多了一丝奸诈的笑意,摆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仿佛很是满意,随即道:“唉,陈运使前来通知,本将军立即出兵,没想到你那边太过着急,过早发动……幸好取胜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呃……
战场瞬息万变,机会难得,稍有耽搁便会贻误战机。难道还要在那等你曹仪来了再说?黄花菜凉了是小事,兴元府城恐怕会多千百冤魂,还要让武侯军上下也赔上性命?到时候都该向曹家索命?
孟韬心中暗自腹诽,给你帮忙了还挑三拣四的,不就是觉得丢人,少了平叛的战功嘛,先前做什么去了?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孟韬讪讪道:“确实,幸好曹将军及时率王师前来,叛军闻风而逃,我等才能平安无事……”
曹仪的眼神里突然多了一抹失望了,刚才还孺子可教,怎么这会不上道呢?随即话锋一转道:“孟韬啊,有件事本将军需要与你核实下?”
“将军请讲,小子一定知无不言。”
“昨日在宁羌寨擒获了一名叛军小头目阿虎,似是羌人,还是宁羌寨中的重要人物。”曹仪沉吟道:“如此说来,此番叛乱,宁羌寨似乎也牵涉其中啊!”
孟韬陡然心中一惊,曹仪此言大有诛心之意啊!
跟随而来的泽让急忙辩解道:“曹将军,阿虎是我宁羌寨叛徒,他虽投降叛军,但我寨上下皆协助孟公子和转运使陈公抗击叛军。”
“确实如此。”孟韬附和确认。
不想曹仪却不以为然道:“孟韬啊,你太过年轻,莫要被人蒙骗。会不会是羌人意图和叛军勾结,里应外合……见战事不利后,又悄然倒戈呢?”
“这怎么可能?”泽让顿时有些怒意,大声道:“外坝河与兴元府两次作战,拼杀最勇猛的都是我羌寨勇士,死伤最多的也是我羌人……”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焉知不知包藏祸心的苦肉计……”曹仪摆手道:“叛贼阿虎已经收押,随后会详加审理,但愿他能与你所言一致,否则……唉,不管怎么说,宁羌寨都有管教不严之罪,寨主首先难逃罪责。
对了孟韬,此事你知情与否?私建军伍已经不合规矩,若再与心怀不轨的异族勾结,恐怕……哼哼!”
“武侯军是转运使……”
泽让刚要辩解,便被孟韬拦了下来,很显然曹仪是不安好心,纵然把陈贯拉进来证明,恐怕也无济于事,甚至还可能连累转运使。
天高皇帝远,手握大军的曹仪毫不掩饰卑鄙无耻!孟韬很想破口大骂,却也少不得顾及他的身份,还有随同而来的怀安军。
现在孟韬明白了,为何曹仪不进羌寨而等候在外,随行护卫的军卒似乎也有些太多了……
“曹将军,一个叛军小头目何须让您费心呢?”孟韬佯作笑脸道:“叛军头领邵冲才是关键,若他走掉了会是个不小的麻烦,否则您连夜奔袭,击溃叛军便不能竟全功,反而会……”
说到这里,孟韬瞧瞧观察了一下曹仪的神色,继续道:“不过曹将军英武,怀安军将士勇猛,定能擒杀邵冲,全歼叛军……将军出借兵器,发动乡农义士围剿叛军,我等自当遵从,鼎力相助。”
“哈哈,没错,正是如此……”曹仪道:“怀安军先锋击溃叛军,如今正在追剿邵冲所部,尔等配合官军,乃乡间义士。孟韬,你把事情经过详细写来,本将军会附表上奏,请求朝廷褒扬……”
“应该的,不敢当……”孟韬心中冷笑,连忙推辞。
曹仪突然间像换了个人似的,十分热情,坚持道:“那怎么能行?写下来,朝廷自当褒扬奖赏……”
看到兵卒送上来的笔墨纸砚,还有曹仪笑里藏刀的表情,孟韬知道,这陈情书他必须得写……
半个时辰后,拿着孟韬即兴编写的“曹将军平叛计”一文,曹仪笑得很得意。
“孟韬啊,观你文采不俗,文章写的行云流水,声情并茂。好好读书,兴许将来能在东华门状元唱名。”曹仪赞扬两句,转身带着怀安军迅速撤离,往兴元府而去。
毫无疑问,他接下来还会威逼利诱,让陈贯和李喆统一口径。至于叛军成员,如果逃不掉则必死无疑,曹仪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
“孟公子,这……”朴实的泽让对这种行径完全难以理解。
孟韬摇头道:“他并非认定你我勾结叛军,他要的是平叛的功劳……”
“孟公子,那可是你辛苦运筹,冒险奇袭的成果……”泽让顿时叫屈不已。
“这些东西我本不在乎,给他也无妨,只是没想到他竟用如此卑劣的伎俩。”孟韬沉吟片刻,叹道:“只是苦了你们,辛苦作战,伤亡不少,却换来如此对待,我实在有愧啊!”
“这不怪您……你是否可以不答应他,然后找转运使陈公……”
孟韬摇头道:“没用的,你没看刚才的架势,他兵临寨下,如果我们不答应,阿虎那就会有一份口供,认定宁羌寨,甚至我与叛军有勾结。
然后以此为由进攻羌寨,借口我们反抗,然后杀人灭口。事后他一口咬定,死无对证,他家世显赫,又有个做皇后的堂妹,谁能奈何他?或者血洗宁羌寨之后嫁祸给叛军,对外说他救援来迟……”
“这……此人也忒无耻。”泽让想明白缘由,有些后怕,更怒意十足。
“是啊,曹仪就是个无耻的无赖。”孟韬也长叹一声,此刻他似乎把握到一些大宋积贫积弱,武力不振的缘由。重文轻武的国策是一方面,还有便是这些卑鄙可恶的将官。
赵明如此,曹仪如此,害冯石匠家破人亡的永康军将主亦是如此。毫无疑问,大宋的将门已经腐朽不堪,无耻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