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老鬼所说,特意在城里大街小巷绕了好几圈,刘恒才悠然回家,心里也是既激动又不安。
“老鬼,不是说好今天当郎中的么?怎么改神探了?”
“过把瘾!”老鬼得意道,“先显显我的本事,镇一镇他们,你不觉得这样更有高手范吗?”
果然又是怪癖!
“我是仙,我是无所不能的!断案医病都行,厉害吧?”
算了,还是无视吧。
到家吃了晚饭,再次开始深蹲、俯卧和仰卧起坐,身体比昨天好了一些,但量也一点点加大,最后马步收功,甚至感觉比昨天还要疲惫。
一套古怪的锻炼动作,慢慢体会身体变得更有力量,那种充实和自己能感受到的点点滴滴进步,是读书不能比较的。
这就是扎实。
带着满足的笑容,刘恒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刘恒到了郑府,却是没见到郑财主,只有仆人来迎。刘恒倒也不以为意,拿过昨天备好的白袍,假发和面具,顶着恶臭昂然而入。
“你究竟想干什么,现在总该说了吧?”刘恒很是不满,不管昨天怎么问,老鬼就是不说,交代备好的东西像是扮鬼的,莫非嫌这孩子死得不够快,再扮鬼吓唬一次,让他死快点?
这就是所谓的“药到病除”?
片刻后,在老鬼“为了钱牺牲一下”的鼓舞中,刘恒咬牙切齿地披上白袍,来到被绑在柱子上的郑舒面前,伸出了一根手指,慢慢摇晃。
“你想干什么?!鬼啊!来人!”
“鬼要杀我!”
郑舒稚嫩的脸上青筋暴起,因为恐惧和惊怒变得格外扭曲,拼命地嘶吼声凄厉至极,仿佛刘恒这件白袍,勾起了他最害怕的回忆。
“一。”刘恒定定地看着他,开始轻数。
“来人救我!”
“二。”
“我不想死啊,父亲你在哪!”
“三。”
……
“八八。”
“有鬼……”
慢慢地,郑舒的注意力被刘恒均衡摇动的食指吸引,情绪舒缓下来,神情逐渐呆滞到疲惫,努力支撑了几次眼皮,终究喃喃着昏睡过去。
刘恒心里有些震撼,眼见如此简单的办法,就让一个疯怒的人慢慢平静,老鬼所说的“催眠术”,在他看来更像是神鬼之术,简直神乎其神。
“难怪,难怪你说你专治疑难杂症,这种术法,哪个郎中会使?”
“这算什么,后面才是关键,别分心!”
面对刘恒难得的惊讶赞叹,老鬼也难得地没有借机自夸,反而语气严肃起来。
“现在是正午,我带着你去了花园,记得假山么?”
郑舒小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情愿地道:“记得。”
“后来呢?”
“后来……”郑舒小脸像是要哭,又掩不住地惊颤,“大娘你说要捉迷藏,我再睁开眼,就见到大娘,大娘你变成了鬼!要吃我!我怕!我怕!”
“你睁开眼,再看看?”刘恒轻轻道。
郑舒眼皮颤抖几下,仿佛在害怕和好奇间挣扎了一会儿,偷偷地睁开一条缝,看了一眼又惊恐地迅速闭上。
“是鬼!还是鬼!你要吃我!”
“我不会吃人。”早已戴上假发和鬼面具的刘恒,轻笑了一声,声音刻意轻柔,“我是鬼,我很丑,但是我很温柔,你这么害怕我,我会很伤心的。”
“鬼,鬼也会伤心吗?”发现“鬼”并不狠厉,反而声音听上去很温暖,郑舒也不再像开始时那么害怕了,既忐忑又好奇问道。
“会呀,我很孤独,所以才会找你玩,如果下次,你会陪我玩吗?”
“你也很孤独?”郑舒神情低落,嘟哝道:“我也孤独……如果你不吃我,我就陪你玩。”
“不会吃你,我还会带好吃的给你。”
“那,那我就和你做朋友!我从来没有朋友!”
面对着突然兴奋起来的郑舒,刘恒觉得心里仿佛被触动了,不理会老鬼的催促,耐着性子听完郑舒兴致勃勃述说了很多,才让他在满足中再次睡去。
“老鬼,鬼真的这么好么?”
“遇到了你就知道了。”完了事,老鬼又开始不耐烦了,“这是治病,他心里对鬼起了魔障,让他不再怕鬼,自然就好了。”
脱去白袍、假发和面具,把房门大开驱散屋里的怪味,刘恒让下人们清扫干净屋子,尤其是拿走了金石墨。
“现在,醒来!”
刘恒厉喝,郑舒猛地惊醒。在刘恒紧张地注视下,郑舒揉了揉眼睛,好奇地望向刘恒,“你是谁?”
是真的好了!
刘恒长长舒了口气,这样的妙手回春,把一个将死的孩子医好,轻松之余,感觉竟十分的愉悦。
“我呀,我是郎中。”刘恒突然又有些担忧,“你还怕鬼吗?”
郑舒一怔,急忙四下扫视一圈,才激动地凑到刘恒耳边,“小郎中哥哥,告诉你个秘密,我和鬼是好朋友呢!”
刘恒笑容满面,见到他这个聪颖灵动的样,哪里还有之前如若疯鬼的影子,所谓的“催眠术”,效果居然如此的立竿见影!
