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哈拉冷着脸,看着大同镇上传来的欢呼声。
这是大明二七六年六月二十六日,大同镇外的蒙古兵军阵缓缓收缩。与此同时,他的另一个诡异队友也放弃了进攻。
收到宁武关处消息时,巴尔哈拉忍不住感叹了一下:“顺军的消息,也不慢,而且,他们恐怕也已经做好决定了……”
大同镇的南方,宁武关,顺军的军营里,一场大事件正在生。
任继荣带领着顺军忽然间停止了战斗。他下令各部回营,又严令不再与明军接战。各部顺军将官一头雾水,但还是接受了这个命令。
唯有后营的张能心中不忿,他气势汹汹地冲进了顺军的帅帐,要见任继荣。
任继荣没有拒绝,他端坐帅帐的上,看着张能气势汹汹而来,声音高的仿佛能用声浪将帅帐掀开一样,震得隔着一层的外间卫兵都耳朵嗡嗡嗡的:“任将军!为何忽然下令我部收兵?凭什么,我部那才刚刚登上城头与官军战做一处,且是最顺利的时候,眼见这一回就能将当面城墙占据,终结这足足攻了三十三轮的悲剧。可为何,为何你却要下……令……收……兵!”
任继荣不为所动,沉浸到了一种恍惚的状态,以至于张能的狮吼功一点作用都没有一般,让他呆呆的,仿佛自动屏蔽了眼前的怒吼一样。
“任继荣!”张能大步冲了过去,双手按在桌案上,对视着任继荣。
见此,任继荣的卫兵们纷纷冲过去:“不得对我家将主无礼!”
哗啦啦,无数抽刀之声响起。
听见声音,外面张能的卫兵也迅拔刀对峙。
空气之中萦绕着让人感觉心里颤的死寂,仿佛此处就是火药堆,只差最后一个火星就能爆炸,摧毁一切。
这么大的动静终于让任继荣醒了。
他看着眼前的张能,恍惚道:“哦,张能啊。你是来问退兵的事情……对吧?只是,退兵不退兵的已经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张能怒极反笑:“任继荣,你是了什么痴呆还是要装神弄鬼做傻子?这紧要关节,你不思增兵助我一举夺下宁武关,反而还说什么不重要?我军眼前,纵然有天大的事情,也没有这夺下宁武关重要!你既然胆敢乱命,就别怪我去过帅身前告状!”
李过是后营主将,在陕北渡过黄河,让张能先率领一部主力在前,自己带领主力以及辎重等行走得慢的靠后。要不然,此刻进攻宁武关依旧只有任继荣一部兵马。此刻徐徐过来,算算日子,也是快到了。
但任继荣一点也没有被吓到的意思,他收拾了一下心情,看着眼前的张能,微微露出一点嘲弄:“若是皇帝死了呢?”
“若是皇帝死了呢?”
“若是皇帝死了呢?”
……
屋内回归了寂静。
仿佛有回声一样,这一句话不断在张能的脑海里萦绕,他一下子呆住了,愣着,身子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的任继荣,满脸不敢置信:“你说……你说什么?”
“皇帝死了。”任继荣没了性致戏谑这个冲动暴怒的勇将,他叹息一声道:“皇帝在获鹿镇与御驾亲征的官军主力大战,一战大败身死,中营,前营还有大半个左右营都崩了,全军覆没。权将军刘宗敏,制将军刘汝魁战死,李岩、谢君友等都是被俘……眼下官军已经深入山西,平定州一战被破,太原的马重禧不战而降。你要去寻过帅,那也一般。此刻的过帅恐怕……也要陷在太原,无以为继了,就是侥幸逃脱,也顾不得我们。南面受敌,这宁武关也打不下去了。这个紧要关头,你给我说,不收兵,继续将将士们的鲜血撒在这个注定无用的地方吗?”
“皇帝身死……主力大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任继荣!”张能怒吼一声,道:“你胆敢编撰军情的话,过帅饶不了你!”
