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罚世神鞭的道道灵光漫天飞舞,引发风云雷动,声势恐怖到极点。大片碎石急速飞落,白梦洁虽然已经竭力躲避,还是被一块拳头大的碎石给砸中,这等于灾难的开始。
一小块碎石,平日别说砸中,只要靠近都会被她自然散发的气血内力给焚烧炸裂,然而此时此刻,碎石不知夹裹了多么恐怖的力量,其速快如厉电,只被这么一小块砸中,竟然激发了白梦洁身上各种防护手段,各色光华剧烈摇晃,好歹是挡下了这巨力袭击。
可是经此一撞,白梦洁狠狠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身形失控,更多的碎石就如雨落下。初时还见坑里频繁闪烁各色防护宝光,随着砸落的碎石越来越多,竟是相继泯灭,很快被更多碎石彻底淹没,然后没有了任何动静。
不知过去了多久,失去力量的碎石堆渐渐碎裂,一阵晃动,从中艰难爬出了一个浑身是血污的狼狈倩影。此刻的白梦洁,只有一只腿是完好的,仅仅有几处肿胀,其他地方不知碎了多少骨头,砸出多少伤,好不容易艰难从坑里露出螓首,大口大口喘息,犹自心有余悸。
“他,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白梦洁只觉经历了一场最可怕的噩梦,好似世界末日,那种场面她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浑身战栗,惊恐到了极点。只是两个夫境或师境的人,在她想来顶多如若其他藏书阁应差那样,蓄谋窃取什么典籍,或是为谁人增减修改某种典籍上的内容,却没想到他们竟能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一桩事。
缓过神来,恐怖风波似乎已经平息,她才敢壮着胆子朝藏书阁方向望去,一眼就惊得娇躯剧颤,满面骇然。
原本奇观一般的藏书阁,已经随同背靠的巨大山崖一起消失了,或者说整个广阔山谷都已被夷为平地,甚至更像是一个更加广阔的大坑。坑中满目狼藉,到处是废墟和深长裂谷,是那些神罚之鞭一般恐怖的灵光留下的痕迹。
诺大一片废墟,竟安静到了极点,没有一点声音,安静得让人莫名心慌。
“今日入阁者有三百二十八人,两位大武师巅峰的副殿主,三十九位大武师境的执事与真传,近百位师境真传与小执事,近两百位师境或夫境的应差与普通弟子,还有数十位藏书阁应差与执事。”白梦洁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她知道这些人恐怕都遇难了,而她或许就是唯一生还的人。
因为在她逃离时曾回眸一瞥,恰好见到劫难爆发的开端,那个追杀刘品和其同伴的执法殿执事躲过一道灵光,却被另一道灵光倏然击中。堂堂大武师,浑身无数防护手段,依旧挡不住一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瞬间炸裂,死得异常迅速。
就是那一眼让她知道了,这绝对是霸主级别的力量,是霸主境之下的强者无法抵抗的力量,哪怕两位大武师巅峰的副殿主都抵抗不了。
来自本能的战栗,使得她忘却了一切,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如同刘品远离前跟她传音说的那样。
逃!
有多远逃多远!
如今她虽然遭了重创,却更加庆幸自己当时下意识听了刘恒的话,否则但凡迟疑了一时半刻,她就不是在这里重伤感慨,而是陪那些人一起共赴黄泉了。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海老呢?海老难道不在阁中?”
种种疑问笼绕心头,让她心乱如麻,可是当见到大批人手从四面八方涌来,她不仅没有欣喜,反倒越发惊惶起来。她强撑着服下几枚疗伤灵药,竟不敢再在原地等待救援到来,竭力从乱石堆里爬出,又将乱石堆尽量恢复原状,然后四下打量,朝着一个无人的方向踉踉跄跄奔去。
虽说劫后余生,但从某些方面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连大武师巅峰都死于劫难,你却能活着?
你提前逃出来了?为何连大武师都无法察觉,你却能察觉,难道你的灵觉比大武师更强?
