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都能遇到好料,快成精的龙锦大王蛇,今年老子果然是鸿运当头!”
只听有人嘿嘿地笑,声音粗犷,却似乎有股猥琐和贪婪的味道。
刘恒心里一紧,立刻停下了脚步,心里犹豫不定。听老鬼说,这得来格外艰辛的蛇精尸体价值不菲,要是被人就这么捡了便宜,自然不甘心。
但随后,他心里叹息,带着遗憾轻手轻脚往后退去。
“只能放弃了。”
不止是弓体拳强大的后遗症,身体疲惫至极,尤其最为依靠的老鬼,也因为拼命而沉睡,现在可谓是他最虚弱的时候。再者说山姑有句话应该是真的,这里荒郊野外,很长时间不见人,敢一个人孤自来闯荡的,必然有所依仗。
蛇精体内最珍贵的毒囊在他身上,银票和各种药材同样价值极高,如果这人稍有恶意,自己等于是送财还送命。把赌注放在别人性格是好是坏上,风险实在太大,忍痛舍弃蛇精尸体保存自己,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咦?毒囊哪去了?”粗犷声音忽而惊疑,刘恒顿时暗道糟糕,遇到个识货的人,毒囊便成了最大的破绽。
他二话不说,转头就跑!
谁知道刚抬腿,脑后生风,以弓体术基本式的灵敏立刻矮身,竟然没躲过去,反而被人顺势重拍在脑后勺,打趴在地。
好大的力气!
刘恒才中招便觉眼睛一黑,脑仁昏沉而钻痛,好半天眼里还直冒金星,“起码是炼骨期以上的高手!”
脑里会钻痛,正是穿透之力的特征!
努力让自己尽快清醒,匆匆往回看了一眼,这人身穿厚重皮袄,如同站立的大黑熊般,身材竟格外魁梧。从现在的视角仰望,更有种如高山般巍峨沉凝的气势,坚不可摧,牢不可破,比他见过的那两个炼骨期黑衣武者,看上去更强!
绝不能力敌!
一瞬间,刘恒便有了定论,趁这人正翻看他的包裹,再次鼓起力气爬起来就跑!
然而脑后风声呼啸,他已觉不妙,但连秦衣鹤的飞镖都能躲开的弓体术基本式,这老鬼自傲的身法,对身后的人来说仿佛毫无用处,依旧是一拍即中!
好强!
“小兔崽子,遇到老子还想跑?”
瞥了眼再次趴在雪地的刘恒,这人不屑地道,翻找包裹后心满意足地收好,“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又遇到头肥羊!一个小屁孩,随身都带着快有十万两的东西,你小子家世真好,你家要不出个百万赎金,别想把你赎回去!”
肥羊,赎金?
刘恒心沉到谷底,这人的语气和举止,显然是恶匪!绝对的危险人物,得想办法尽快脱身!
刘恒没露出一丝胆怯,模仿赵景傲然的样子,虚张声势道:“我何伯是武师境的高手,你惹不起!”
赵景依仗身世的高傲模样,他学得神似,希望能以此吓跑这人。到了这地步,钱财这些身外之物比不上性命重要,只要能离开,没什么舍不得的了。
“武师境?”
大汉摩挲着络腮胡,果然渐渐皱起了眉头,“难怪死了头精境巅峰的龙锦大王蛇,毒囊也不见了。”
毒囊被刘恒放在怀里,没被大汉发现。而以他炼骨期的境界,怎么想也不可能杀得了这头蛇精,捏造何伯这等强者在场,便也顺理成章,很可能骗过这恶匪大汉。
计策见效,刘恒胆气更壮,“他马上就要来找我,你要是识相,这些东西就算送你的,赶紧滚!”
“小兔崽子挺嚣张啊?”大汉瞪圆牛眼,面容忽然冷了下来,“既然收不到赎金,留下你是个麻烦,又怕武师境的高手来替你撑腰,怎么办呢?干脆宰了你得了!”
完了,弄巧成拙!
刘恒心里大惊,没料到大汉杀性竟然这么重,威吓反而激起了他撕票的心,刚想要改口,哪里还来得及!
眼睁睁看着大汉神色冷漠扬起巴掌,毫不留情拍下来!
哪怕刘恒全力出手,也能轻易人的骨头,更别说炼骨期以上的高手了,这一击拍实,他都能够想象西瓜爆裂的样子,心里一阵冰凉。
啪!
眼里昏黑,重重砸进雪地里,这就是死的感觉?
然而脑仁再度钻心的剧痛,让茫然的刘恒骤然惊醒,要是死了,怎么可能还感觉到疼痛?
“看老子吓不死你!”
大汉拎着刘恒衣领,把他提起来,耻笑道:“要不是为了赎金,早把你拍死了省事,这种小伎俩还想骗老子,你还太嫩!武师境,武师境又怎么样,老子总有一天也能弄死!既然是险中求富贵,赎金得涨,五百万!”
