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果不然出韩艺所料,李义府去捣鼓了几日,便成功“说服”了禄东赞答应大唐的要求,也就是由大唐出面,给双方划定红线,并且大唐还将派遣官员入驻吐谷浑,监督两方。
李治听闻之后,大喜不已,这条件无疑是最符合大唐的利益,狠狠褒奖了李义府一番,并且决定在承天门楼举办宴席宴请群臣,来庆祝大唐成功平息了这一场争斗。
这李义府是后来居上,将功劳全部给夺去了,在宴席中,不少大臣是排着队向李义府道贺,一时是风光无限。
禄东赞看在眼里,那是笑在心里,也是不断的恭维李义府,将李义府捧得高高的。
趁机与李义府、许敬宗他们攀谈,因为松赞干布时期,大唐重臣都是开国功勋,什么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等人,再来就是韩瑗、来济、褚遂良等人,如今是大换洗,枢要大臣中就剩下李勣一个人了,其它的都换了,禄东赞也得重新认识这些人,毕竟他目前而言,不想跟大唐撕破脸,还得依靠外交,但更多的是在试探这些大臣,看看这些大臣比起房玄龄他们来如何?
国家政策都是出自这些枢要大臣,了解这些枢要大臣,可以对于大唐国策有一个基本上的判断,这是非常重要的。
这酒过三巡,禄东赞算是看明白,这些枢要大臣那都是一群爆富,李义府他们的言语中充满得意,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人,不像长孙无忌、房玄龄他们一样,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脸上的表情总是跟气氛相得益彰,完全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这些人在禄东赞眼中,连房玄龄的一根脚趾头都当不上,心中更是得意,如此大唐有何惧哉,也是越喝越开心。
“唉---!”
郑善行转过头去,望着崔戢刃,好奇道:“崔兄为何叹气?”
崔戢刃苦笑道:“我只觉裸露在外人面前。”
郑善行微微一愣,随即点头叹道:“是啊!陛下这般庆祝,那岂不是告诉外人,我大唐打心里就不想兴师动众,如此一来,只怕禄东赞心里是另有打算。”
“不是只怕,而是一定。”崔戢刃微微皱眉,道:“据我所知,吐蕃能有今日,禄东赞的功劳恐怕还要高于松赞干布,此人绝非等闲之辈,那么他的野心肯定也不小,可惜陛下竟将此重任交予李义府这等目光短浅的小人,他又岂是禄东赞的对手,恐怕今后我大唐要在这上面栽个大跟头。”
说着,他目光瞟向一人。
郑善行的目光顺着望去,只见韩艺与张大象站在角落里面,相互交谈着什么。
而整个计划制定者韩艺,却被人遗忘到一边,心中唯有苦笑,总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得意忘形了。
“韩侍郎,我觉得这太不公平,这分明就是你的功劳,如今人人都向李义府道贺!”
张大象看到此景,都有些愤愤不平道。
韩艺一笑,道:“这本就不在我的职权之内,也没有谁规定这功劳就是属于我的,况且,的确是李义府给谈下来的。我们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那因地适种。”
张大象道:“如今人都派出去了,只要农民得益,这事应该问题不大,我们户部应该多准备一些桑树苗。”
“这钱用不着咱们户部出!”韩艺呵呵道。
张大象好奇道:“那谁出?”
韩艺道:“谁要承包,谁出呗!你偷偷让人将这消息放出去,他们自然会准备桑树苗的。”
张大象点点头。
正当这时,李勣忽然晃悠悠的走了过来,张大象非常识趣的离开了。
“你小子还真是大方啊!”李勣似笑非笑道。
韩艺笑了一声,道:“司空,这你可不能怪我,我做了我所做的一切,而司空你可什么都没有做。”
李勣诧异道:“原来你还生老夫的气。”
韩艺道:“司空南征北战,在朝中位居相位多年,什么没有见过,大臣们脸上的笑容不是告诉禄东赞,你尽管打就是了,我大唐是不可能出兵的。”
李勣皱了皱眉头,其实这个问题,他也意识到了,他觉得很憋屈,我大唐没有道理这么害怕吐蕃。
韩艺瞧了眼李勣,道:“司空,请恕我说一句不得当的话。”
李勣一怔,道:“还有什么是你不敢说的。”
“我不敢说的太多了!”韩艺摇摇头,正色道:“司空,你不觉得你如今的地位很尴尬吗,甚至有点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味道么。”
李勣眉头紧锁,有些不悦道:“你这话死什么意思?”
