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三个在翠怡居闹事打劫的犯人抓出来!胆敢阻拦者,视如同罪!”
那沉喝的话,真是杀气腾腾,冠冕堂皇。
“所谓简洪七杰,家世在简洪城果然是一手遮天,只因为青楼争风吃醋丢了脸,居然动用了官府和军队!”
刘恒脸色一沉,“公器私用,还公然给我们套了闹事打劫的罪名,包围客栈来捉拿,看来我之前不愿把事情闹大,却没能让他们记住教训。”
大师兄荣道中淡然自若,刘恒抬头看了看平静如故的客栈里,仿佛不知道外面被官兵包围一般,他也没有紧张。毕竟有那两位长辈坐镇,只是对峙就震慑得临顺城开启护城大阵,这种小场面自然不会让人惊惶。可这种小事情,闹得连两个长辈都知道了,不知道德琼和孙求什么感觉,但刘恒只觉得脸上无光。
他刚要说话,被大师兄阻止,“替这些不争气的小子扫尾,我已经习惯了,不算什么大事,别打扰了我们品茶的心境。”
品茶不语,到这时候还不忘遵循礼数,刘恒张了张嘴,又识趣地闭上了。
院外呼喝声气势汹涌,数十捕快就要冲进院门,甚至传来了不少弓弦紧绷的嘎嘎声,局面已经紧张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大师兄却眼帘微垂,似乎在平心静气等待茶汤入味,刀枪临头而面不改色的风采,刘恒深深敬佩。
一股冷风刮过,刘恒不自禁打了个寒颤,眼前忽然有流光一闪,只见一只玉质小剑凭空浮现,忽然悬横在院门中央。
玉质小剑不过巴掌大小,小巧玲珑的模样,仿佛有灵性一样,在院门处如鱼儿游动,像是调皮顽劣的顽童,却很难让人感到刀兵应有的杀伐寒气。
它游动过的地方,留下一丝丝玉色光华,如梦似幻。然而不经意触碰到玉光的捕快或兵士,都会忽然浑身冷噤,啰嗦着呼出寒气,渐渐僵硬在原地,似乎化作一座座冰雕!
这诡异场面实在令人惊悚恐惧,后面的捕快哪里还敢往里闯,惊呼不止,都在拼命后退,满脸地惊惧和不安。
大师兄却皱眉,如同对人一样训斥道:“不准顽劣,不准逞凶!”
那玉质小剑顿时微颤,收敛了愉悦的轻吟声,摇摆剑柄,竟透出畏惧和讨好的情绪,像是里面真藏了一个孩童般,看得刘恒啧啧惊奇。
“区区道兵,也敢逞威?”
院外有人冷哼,忽然光芒乍现,有个金印倏然飞来。上面刻着一头匍匐的麒麟,须发鳞片俱全,屈身欲扑的姿态,威武大气,栩栩若生。
这是大夏的文官授印!
它虽只有方寸大小,却代表文官重权,是朝廷身份的象征,自然而然带着凛然官威,不容侵犯,令人敬畏。
冥冥一声如龙似虎的嘶吼,让人心神为之震慑,那官印上的麒麟竟然动了,如活物般从官印章座上猛扑出来!
在半空中,金身金蹄的麒麟忽然涨大,化作比人还高的巨大身躯。金光凝实,龙角怒目,有血有肉,如同真的神兽麒麟,从神话中再度重现人间!
刘恒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真实,麒麟却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他眼中,怒吼着朝玉质小剑扑抓而去。
两道身影巨大的反差,好像巨兽掌下的小鱼,随手就将被撕碎,让人不禁为玉质小剑担忧。
院外的官兵则是欢呼喝彩,齐声高喊:“县丞威武,诸邪授首!”
声势立刻振奋鼎沸,更甚之前。
见小剑被欺负,大师兄冷冷道:“一只县丞麒麟,依托官威才能化形,算什么本事?身为道剑,岂能被这等俗物羞辱,斩了吧。”
小剑仿佛得了命令,兴奋地颤颤鸣叫,剑刃似乎也变得锋锐逼人。玉光灵巧游动,闪避过麒麟利爪,顺着麒麟脖颈一绕,在众人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回到大师兄面前邀功般地炫耀跳动起来。
它的身后,麒麟峥嵘头颅,斜斜滚落在地,哀鸣声响起,身躯和头颅同时消失。再出现时,已经重归官印章座上,只是被斩去的头颅不见了踪迹。
这一剑,何等惊艳?
那无头麒麟的模样,凄惨可怜,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凛凛官威,呆板失神,仿佛连金色光泽都蒙上了一层灰暗。
“大胆狂徒!”
在官兵们惊愕呆滞之时,院外官车上传来怒斥,“连大夏官兽都敢斩杀,简直无法无天!”
