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娘去世前留下话,一定要她找到我。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女儿对我说,她和她母亲找了我七十年,才终于找到我。她现在也年纪大了,不知道还能奉养我几年,一定要把我接到对岸去生活。”
“于情于理,我都无法拒绝她的要求。但是我放不下你胖师父。我们两个,名为师兄弟,实则如同父子。若不是他当年救我一命,我哪能活到今天。我劝他跟我一起过去,但他不愿意。明天他肯定要找你聊天,你帮我劝劝他。九月初九过后,我便要随女儿走了,他能跟我一起去是最好,若是不能,这辈子或许也就没有再相见之日了。岁月不饶人啊,我和你胖师父已近油尽灯枯,活不了几年啦!”
阿九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师父,您去休息吧。”
“那便拜托你了,你也早些休息。”
瘦师父从房上跳下去,阿九看着他挺拔如松的背影,恍然明白了许多。怪不得瘦师父他不苟言笑,原来他是军旅出身,忽然他笑了,他为瘦师父高兴,本以为这辈子没可能想见的亲人,奇迹般重逢,还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情吗?笑着笑着,他的眼泪掉了下来。他不知道,等到他七十岁的时候,能不能如此找到自己的母亲,或许,也是、有可能的吧?
……
早餐是阿九亲自动手做的,清粥小菜,花卷豆沙包,两位师父吃得都非常满意。用过饭后,瘦师父的女儿说要领他去补办身份证以及护照,要去市里,庭院里就只剩下了胖师父和阿九二人。
阿九泡了壶茶,给胖师父倒上一杯,嘻嘻笑道:“怎么样,师父,羡慕人家有女儿,你没有吧?”
胖师父一点也不以为然,道:“羡慕有什么用?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再说了,臭过道士娶老婆,你听说过和尚娶老婆么?你师父我是个和尚,去哪儿找老婆?”
“瘦师父都告诉我啦,你以前是道士。”
“以前?”胖师父摇了摇手里的竹扇,思忖了一会儿。道:“看来你瘦师父什么都跟你说了,这老小子是铁了心要走了。”
“哎呀。我的好师父啊。”阿九腆着脸凑到近前,道:“人家也没说不带你,你就跟着一起去呗,瘦师父说了,他女儿家挺有钱的,你要是担心自己给人家添麻烦了,没事儿,徒弟我给你钱,保证够你花。打着滚花都花不完。”
“花钱用你?”胖师父拿扇子敲了阿九一下:“有你龙坤师兄,你师父我会缺钱?”
“龙坤师兄?”阿九在脑袋里搜索了一遍,没有任何印象,道:“师父,龙坤师兄是谁啊?”
“他俗家姓王,以前是个当兵的,后来做买卖了。昨天我还在电视上看到他了。”
“你是说,那个、那个……”阿九瞪大眼睛:“建林?”
“就是他,意外吧?”胖师父老顽童似的说道:“你以为你师父我傻啊?没儿没女,不多教几个徒弟能行?这个徒弟不孝,我还有别的徒弟,到老了总能用得上。”
阿九忍着笑点头。迎合道:“您老说得对,您徒弟多,一个比一个厉害。说点正经的吧,你到底跟不跟瘦师父去啊?我劝你还是去吧,你看现在这山上也没别人了,他要是再走了,就剩你一个老和尚。你说谁能放心啊?”
“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师父我一百多年都活了,还差这几年?”
“也不能这么说,人都有老的时候,您年轻时候多厉害我不知道,到老了就是危险,一个人绝对不行。”阿九想了想,道:“要不你跟我走也行,我给你找个好地方。”
“算你还有点良心!”胖师父点了点阿九鼻尖儿,开怀大笑:“你胖师父想必和你说过了吧,我们两个即将油尽灯枯的事情?”
阿九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悲伤之色。按照正常人的年岁,把胖师父的年纪除以二都算是高寿了,再贪心也说不过去。人活一世生老病死,早晚有这么一天,谁也躲不过去。阿九从小受佛道之学影响极深,对生死之事,早已能够看淡。
胖师父更是如此,道:“其实你瘦师父没有看准,和尚我,其实就在这几天了。”
“什么?!”饶是阿九看淡了生死,但听闻如此噩耗,还是无法再淡定。他一把抓住胖师父手腕,心顿时凉了半截,胖师父的脉象几乎已经没有了,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他现在还能说话,还能活着,完全是靠强大的内力支撑,换句话说,他的血液运行,完全是在靠内息催东。等内息耗光了,他也就死了,这便是油尽灯枯。
阿九突然猛地甩了自己一个嘴巴,这一下一点也没留手,嘴角登时渗出了鲜血来。
“干嘛!”胖师父断喝,一把拉住阿九的胳膊,阻止他继续打自己。
阿九跪在地上,泪雨滂沱:“师父,徒弟不孝,昨天还与您动手,耗损您的内息。”
“是我要试试你的功力,跟你有什么关系,起来!最后聊聊天,想让师父看你这样?”
阿九努力把眼泪憋回去,但还是忍不住,胖师父对他有多重要,他无法用语言形容。在他心里,或许还在那从未谋面过的父母之上。现在得知胖师父将死,而他却无能为力,甚至还加速了他的死亡,内心难过到了极点,也沮丧到了极点。
“这次九月初九,其实我只叫了你回来。”胖师父把阿九扶起来,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似乎死亡这人生的最大恐怖,根本无法对这位看破红尘俗世的老人产生哪怕一点的影响。
“我找你回来,就是为了交代后事。”
“师父!”阿九又跪在了地上,头都没法抬起来。
“起来。”胖师父再次说道,阿九缓慢抬起头,看了看胖师父,双膝似有千斤重,努力站纸了身体。
“对嘛,这才像样!”胖师父欣慰地笑了,他注意到阿九把僧袍上的法号沾上了,道:“徒弟,你对这个法号,还是怨念颇深啊。”
“没、没有!”阿九赶忙把胶布扯掉,道:“师父,徒弟喜欢,徒弟喜欢。”
“喜欢个什么啊,不知道偷偷骂过我多少次秃驴了。”胖师父笑笑,道:“但你可知,为师为什么给你起这个名字么?”
“徒弟不知。”
“法从‘廌’,‘解廌’这种神兽具有很高的智慧,懂人言知人性。它怒目圆睁,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我希望你也是如此;海,广纳万物,我希望你能够海纳百川,有容人之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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