韩艺道:“司空位居三公之一,没有统兵,但却是军方的代表,在我看来,军方就应该强势,就应该声,不管成与不成,军方绝对不能认怂的,原本这事的话,军方给予陛下强有力的支持,与文臣配合,一张一弛,这是必要存在的,可是司空你既代表军方,却又不能代表军方出声。
如果在这事上面,军方给予强有力的回应,禄东赞又岂能像现在这般春风得意,他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忌惮,而如今的话,禄东赞眼中看到的,尽是一群不愿打仗的文臣,他心里对于我大唐的惧怕恐怕会大减,这会促使他肆无忌惮为自己的野心付诸行动。”
说到这里,他闭目一叹,道:“我大唐何时再能出一个侯君集啊!”
李勣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低声道:“你说老夫不如侯君集?”
韩艺不答反问道:“不知司空问的哪一方面?”
李勣眯了眯眼,直视着韩艺。
韩艺看着他,浑然不惧。
过得一会儿,李勣突然将杯中的酒饮尽,笑道:“老夫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你话不腰疼啊!”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韩艺轻轻一笑,其实他心里非常清楚,现在李义府等人得势,谁敢轻易去得罪他们,弄不好就得去岭南,武将心里也害怕,毕竟李治扫荡了好几批大臣了,你韩艺也是策划者之一,那还不你们说了算,反正跟他们也没有多大的干系,他就是想故意刺激一下军方,今日之事是无法挽回了,但是今后可不能再这样,军方如此沉默,这是不太正常的现象。
因为一个强大的帝国,文臣是无法缔造出来的。
正当韩艺愣神时,禄东赞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笑道:“韩侍郎!”
“原来是吐蕃大相!”韩艺一怔,拱拱手,又笑道:“在下出生比较晚,对于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的那一段佳话,只是道听途说,是大相你告诉我,那一段姻缘是多么的难能可贵,我真的非常开心大相能够做出让步。”
禄东赞先是一愣,随即笑道:“韩侍郎谬赞了,其实能够达成这个协议,全亏韩侍郎的智慧,我之所以不肯退让,皆因我不相信慕容氏,要是大唐能够限制吐谷浑的军队出边境,那我们吐蕃便可放心了,这一切皆是因为韩侍郎的智慧。”
韩艺一笑,只觉他的话充满着智慧,这个台阶下得真是无懈可击,让人情不自禁愿意去相信他,摇摇头道:“不敢,不敢,这可能与我是商人有关吧。”
禄东赞好奇道:“此话怎讲?”
韩艺笑道:“因为商人喜欢用契约说话,如果我不是商人出身,我恐怕也想不到这一点。”
禄东赞稍稍点头。
韩艺又道:“相信大相听过我们大唐的神圣的君子契约。”
禄东赞立刻道:“这当然听过,而且也是出自韩侍郎之手。”
这话一出口,他便猛然惊醒过来,不好,上当了。
韩艺点点头道:“大相说得不错,因此大相完全不用担心,若是吐谷浑敢破坏这一份协议的话,我们大唐一定会全力支持吐蕃的。”
吐谷浑目前哪里敢破坏这协议,这分明就是冲着吐蕃去的,言外之意,就是你吐蕃要是敢违约,我们大唐绝不会坐视不管的,这是软中带硬。
“这是当然,我之所以答应下来,全因大唐。”禄东赞也是不露声色的说道。
禄东赞来找韩艺,就是想试探一下韩艺,没曾想到反倒让韩艺抓住机会,稍稍威胁了以他一番,他自问占不到便宜,于是与韩艺聊了几句,便离开了。禄东赞刚走不久,诺曷钵紧跟着就过来了,呵呵道:“韩侍郎,此番真是多谢你了。”
人家都是在感谢李义府,他却跑来找韩艺,用意非常明显,因为他见禄东赞和李义府关系非常好,显然李义府是跟吐蕃亲,故此他得拉拢韩艺这一派来支持自己,这样才能保持与吐蕃在大唐朝中的势利能够平衡,如果大唐一边倒偏向吐蕃,那吐谷浑可就糟糕了。
韩艺笑道:“河源郡王言重了,我不过是奉命行事,这是我的职责罢了。”
“韩侍郎过谦了!”诺曷钵一笑,又道:“不过韩侍郎,即便如此我心中还是有些不安,禄东赞这人我太了解了,善于算计,我不是信不过大唐,我只是信不过禄东赞,万一他回去之后翻脸不认账,可如何是好?”
韩艺笑道:“他要是这么做,不是逼着我们大唐出兵么,我相信他不至于这么蠢。不过---!”
诺曷钵忙道:“不过什么?”
韩艺道:“不过河源郡王,凡事都不能完全寄托于他人,只有自身强大,才能震慑住敌人,在下斗胆奉劝河源郡王一句,这一份协议只是限制了战争进一步扩大化,但是没有终止战争,你可不能麻痹大意,应当比以前更加紧迫才是,唯有如此,你方能真正的化解这一场危机。”
诺曷钵点点头,感激道:“韩侍郎的忠告,在下一定谨记在心。”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