一旦被发现她是唯一的生还者,很多诘问就将缠绕上她,让她背负上“同伙”的嫌疑,而且这嫌疑根本洗刷不清。这还罢了,关键事情闹得这么大,她身上有嫌疑,就意味着整个白家都会被她拖累,那下场白梦洁想想都觉得生不如死。
所以她即便生还,但注定无法露面,而且从今往后有家也不能回,还得祈祷宗门将以为她同样死在了这场灾难里,才能在隐姓埋名、日夜惶惶中度过这一辈子。
从世家里的娇娇女一下子变成这个样,白梦洁都不知道是当时死了好还是活着好,心下仓惶迷茫。对于救她一命又让她落到这个境地的刘品,她此刻也不知道是该感激他还是该憎恨他,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然而大批宗门人手正在赶来,她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多想,拖着重伤的身子还得尽量抹去自己离开的踪迹,仓促而匆忙。至于怎么逃脱宗门中人的追寻,她倒不怎么担心,毕竟从小就在宗门里长大,又向来喜欢偷溜出去玩耍,她知道太多无人知晓的地方和路径,足以保证她躲过宗门中人的追寻,甚至在悄无声息中离开宗门,哪怕宗门大阵开启也拦不住她。
独有想到刘品,她有些忧心忡忡,看着四面八方到处是人,无数阵法相继开启,头顶是宗门大阵开启而显现的种种神影虚像,“他们怎么逃得出去?”
“走了么?”
黑暗中,刘恒听到碧夫人的传音询问,侧耳聆听一阵,才传音回道:“应该是走了。”
此刻他们挤在一个山洞自然裂开的狭小缝隙里,甚至顾不得男女之别,紧紧挤在一起,哪怕听着搜查的人疑似已经离开,依旧一动都没动。
果然,没过多久,他们又听到山洞里传出细微的声响,应该是有人杀了个回马枪。
这等伎俩,刘恒和碧夫人自然不会上当,只是想到此刻处境,两人都难免蹙眉。这样一男一女紧贴在一起,难免尴尬和旖旎,这都在其次,关键是他们被困,一时很难逃离,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话说之前在藏书阁顶层外面,和那个执法殿执事撞个正着,或许还有更好的办法能够应付过去,但那时候后面等于有一个即将爆发的“火山”,他们只能找最快的办法。当执事表现出很快相信他们说辞的样子,他们就已经察觉执事在打什么主意,才能在只是暴起出手的同时挡下这一击。刘恒瞬间与泥猴合体,不但挡下了这一击,更借力以更快的速度冲到楼底,然后碧夫人动用宝物让两人地遁远去。
然而执事生前也没说错,他毕竟是大武师境二重的强者,哪怕刘恒和泥猴合体,仅仅拥有大武师一重的战力。
武师之上,一重境是一重天,只是一重境界的差别,体现在战力上也差距极大。亏得刘恒与泥猴合体后的状态更接近横练强者,在重击下才没有当场暴毙,饶是如此,这一击也让刘恒当场七窍流血,浑身龟裂,受了重伤。虽然刘恒承受了大部分伤害,当时还得拉着碧夫人一起逃离,极小的力量传递到碧夫人身上,让她也受伤不轻。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那个发现他们的执法殿执事,应该已经死在藏书阁大难里了。
要是他还在人世,一直盯着刘恒和碧夫人远离的去向,那他们就真的麻烦大了。
他们发现藏书阁爆发大劫,立刻改变了遁走的方向,抢在大批追捕人手赶来前躲进了这个山洞夹缝里。照如今的迹象看,他们并没有遭到太有针对性的搜捕,说明那执事应该是死了,让他们略微安心。
但如今的处境依旧不容乐观,地遁是没法用了。不只是地遁,在宗门大阵都开启的情况下,任何遁法都逃不过宗门大阵的感知,他们显然没办法故技重施,离开众神宗。
而此刻他们甚至不能动用任何一种阵法,追踪的人似乎带有探知阵法存在的东西,动用阵法也会被人察觉。所以哪怕躲在这里,他们只能靠功法和类似龟息的方式,以此寄希望能隐藏得住。
这却也不是长久之计,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侦查手段到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暴露的风险只会越来越大,必须尽快离开。
那执法殿执事生前,显然把他们逃离的方向说了出去。即便他们中途改过方向,却因为大批搜捕人手的到来,不得不尽快就地隐藏,实际上此地偏离得并不多,依旧处于被着重搜查的范围。
至少,他们需要尽快离开这片区域才行。
问题是刘恒身上的伤太重了,不断有人来来去去的搜查,让他不敢妄动。这伤又是大武师境二重强者留下的,残留在他体内的力量抑制了他身躯自然愈合的速度,还必须坚持与泥猴合体的状态,否则一旦状态跌落到师境,他的伤势定会迅速恶化。与泥猴合体,毕竟不是正常状态,刘恒不知道还能坚持多长时间,又必须在这期间尽量恢复伤势,可见情况糟糕到了何等地步。
“你有药吗?”