“方才激动过火,我可以饶了你。现在你还目无上下尊卑,我先拿军法办了你!少给本将撒泼,现在是内斗的时候吗?”任继荣眼中寒光闪烁,死死盯着张能,眼中杀机涌动。
听任继荣说罢,张能突然间身上仿佛被抽调了脊梁骨一样,闷着声,板着脸,一声不吭走了。
望着张能的背影,无数念头在任继荣的胸中升起,最终化作了一腔不甘:“该动手了……”
……
宁武关内,周遇吉左右踱着步子:“当真?”
“自然是真!不仅如此,齐贤率领近卫军团第三步兵营已经击破宣府镇鞑虏入侵,现在正在星夜赶往大同镇!等到大同镇与齐贤驱逐了清军,我宁武关就安全了!”说话的是周遇吉的参将文秀和。
这个姓文却一身粗壮筋骨的参将是周遇吉的副手,此刻将北面的消息传来,眉眼里都透着十足的喜气。
“齐贤的第三步兵营……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周遇吉喃喃着,不住地摇头。
见周遇吉的反应有些古怪,文秀和问道:“总兵,什么没想到?”
“没想到,我大明有一天,竟然也能有这般辉煌的大胜。足可以比你历代名将啊,真是横空出世,给我大明带来了中兴之主啊!”周遇吉说完,依旧满脸的庆幸:“要知道,这每一个营头都是实打实的军额,两三千的强兵,打起来比寻常一万实数的边军还厉害。圣上竟然派来一个步兵营去解宣府与大同之危,等于是将自己的一只手的三个手指头给捆住了。饶是这般,还是将那李自成十万大军给杀败了。这是怎样的本事,这是怎样的本领?”
“这本领……”文秀和脸色憋红,一连想了十数个形容词,依旧想不出一个合适的,最终昂扬道:“总归是比天下里任何一人,比那贼虏酋都要强的本领!”
“哈哈哈,没错。有如此明主,何愁怕了那顺贼。眼下,南面之地应该也已经收到了李自成身死的消息了。纵然是没收到,那也没关系……”周遇吉嬉笑着道:“咱们给他们传个话,帮他们治一治聋病!”
“太好了,总算给咱们山西镇出一口气了!”文秀和大笑着,仿佛恢复了十年青春。
翌日,官军出战,一战击溃顺军张能部,逼迫顺军南撤百里。
大明二七六年七月一,李过率领后营主力退回陕西,加强黄河防御。听闻此消息,任继荣以犒劳大军为名,捕杀张能等后营将官十七人,率其部兵马两万余人投降周遇吉。
与此同时,见大明境内内乱平定,找不到时机的清军也跟着悄然间退了出去,不知道何时消失在了明军的视野之中。
唯有镇羌堡的一个少年郎静悄悄地从草原的草丛之中跃出,一刀将小解的一个蒙古兵捂住嘴巴,一刀捅在脖颈上。
没多久,河面里多了一具捆着石头的尸骸。
尸骸全身****,他的衣物出现在了一个名作卢泽的少年郎身上。
离开明国境内的清军似乎经历了不少混乱,没有抢到足够猎物的强盗们彼此不满,为了镇压住麾下各部将官的异心,清军统帅正黄旗固山额真图赖故意打乱了各部顺序,以至于来了一个陌生的蒙着脸的士兵也并没有人认出来。
清军显得很匆忙,图赖的神情十分严肃,每日督促着,让他们一路朝着东面杀去。
大多数蒙古人并不认得地理,也不熟悉这个陌生的地方。
但有一个人里外,这就是那个假的蒙古士兵卢泽。
作为镇羌堡的士卒,卢泽依旧记得邓来福当年讲述山川地理时的感慨。
“这是黄崖口。蓟县北六十里的崇山峻岭里。蓟州城墩台十八座,这是最重要的一处。当年戚爷爷守蓟镇的时候在这里重新修筑过,尤其是……两年前虏酋阿巴泰进犯我大明时,就是从这里过的!”