官车外徒然显出一道巨大光影,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文士模样,但官服庄重,官帽端正,神色威严,朝大师兄瞪视过来。
两道金光,如同大山般镇压而下,庞大压力连在一旁的刘恒都感觉近乎窒息,深深感受到其中的堂皇正气。
这是一国威严,堂堂皇皇,神圣至极,不容亵渎,更能镇压一切邪恶。
“凝出官身,想用官威压我?”大师兄抬头看了眼,却是平静依旧,轻笑摇头道:“修为不到学士境,哪怕用强行用官气凝聚出官身,也不过是外强中干,更显得你虚张声势,连自己都底气不足,又能吓得住谁?”
玉质小剑抖动剑刃,骤然刺去,官威形成的金光巨山轰然炸裂,随后更是逆流而上,将金光势如破竹地摧毁,再摧毁!
小小剑身,却生生刺出了无可阻挡的霸道气概!
如果其余官兵是震撼与惊艳,县丞心里则掀起了惊涛骇浪,连官威都能斩碎,这道剑怎么这么强?单凭一柄道剑就逼得他一败再败,这人还没亲自出手,恐怕他本身更加深不可测,究竟是什么修为?
越想越觉得恐惧,县丞官身脸上都无法掩饰,尤其当玉质小剑悬停在他官身面前,剑尖静静点在他眉心,一股寒意更是直透骨髓。
这一剑要是真的刺下,凝聚官身的官气肯定阻挡不了,他没晋升学士境的神魂更是脆弱不堪,顿时就会魂飞魄散,神死道消!
为了维持官家的威严他还在坚持不退,但心里已经骂死了自家的兔崽子,还有怂恿他前来的其他几家后辈。为了争口气,来招惹这样可怕的存在,这不是让他来找死吗?
之前还骗我说,只是个武夫境的小子,我才有心来走一遭,可怎么又蹦出个修道的恐怖高手来?和这人相比,武夫境又算得了什么?
当爹的真是要被自己这废物儿子给坑死了!
他欲哭无泪,玉质小剑却似乎不耐烦了,慢慢刺进了他的眉心,寒气贯透进来,几乎将他官身里的神魂冰冻,仿佛在恐吓他,别给脸不要脸!
真等到小爷没耐性了,我可不在意斩杀了一个小小的县丞!
县丞真的怕了,前面肆无忌惮杀了他的县丞麒麟,和杀一个县丞又有多大区别?这人和这剑,不会太把大夏官威放在眼里,莫非要让他为维护朝廷威严,以死尽忠?
开什么玩笑?
和自己的小命相比,朝廷威严又算得了什么?
小剑玉芒越来越锋利,县丞心神颤抖,果断将官身散去,神魂逃命一般惶惶收回体内,根本什么脸面都顾不上了。
见县丞龟缩回去,玉质小剑得意洋洋地绕了官车一圈,好似蔑视和嘲讽之后,才又回到大师兄身边,炫耀几下,遁入大师兄眉心消失无踪。
“真是顽皮。”大师兄无奈地摇摇头,刘恒却看见了他那一闪而逝的宠爱神情。收回小剑,他淡淡看了眼院中僵硬不动的十多个官兵,这些人顿时腿脚一软,终于又能动了,哭喊着连滚带爬地往外逃。
沉寂的县丞官车,这才传出县丞威严的声音,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真是谎报消息,那三个逃犯分明不在这里,害我等白跑一趟,回去一定要狠狠惩罚这些谎报消息的刁民!”
刘恒听得无语,身为“逃犯”的他就好端端坐在院里,这县丞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话里话外都在服软,还在找借口企图挽回最后一点颜面。
官字两张口,真是功力深厚,让人佩服!
听他话里的意思,那坑了爹的“简洪七杰”,估计还得被恼羞成怒的县丞大人好一顿收拾了,刘恒想想就觉得有趣。
“收兵回府!”
汹汹而来,仓皇而去,这一队官兵匆忙撤退的速度,比来的时候更快更急,转眼就好像从没来过一样。
甚至不需要两位前辈出面,单单大师兄的一剑,都能够让官兵无功而返。
人自身强大到一定程度,居然可以无视朝廷,逼得官府退让,今天的所见所闻,再次坚定了刘恒努力修炼的渴望。
和县丞等官兵一样,他心里也在好奇,大师兄究竟是什么修为?
可惜大师兄没有炫耀的心思,好像只是做了不值一提的小事,示意刘恒可以品茶了。
才掀开茶盖,一股奇异而幽淡的清香钻进鼻中,说不清这是什么香味,只觉得苦涩又让人心神为之一振,精神许多。
低头看去,茶杯里只有孤零零一枚茶叶,小而圆,通透如碧玉,细密纹络却是银色,如同繁复又玄妙的仙家符箓,在茶水中起伏飘动,一看品相就知道不是凡物。
“这是什么茶?”刘恒惊奇问道。
大师兄深深看了他一眼,“问心灵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