“走吧,你娘亲和父亲他们担心坏了,去看看他们吧。”
“想到要收钱了,高兴吧?”老鬼嘿嘿地道,让刘恒很是无语,这老鬼还真是破坏气氛的高手!
但老鬼的本事,的确让刘恒有些叹为观止的感觉,谁能想到,还能这样治病的?回头一想,难怪这么多的名医无能为力,心病得用心药医,恐怕也只有这样离奇的“仙术”,才能真的医好这样的怪病吧。
千两黄金,拿的理所当然!
刘恒心里更加愉悦起来。
当手牵着小手,刘恒带着郑舒走向正堂,一路上遇到的下人都是随意一瞥,瞬间成了木雕,个个目瞪口呆。
听说老爷迷信一个十一二岁的毛头小子会治好少爷的病,下人们当面不敢多说,私底下却都认同老爷是急成了失心疯,病急乱投医,连这种不入行的小骗子都能糊弄他了。
昨天更是听信了那小子的鬼话,居然说是大夫人要害死少爷,把大夫人给棒打至死!
同甘共苦的大夫人,就这么痛哭而死,闻者无不心下恻然,更浑身直冒寒气。等少爷被这小骗子医死,郑家怕是也不能待了,被骗得绝子丧妻,老爷的疯病怕只会更严重了。
人心浮动,却没人觉得小骗子真能把少爷医好,然而清晨小骗子进府,才过去两个时辰,少爷居然跟着他走了出来!
看少爷的笑容,除了肤色苍白了太多,反而比以前似乎更开朗了。
这叫人怎么相信?
多少名医都无能为力,只让准备后事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轻而易举将少爷的怪病医好了?
直到两人走远,下人们揉动眼睛,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父亲,母亲!”
正堂,面无表情的郑财主从主座上跳起来,望着眼前笑得开心的儿子,还在惊疑不定,快步迎上来伸手朝郑舒摸去,仿佛生怕这是幻觉,摸到才证明是真的。但不知为何,他手一颤,没摸到儿子就缩了回去。
“儿子,我的儿子!”二姨太却是急忙跑过来紧紧抱住郑舒,一面喜极而泣,一面仔细端详他,“是,是真的好了?”
实在是峰回路转,二姨太本已经绝望,没想到这个没报多大希望的小郎中竟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真把她的宝贝儿子给救回来了!
咕咕……
一阵怪叫让几人愣了愣神,小郑舒倚着娘亲,羞涩地道:“娘亲,我饿……”
病的半年,他根本没怎么吃东西,全靠名贵药材吊着小命,如今好了,自然是饿了。
“饿了好!”二姨太破涕为笑,“快,快带少爷去吃东西!”
“没想到啊,没想到!”郑财主也是感慨万千,“小郎中果然是奇人,不,是小神医!”
“医好这样的小病,不足为奇。”刘恒颇为矜持地道,拿眼“深情凝视”郑财主,只差把话说出口了,你也自觉点呗,不用我自己提了吧,钱呢?我的诊费!
“来人啊!”好在郑财主知情知趣,豪气地挥袖,“奉上诊费!”
一个下人端着盘子上来,璀璨金光险些闪花了刘恒的眼睛。
刘恒喉咙不自禁地吞咽了好几下。
“老爷……”二姨太突然惊疑,欲言又止。
郑财主却不理会,笑容满面地道:“最近店里压货,钱财周转不开,小神医别嫌少。来人啊,替小神医包好诊费,更要替我好好送送小神医!”
还没看清楚,郑财主已经开始送客了,紧抱住沉甸甸的包裹出门的刘恒还有些发懵。除了觉得这钱来的太容易,感觉不真实以外,还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等等!
千两黄金,得有一百斤了吧,我能抱着走这么远?
细细体会了重量,刘恒的小脸开始发黑了,哪里有百斤,十斤还差不多!
“我说郑财主吝啬出名,刚才怎么这么爽快,原来是反悔了,千两变百两,就这么把我打发了!”刘恒越想越不爽,“我拿命来赌,更救好了他的独儿子,他居然还玩这种把戏,如此不守信用,真是奸商!”
“放心吧,落袋为安,先收好金子准备练武要紧,剩下的钱以后再跟他算。”老鬼却很淡定,“还没人敢差我的钱呢,哼!”
有老鬼的话,刘恒就放心了,感受着怀里的重量,他突然有点犹豫,“我之前想练武,是为了赚钱,现在有钱了,还练武干嘛?不如都拿给何伯,以后多吃点好的实在……”
纠结片刻,他又坚定起来,“不练武,连赵景的报复都无法应对。而且学文的路已经绝了,也只有练武一途,或许还有机会,能将在我手上失去的东西再拿回来!”
“百两黄金也是千两银子,总算有钱交拜师费了!”
“对咯!”
老鬼赞赏道,随后又愕然,似乎哪里和他想的全然不同,“等等,什么拜师费?”
“废话,不拜师怎么学武?”
……
郑府正堂,二姨太迟疑着问道:“老爷,不是说小神医能医好舒儿,要赏金千两么,怎么……”
“如果是我儿子的命,自然值得黄金千两。”郑财主淡淡回答,眼见二姨太瞬间俏脸惨白,他脑海仿佛还在回响着昨夜正妻似哭似笑的高喊。
“郑大财!你替别人养儿子,还要把身家都传给别人,你可真聪明……”
“真聪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