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安县界碑旁,停留着一小簇行人,引得不少路人侧目。
原本这里乃是长安县边境,行人匆匆,挺正常的,只不过这些人待在这里,已经有两日之久,这才引起他人好奇。
“爹爹,这都已经第三日了,孩儿看那道长不会来了,他也不知道咱们会此时回到长安,要不,咱们还是先入城去吧。”
马车旁的一个年轻人,朝着车窗内的一张中年男人的面孔说道。
那中年人先是往窗外张望了一会儿,沉眉不语。
另一个稍微年长的男子道:“丈人,我们可以先入城,留人在这里等候便是。”
那中年人终于开口道:“想当初我离开长安时,人人都恨不得在我身上踩上一脚,朝我脸上吐唾沫,可以说没有人认为我还能够回来,唯有那道长掐指算出不出几年,我便能够回来,并且让我回来时,再给其回报。你们看看,果然不出几年,我便又回到了长安,可见那道长乃当世高人。”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然而,这几年发生太多的事,朝中也早已经变样,我对长安的情况是一无所知,若能够请得这位高人相助,对我将会有莫大的帮助。”
那年长的男子道:“原来丈人在此久候,是想请那道长一道回府。”
“不错,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们在此与那道长见面的场景。”
“小婿自然记得。”
“那道长非寻常人也,即便我亲自留在这里,他也不见得会答应。”
那年轻人突然道:“可是咱们再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那中年人思忖片刻,道:“等足三日,若今日那道长还未出现,我们就先入城。”
这中年男人正是刚刚回京的李义府,那年轻人则是他三子李洋,如今他已经是无罪之身,当然,身份还是平民,不可能说让他官复原职,毕竟他之前可是戴罪之身,而那年长正是他的女婿柳元贞。
几年前他们被李治贬去黔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李义府这几年整日都是郁郁寡欢,因为那地方实在是太偏僻了,要啥没啥,连百姓都少,想鱼肉百姓,都找不到对象,真是度日如年。哪知这喜从天降,李治竟然召他回京,并且官复原职,他们一家人甚至于就连行李都不想收拾,就直奔长安而来,日夜兼程,披星戴月,可是眼看长安城就近在咫尺,李义府突然要求在这里停留,但是李洋等人可是归心似箭呀。
不知不觉中,已经是夕阳西下之时。
李义府已经出得马车,他站在一棵树下,游目四顾,忽然失望的叹息一声,点点头道:“走吧。”
可是他刚刚上得马车,正准备离开这里时,忽闻外面隐隐传来一阵铜铃声,立刻又听到外面有人喊道:“丈人,丈人,你快看,道道长。”
李义府闻言,不禁大喜,几乎是冲出马车,寻声望去,但见西北方的小道上,晃晃悠悠地行来一头小毛驴,毛驴上坐着一个道人。
“是他,是他。我可算是等到他了。”
李义府激动的热泪盈眶,推开下人,跳下马车,便往迎着那道人跑去,不顾形象,招手喊道:“道长,道长!”
柳元贞、李洋生怕李义府摔着,护在左右。
跑得一会儿,三人来到那道长身前。
“道长,你---你可还记得我。”
李义府激动的朝着那道人问道。
那道人笑着点点头,下得毛驴来,拱手一礼,道:“贵人,别来无恙了。”
“有礼,有礼。”
李义府赶紧回礼,又朝着柳元贞和李洋道:“你们还不快向道长行礼。”
柳元贞、李洋急忙向那道人行得一礼。
“不敢,不敢。”
那道人微微颔首,又向李义府道:“贵人果真是守信,难得,难得呀。”
李义府一愣,随即道:“难道。”
那道人微微笑道:“前些日子我便算到贵人将会在这几日回到长安来,贫道有意迟来,便是要看贵人是否守信。”
高人就是高人啊!李义府明知被耍,但丝毫不恼,反而一脸感激道:“当年蒙道长指点,在下才能在那贫瘠之地,心怀希望,熬得这几年,若非如此,只怕在下早已经经受不住,道长对于在下的恩情,在下是没齿难忘。”
那道人摆摆手道:“不敢,不敢,贫道当年就说过,贵人自有福星相助,非贫道之功。”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不知贵人可有将钱带来?”