还好,还好是个贪财不要命的性格,刘恒此刻只觉万幸。回想刚才那浑身冰冷的感觉,真不像是吓唬人的,这人才是真正杀戮果决的江湖人。
看刘恒被吓得脸都白了,大汉哈哈大笑,拎着刘恒到了蛇精尸体边扔下,“老子可不养白吃饭的,要活命就给我老老实实干活,把蛇皮剥了,待会吃蛇肉!”
干的是原来就准备干的事,但转眼连自己都成了别的人俘虏,随时受人威胁,实在觉得憋屈。
见刘恒闷声割蛇皮,显然之前吓唬的效果极佳,老实了太多,大汉津津有味地躺在一旁,拍开何伯留给刘恒的酒坛,大口猛灌。
“好酒,放点雄黄配蛇肉,今晚这餐,大补!”
“麻利点,真是没干过活的少爷,内脏都丢了,蛇胆留下泡酒,蛇肉切小烤着吃!”
大汉一面嫌弃,一面戳戳指指,刘恒仿佛认命一般,任劳任怨照着吩咐做事。很快,夕阳西下时,篝火熊熊升起,灰头土脸的刘恒一脸木然,将蛇肉考得焦黄,吱吱冒油,香气四溢。
“把肉拿来!”大汉喝的满脸通红,嚷嚷呼喝,接过蛇肉大咬一口,他顿时怒喝道:“这烤的真难吃,再去给我好好烤!”
刘恒慢吞吞转身,突然皱了皱眉,似乎升起什么疑惑。
“这肉里……”
见效了!
听到身后大汉突兀的惨叫,刘恒才露出惊喜的神色。大汉贪婪赎金,然而刘恒是在逃亡,注定不会有人来解救他,与其大汉得知真相后恼羞成怒将他杀了,不如尽快自救!
也怪大汉太过自大,居然没限制他的自由,还吩咐他做事,一直把毒囊藏在怀里的他,有大把机会将蛇毒偷偷抹在蛇肉上。将肉送过去的时候,他表面上麻木无神,其实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这是他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
直到顺利得手,他才长长舒了口气,神色复杂望向疼得在地上拼命翻滚的大汉,却离得极远地谨慎坐下,不想给临死的大汉任何机会。在等待大汉死去的时间里,他叹息一声轻轻说话,不知是说给大汉听,还是想说服自己内心的愧疚,又或只是排解这难熬的时间。
“这是我第一次起了害人之心,实在是被逼无奈,也不知能找谁倾诉。我家曾是勋贵,可在我将要袭爵之前,偏偏突然来了一卷圣旨推恩令,责备我文疏武劣,被贬为平民。坐在家里都会有无妄之灾送上门来,你说冤不冤枉?”
“后来我打了同窗,气了最敬重的老师,从此弃文从武,却又和学武的师傅动了手,接连成了忤逆之徒。但一切都在渐渐变好,本以为日子会这么平稳过下去,却又发觉十多年的邻居,竟是我家对头派来监视我的暗探,更在我面前惨烈自尽,随后便是连夜逃出城,凶险追杀!”
“没让我有丝毫喘息的机会,便遇到假扮山野猎女的蛇精,才力尽险胜,就又遇到了你。”刘恒喃喃,“明明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人人都像是要谋害我,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但,我不想再把命运交给别人掌控。”刘恒眼神逐渐坚定起来,“尤其家里唯一的长辈为了掩护我逃跑,正拼命引走追敌,我更不可能在这珍贵时间里受你的拘束,我还得尽快赶去北胡。”
“至于赎金,现在你也该知道了,不会有人来为我付赎金,如果你死了,日后有机会,我会烧给你。”
见大汉渐渐没了动静,他起身去收拾包裹,试了试还有微弱气息,他严肃面容和缓了不少,犹豫了会才道:“蛇毒霸烈,我也不是真下得去手这样毒杀你,所以只是抹了一点点。如果你活下来了,日后尽管来找我报仇,希望我能和你一战,以最公平的方式来解决你我的恩怨,到时候我要堂堂正正打败你。”
可话没说完,一道黑影直奔他嘴里,在他愕然神色中,大汉眼睛突然睁开,手已经捏住了他的下巴,强逼着他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我蛮厨子岂会中这么粗糙的诡计,你做的东西,还是自己享用吧!”大汉翻身坐起,戏谑看向刘恒,哪里有半点中毒的样子,得意地大笑出声。
演技真好!
如此老奸巨猾的老江湖,刘恒只剩感慨和佩服!
嘴里的东西不用说,正是他抹了剧烈蛇毒的那块蛇肉,吞下后立刻如尖刀沿途划穿下去,火辣剧痛直到肚里,这滋味实在疼得人翻江倒海般,真想把自己身体给撕开!
原来这么痛!
豆大汗珠如雨下,脸色发青的刘恒抱紧肚子倒地,只觉这真是最痛苦的死法,心里却再没了一丝愧疚,反而觉得轻松。
“这是我最可能获胜的方法,却被以我之道还制我身,我已经尽力了,也算死得其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