刘恒努力别过头去,避免相互鼻息可嗅的旖旎,一面是试图缓解尴尬,一面是硬着头皮更尴尬地问道。
他之前众多身家在死前近乎散尽,重新阔绰起来也是做了曾氏祖宅一事有所收获,其中自然以魂伤灵药为多,后来几经入市,购买的也大多是魂伤灵药和日常所需,特别用来治疗武者伤势的药反倒不多。
如今的处境,又必须他尽快让伤势好转,仅有的疗伤灵药入肚,由于无法运功相助疗伤的缘故,药效发作极慢。时间却不等人,注定需要更多伤药,不得已只能求助碧夫人。
“转过头来。”
碧夫人低声传音,等刘恒把头转过来,她垂首沉默一阵,忽而道:“别看,别说,别多想。”
随即不等刘恒反应过来,两片柔软微凉之物就印在了刘恒嘴上,让刘恒骤然间双目猛然睁得不能更圆了,惊愕当场。
很快,一股带着对方体温的浆液入口,刘恒下意识吞咽下去,只觉略苦中带着一丝清香与甘甜。这是药汁,只是其中好像还多了些别的东西,让刘恒心神摇曳,很快又强迫自己不去多想,赶紧把药汁都入了肚。
说句实在话,这渡药的方式刘恒可以理解,毕竟局势紧张,两人不敢妄动,动静越小越安全,而此刻碧夫人所用的方式就是当下最隐蔽也最安全的,并没有问题,只是这过程未免太……
渐渐地,刘恒明知不应该,还是难免生出本能的渴望,努力吮吸,仿佛那苦味药汁中夹杂的清香与甘甜,就是世上最诱人的味道。同一时间,由于相互紧贴,任何一点细微摩擦,都会他的身体温度自然上升,热力惊人,这种反应令刘恒自己都觉得很羞耻,却极难克制。
直到碧夫人面泛红晕,直红到耳根,努力扭过头去,根本不敢多看刘恒半眼,刘恒才倏然惊醒过来,惭愧到了极点。一面忍住那古怪的遗憾和不舍,他一面万分庆幸,亏得自己忍住了把面前温香软玉紧紧抱住的渴望,否则就更无颜面对碧夫人了。
尴尬的寂静中,刘恒努力想找个话题缓解尴尬,出口却变成了“你……真的很喜欢你夫君吗?”
刘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只有天知道!
他明显感觉到,身前娇躯微微一颤,螓首垂得更低了,他赶忙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哎!”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说什么了。
“我和碧枕希是命中注定的,本来我注定将在游历中与他魂魄偶遇,然后阴差阳错结成道侣,再踏上替他复生之路,最后……”沉寂片刻,碧夫人突兀呢喃,随后深深看了刘恒一眼,“以后,你就能知道我为何如此了。”
命中注定!
又是命中注定!
以前刘恒就觉得,这是世上最悲哀的一个词语,如今感觉就更加深恶痛绝。他听了几度张口欲言,终是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沉默凝望碧夫人。
碧夫人却很快又垂下螓首,“刚刚就说过,你不要多想,只是为了帮你疗伤而已。而且你我,只有这点缘分,并不会有结果,多想只是徒增烦恼,再无它益。”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