李义府一愣,这高人谈钱,就俗了那么一点,但立刻便道:“带来了,带来了。”
说着,他又立刻命人取来一个木盒。
这木盒一打开,里面是银光闪闪,当初他在位的时候,可是贪了不少钱,而且他只是被贬,没有被抄家,身边不缺钱,当然,李义府是铁公鸡来的,他能毫不犹豫的拿出这银子来,可见他对这道人的尊敬。
“这里乃是一百两银子,还望道长笑纳。”
“多谢。”
那道人双手接过木盒来,也不点点数,就将银子倒入小毛驴背上的麻袋中,又将木盒递还给李义府,笑道:“这一百两银子乃是早先约定好的,贫道就收下了,至于这个名贵的木盒么,贫道是无功不受禄。”
李义府木讷的接过木盒来。
“贫道告辞。”
那道人拱手道。
“等---等下。”李义府急忙拦住那道长。
“贵人还有事么?”
“这---!”
李义府眸子左右晃动了一下,突然拱手道:“实不相瞒,在下姓李,名义府,本是中书令,只因遭人陷害,被贬去黔州,如今终于沉冤得雪,当今圣上又召义府回京,且官复原职。”
那道人闻言,只是微微一笑,问道:“李中书为何与贫道说这些。”
李义府道:“义府希望能够请道长一道回府。”
那道人淡淡道:“贵人的好意,贫道心领了,只不过贫道自由自在惯了,不愿受到任何约束。”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贵人如此守信,在这里等候贫道几日,贫道心里也是感动万分,就再送贵人一句话。”
李义府忙道:“还望道长赐教。”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道人道。
李义府听得是一脸困惑,道:“请恕义府愚钝,不知道长此话怎解?”
那道人道:“当初贵人离开长安,其实并非是坏事,而如今回到长安,亦非好事。”
李义府、柳元贞听得皆是大惊失色。
“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当年贫道便算到贵人命中有一大克星,而此次贵人回来,便是要面对这克星,若能过得了这关,贵人将会平步青云,一帆风顺,再无忧矣,可若过不了这关。”那道人突然叹了口气。
“那将如何?”
“只怕也再无翻身之日。”
李义府不禁吞咽一口,面露惧色,又问道:“道长可知那克星是何人?”
“这贫道可不知道,不过贵人很快就会知道了。”
道人说罢,便施以道礼,道:“贫道告辞了。”
“道长还请留步。”
他要不说这话,李义府还真不一定会勉强他,可现在的话,李义府如何敢放他离开,道:“还请道长能够助义府过这一关,待成功之日,义府定有厚报。”
道人笑道:“贫道已经为贵人几番泄露天机,还望贵人能够知足。”
“是。”李义府还真不敢惹这道人,突然眼眸一转,道:“道长,这一百两本是我应给予道长的,还不足以表达义府的谢意,义府绝非忘恩负义之辈,还望道长告知住处,改日义府登门拜谢。”
那道人犹豫片刻,才道:“贫道一向云游四海,居无定所,最近落脚于西郊的赤霞山。”
“多谢道长成全。”李义府行得一礼,又问道:“不知道长可否告知义府尊号。”
“贫道道号玄机。”
“原来是玄机道长,失敬,失敬。”
“若无他事,贫道就先告辞了。”
“玄机道长请慢走。”
铜铃声又再响起,渐渐远去。
“丈人,就这么让他走呢?”柳元贞很是心虚呀!
李义府叹道:“我也不想,可我也留不住他,不过他既然告知我住处,那也不急于一时。”
李洋道:“可是万一他是骗爹爹的呢?要不孩儿派人去跟踪他。”
李义府皱眉道:“这等高人,岂会骗我,而且他要骗我,那我们也没有办法,至于跟踪么,哼,就你那点小伎俩,焉能瞒过道长。”
柳元贞皱眉道:“丈人,你可知道丈人口中的克星是谁?”
长孙无忌已死,杜正伦也没有回来,难道是他?李义府脑中突然闪过一道人影,随即摇摇头,心想,不可能,不可能,我与他虽不合,但也无仇无怨,他也未会与我作对。摇摇头道:“我也未猜到,不过道长既然说过很快就会知道,那咱们也不用去瞎猜。”
在他们的谈话间,那玄机道长骑着小毛驴已经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呼---!”
他刚刚转过一道弯,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抹了抹脑门上的汗,“东主真乃神人也,几年前便能够猜到今日的对话。是呀,有东主的庇佑,我又何须惧怕他李义府。李义府,老子就在赤霞峰等着你。”念及至此,他又是一脸轻松,哼着小曲,优哉游哉的往西行去。
这道长名叫杜元纪,是韩艺在前几年落下的一颗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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