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营帐之中,有几顶华贵远胜其他的帐篷,曲溪带着刘恒等六人就在其中一顶华贵帐篷的门帘前静静伫立。他也不出声,甚至还严禁其他人喧哗,只让众人随他这么静静站在帐篷外等候。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直到所有人头肩都落满雪花,除却曲溪外的人们都等得不耐烦时,才听帐篷里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来了?”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刚刚睡醒,隐约还有几个女子的呢喃声,也是透着慵懒,撩人心魂,叫人浮想联翩。曲溪闻言却是倏然振作,隔着门帘也透出讨好,“启禀公子,小的先带来几人,公子若是觉得不够,我这就再去招揽。”
“恩,那你接着去吧,把人留下就行了。”华贵帐篷里的曲三公子漫不经心吩咐一句后,就和帐篷中的女子们嬉闹起来,一时莺声燕语,嗔怒笑骂,更是撩人。
曲溪恭敬应诺,朝刘恒等六人投下个威吓的眼神,就此悄然退去。帐前再无人理会刘恒他们,只听帐里嬉闹声不断,剩下六人在帐篷外面面相觑,脸色都渐渐变得不太好看。
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们都算是一方高手,去到哪里都会受到敬重和礼遇,如此怠慢,谁都觉得如受羞辱。
“唔,吉儿,你带新来的过去吧。”
这次总算没等太久,帐内就传来曲三公子的声音,似乎在吩咐账内的人出来接待刘恒等人。他们就听一个柔顺的女音应诺一声,门帘总算被掀开来,透出里面温暖如春的热气。
出来的是个女子,拢了拢厚毛大氅,面容姣好,身段柔美如柳。从她出来的瞬息,门帘半掩中,众人隐约见到帐中红被翻飞,隐约有女子美妙春光显露,叫几个男子都是目光发直,喉咙滚动而不自知。
“才六个?”出来的娇美女子审视刘恒等人一眼,柳眉微蹙,不满地嘟哝一句,“这怎么够?”
随后她莲步轻移,率先朝前走去,淡淡道:“跟我来吧。”
六人却是不动,脸色沉冷。他们中脾气最火爆的要数一个用剑的好手,姓张名居,就站在帐外直截了当提高了声调,“曲三公子摆的谱也太大了吧,连面都不见,就用个姬妾把我们打发了?我们投靠曲三公子,不是投靠一个姬妾!”
“你有意见?”
他明明声音很大,奈何账内置若未闻,嬉闹依旧,唯有面前女子俏脸倏寒,冷冷反问道。
“是我有意见又如何?”这种情形,张居更是气愤,愤然道:“曲三公子不待见我们,不妨直说!凭我等的实力,去哪里都能混口饭吃,却也不至于被人怠慢如斯!既然如此,我张居只能和曲三公子就此别过了!”
他朝账内抱了抱拳,大步流星就朝营帐外走去。不仅是他,六人中又有两人同样朝账内抱拳,追随他要走,独留下刘恒、金家娘子和李秀才三人,看着比他们要沉得住气,实则似乎暗中各有打算。
“放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我们曲家当成什么地方了?”
女子杏目陡然爆射出厉光,娇叱一声,身上竟弥漫出令人惊容的强者气息。但见随着她目光射去,将要离去的张居三人身影顿时僵立当场,然后渐渐颤抖起来,面上流露出极度痛苦和惶恐的样子,寒冬中都挡不住豆大汗珠直流。
几乎同时,刘恒和李秀才都暗暗凝聚魂气到双目,就看见了截然不同的场景。
虚空中,张居三人周围阴风肆虐,其中伥鬼邪魔厉啸纵横,不断从他们体内穿插往来,却是伤人魂魄的术法。
施展这强横术法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仿佛姬妾的女子!
“至少是士子巅峰的实力!”