……
“圣上说来不及,是有道理的。”渤海上,海面平静,庞大的船只行走在上面,平坦而让人安心。
说话的是大明直属于朱慈烺的大明皇家水师6战队主将徐闻。
领队的是登州号的舰长齐远,跟着登州号等大小军舰护航的运输船上载着的,却都是一个个雄赳赳气扬扬,哪怕在水上晃悠了十数天也依旧精神不错,随时可以作战的精锐。这赫然就是朱慈烺直接指挥的水师6战队了。
而他们的目标,是辽东。
从登州城出,乘坐运输舰队一路前进沿着海面走了一千二百里后,便终于到了辽东。到了这里后,舰队忽然间不再贴着海岸行走,而是朝着渤海中间隐藏行踪过了两三百里后这才在见到一处大岛以后这才沿岸靠过去。
此处,便是觉华岛了。
唐朝的时候这里就有开,有靺鞨口为海岛咽喉。到了大明的时候,因为海路显而易见的低成本,这里成了辽东军需囤积粮料的基地。
孙承宗时代既经营宁远城之筑城与戍守,又经营觉华岛之囤粮与舟师。广宁失陷后,御守重在宁远城,粮储则重在觉华岛。
觉华岛有一主岛和三小岛,也就是磨盘岛、张山岛、阎山岛。岛上有一座囤粮城,南北长约5oo米,东西宽约25o米,墙高约1o米、底宽约6米。北墙设一门,通城外港口,是为粮料、器械运输之通道;南墙设二门,与龙脖相通,便于岛上往来;东、西墙无门,利于防守。城中有粮囤、料堆及守城官兵营房遗迹,还有一条纵贯南北的排水沟。
不仅如此,觉华岛上还有水师,辽东都跟着吴三桂投降进满清以后,水师也改旗易帜归顺到了清国的旗下。
因为这是历来守辽东的关键所在,不仅是大明官军用来运输粮食的重要地方。就是清人后来占据了,也依旧十分重视这个地方,依旧将粮食在这里转运,他们要顺着天津的河流一路入内。
而似乎,这个时代里,谁也想不到,有一天,敌人会从海上来……
对着一个看似无法击倒的巨人在咽喉上重击一刀。
……
祖大乐站在觉华岛的主岛上,任由带着鱼腥味的海风吹拂在脸上,让他心里稍稍得以平静一些。
他是绝想不到,他们祖家在辽东整个家族投身军旅,为大明护卫边疆,杀敌无数,最终却有一天会站在同样的地方成为曾经敌人的手下将领。
觉华岛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变,变化的,只是他们的归属。
曾经大明的旗帜没有了,换来的是清军的旗号。曾经的大明将领成了大清将领,曾经觉华岛上大明百姓的民脂民膏现在成了清人的。
这些大明百姓的出产最终却要喂饱杀掠他们的敌人,这委实是一种讽刺。
就当祖大乐在主岛的角落里吹海风的时候,山上却漫山遍野都是他的亲兵。他们各处奔跑,大声呼喊着他们的主将,终于在这一处角落里寻到了祖大乐。
看着焦急的手下,祖大乐感觉很是奇怪:“祖三勇,你们急匆匆的过来寻我,是有什么急事?”
这里自从成了清人的麾下以后,倒是真的许久没有再闻战火了。
领头的亲兵道:“将主,是家主的密信!”
亲兵所言的家主显然就是指祖大寿了。
祖大乐闻言,神色严肃了许多,急忙过去拆开。只是一看,他就愕然了:“怎么会……”
这时,祖三勇忽然颤抖着道:“将主……快看海上!”
海上,无数船只涌来。浩浩荡荡,密密麻麻。
京师。
近卫军团朝着东方逼近了五十余里,缘由,便是清军似乎为了表达自己议和的诚意,在洪承畴入城以后主动后撤了五十里。
这个距离,已然退出了通州。
京师解围了!
城内……议和的声音却悄然兴起了。
这一回,众人反而没有太大的意见。
“毕竟是建奴求和呢……”
“大多数所谓议和,大多是鞑虏压着我中华打,让我中华之国屈膝求和。但眼下敌人却求和了,这岂不也是盛事?”
“中华自古是热爱和平,听闻建奴都有意退出辽西了,议和能恢复百里疆域,也是好事哇……”(未完待续。)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