士子境巅峰的魂修高手,偏偏甘于做这曲三公子的一名姬妾,这叫刘恒也是心中暗暗吃惊,“或者说,伴随这曲三公子的姬妾,都是这个境界的高手?服侍他之余,也是贴身手下,更能在关键时候出奇不意,叫人难以防备……谁能想到姬妾也是最强的护卫?如果真是这样,这些世家的实力,恐怕比我想的还要强些。”
刘恒还记得,当年遇到出身圣地豪门的嫡系子弟沈家道中,他的护卫也就一个武夫巅峰一个士子巅峰,顶多实力胜过曲三公子这些姬妾,却是相同境界的高手。
比较下来,竟是相差仿佛了。
当然,说起来张居三人实力也不弱,如果能够反抗,哪怕依旧不敌,也不至于如此被动。可惜他们怕是没有发觉,身上所穿曲家护卫的衣服,其实早就被暗中下过禁制,穿到身上的时候就悄然烙印到了他们体内。
刚刚这唤作吉儿的高手姬妾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已经激发三人体内的禁制,使他们瞬息动弹不得,这才落到现在任人折磨却无法抗争的下场。
这禁制一入体刘恒就察觉了,发现凭自己的内力足够震散,就装作没有发觉,不曾擅自破解,任它留在体内了。
刚刚他没有和张居三人一样翻脸,也有这个原因。
这样看来,发现这这禁制存在的不仅他一个,李秀才和金家娘子似乎也有所察觉,只是也装作不知道而已,这就有趣了。
“这禁制足以困住武师境和学士境以下的高手,我敢于装作不知,是因为凭借超过武夫巅峰的内力能够轻易破解。这两位也敢如此,不知藏着什么非凡手段,竟也有如此自信和胆量?”
他暗暗琢磨着,面上却是浮现惊骇神情,好像被这姬妾给震惊到了。
“幸亏曲三公子今天心情不错,否则像你们这样目无尊卑的下人,就不是略施惩戒这么简单了。”直到三人求饶,吉儿才收了术法,冷笑道:“今天就让你们长个记性,需记得打今天起,你们身份就是曲家的下人,再不是混江湖的烂人。要是还不知道怎么听话守规矩,有的是苦头给你们吃!”
“是!”
“是!”
“记住了记住了,以后再也不敢犯了!”
三人如逢大赦,魂魄大伤却还是忙不迭地强撑起精神来,朝吉儿连连叩拜,谢过饶恕之恩。
“这里是三枚疗伤魂药,服下吧。”吉儿见状,语气总算和缓一些,朝三人抛去三个精巧玉瓶。
还真是恩威并重,这驭下之术果然老道,惩戒完了又送上伤药,自然换得三人感激涕零。
“至于你们。”吉儿杏目微眯,审视刘恒三人,“你们倒不像他们那么傻,希望你们能一直这么聪明下去。”
在她看来,闹起来的反倒容易收拾,正是刘恒这样精明的,才更值得警惕。
“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吧?”
“是!”
无论怎么说,这样一位姬妾出来应付他们,众人都不觉得那么屈辱了,自然齐声应诺。
帐外闹了这么一出,偏偏账内依旧毫无反应,嬉闹依旧,直到他们跟随吉儿远走也再没有别的动静了。
至始至终,他们竟连曲三公子的面都没有见到一眼,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终日领着姬妾在帐内玩耍,哪里有缉拿要犯的样子?”刘恒见状心里也是感慨,“不过如果三大家派来追捕何伯的都是这样的人物,反而是件好事。”
进入这个营地,刘恒就一直在仔细查探,发觉大多数人都对追捕的事情不算怎么上心。尤其这些三大家的公子们,基本都和曲三差不多,和他原本以为的场景截然不同。
完全感觉不到缉拿要犯的紧张和急迫。
“我就说以三大家显露的实力,加上血神宗和朝廷的强者,不至于三年多没能捉住何伯。可这些世家似乎更像是在应付了事,出工不出力,想来何伯能安然度过三年,还要多谢这些世家才对。”
至于传闻中的血神宗来使,还有朝廷强者,这营地没见到一个,好像不在这里,“类似的营地,应该还有好几处。”
照现在接触看来,各大世家派来的都是些纨绔子弟,不求他们做事,只为捉住要犯的时候能分一些功劳。而朝廷强者和血神宗来使才是真正做事的人,他们对这些世家的态度应该早就心知肚明,所以早就放弃了这些公子哥,任由他们在这里瞎混日子。
从种种端倪猜测着局势,刘恒在人群中一言不发,默默跟随吉儿出了营地,竟是在山林中渐行渐远,不断登高。
走到一处山顶,吉儿和李秀才两个魂修高手都有些气喘,面生细汗,就见到这处山顶热火朝天的景象。
数百人在这里忙碌着,奋力搬运大块方石,好像在建造一座高塔的样子。
“这是在做什么?”
刘恒也是愕然,不由得脱口而出,“不是缉拿朝廷要犯吗?”
吉儿瞥了他一眼,鄙夷道:“你知道什么,这门叠岭地势复杂,要犯躲在其中如鱼得水,这才久久没能缉拿归案。盖因如此,公子们高瞻远瞩,想到了这么个办法,只需在几处要地建好高塔,就能派人时时监控四方动向,让诸位武师和学士供奉们清闲不少,更能叫那要犯无处可藏!”
这!
听到这种事,六人都露出震惊的神色。
对于诸位公子如此天马行空的想法,刘恒惊愕之后,心中只剩一个服字。
他真服了。
难怪缉拿何伯这么兴师动众,却至今没有结果。缉拿何伯的人手中,各大世家可谓占了大半,可他们追查不用心,偏偏把心思都用在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上面,能耗费足足三年而没有成效就不会让人觉得奇怪了。
而且众人看得出来,在这工地忙碌的大多数是各大世家的下人,实力多是武生境以下。山石开凿出来,还得打磨成方块,一块足有上千斤重的样子,叫这些人打磨搬运,饶是武生也是个苦力活。
眼前这方高塔已经初见雏形,高过上百丈,还在不断往上搭建着,刘恒看后大略估量了下,“得,大批人手,这三年怕是都浪费在建塔上了。”
这模样,让李秀才也看得发虚了,“不会是让我们来搬运吧?”
他一个魂修,哪里做得来这样的苦力活?
“放心,不会叫你们做这些粗活的。”吉儿这话总算让众人松了口气,“让你们来,是接替我们家里守卫的活计。你们负责盯住这些下人,不能叫他们偷奸耍滑,二来分派好人手,时时盯住四方,如果谁能发现那朝廷要犯的踪迹,立刻禀报公子,到时必有重赏。”
听到是这样的活计,人们都隐隐露出喜色,却是比他们来前猜测的还要容易得多了。
盯梢的活计,肯定枯燥,但总比让他们去和那武师境的朝廷要犯拼命好得多,至少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唯有刘恒暗中皱眉,这可不是他想要的情况。
如果被困在这里,他怎么能提前找到何伯,又怎么在关键时候出手相救?
奈何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而且距离事发应该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略微琢磨就平静下来,也没有提出异议。
至于吉儿,接替了在营地盯梢的另一个姬妾,换她回了营地,自己留了下来。她的职责,显然就是负责整个工地的进程,再盯住刘恒他们这些盯梢的了。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得远远超出刘恒事先的预料,除了轮换上塔顶巡视四方山林,再没有别的动静。
在塔上往四方俯瞰,只能见到碧海一般的山林,很少有什么变化,比他想象的还要枯燥难熬。
当然,偶尔也能见到山林有人影窜动,但看样子都是朝廷人马在到处游动,忙着在广袤山林里搜寻何伯的踪迹。
这和大海捞针没有多少差别,在刘恒看来就是在碰运气,至于何伯,竟是根本没发现任何消息。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一个多月,距离碧夫人断言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大年,众人难得清闲一天,就在营地度过。他们得到公子们的大宴,无数丫环穿行其间,美酒佳肴如流水般呈上。至于公子们,更是如逢盛会,嬉闹欢庆,热闹非凡。
过了年,又是重复原来的枯燥日子,至于建塔的营地,刘恒就从没见过一位公子前来看过一眼,直叫他越来越无语。
“不过这些高塔……”
又是一夜,轮到刘恒值夜,他身处高塔最顶上,眯眼打量下方高塔,还有不远处隐约可见的无数高塔黑影,“说是巡查要犯的动静,骗得了谁?”
如果没有算错,碧夫人卦中所言一月十八,似乎恰好是座座高塔建好的日子!(未完待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