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到了上风口,就意味着完全掌握住了战斗的主动权。
大明儿郎的命是珍贵的,如果可以用炮火解决战斗,他们当然不会鲁莽地在人数劣势的情况之下短兵交战。
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之下,狭路相逢,冲锋厮杀,那是勇气。一如方才大明一方船队的冲锋。
但现在,冲锋结束,成功抢占上风口,优势重新获得,再舍长取短,就非智者所为了。
渡边雨宫的心情格外的焦躁,一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但是,就仿佛对方是远在海面上的游人一样。火山的威力再是如何庞大,也无法将爆发的岩浆淹没敌人,伤到他恼恨之人一根毫毛。
明人的船队到了上风口,此前让倭寇憋屈不已的事情又要来了。
炮击,又开始进行。
重新排列着t字位的胶州号带领着其余三艘有火炮的商船以及一艘小型战舰草撇船依次开火。
“大明儿郎一向是讲道理的。坚持用真理说服敌人,让敌人诚惶诚恐地低头认错,这才是新时代中国人讲道理的方式。”朱慈颇为有闲情逸致地喊了岛津光久、祖大寿、郑森以及阿部忠秋等人寻了个桌子,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
优势已经获得,哪怕最坏的结局,也会安然无恙。朱慈有了闲心,所有人都放松了下来。
此刻,听朱慈这一句意味深长又俏皮不已的话,大家都是忍不住相顾一笑。
“用真理说服人……”跟随朱慈而来的王夫之静静地看着舰首正在怒吼的舰炮,觉得第一期这些耗费无数重金打造的火炮是这么可爱。
是呀,从前在国内,尚且可以觉得儒家文章的确有用,获得地位与财富。
但到了国际上,旧的八股文当然已经落伍。在丛林法则的国际社会里,更看重的是**裸的实力。文化的软实力固然是潜移默化,持久有效。但如果没有硬邦邦的大炮说服那些不愿意讲道理的人躺下闭嘴,那软实力就如同空中楼阁,没有了基础,无法依存。
果不其然。
又一轮真理武器开口了,作为新一代的主力战舰,夏级战舰胶州号储备丰厚,炮火再次开始轰鸣。
这一回,似乎已经明白大势已去。尽管渡边雨宫的人还在坚持,却已经有零星的人开始落跑。
夏志武笑着赶了过来:“陛下,根据方才打捞的几个俘虏得知,这些倭寇也并非全都一伙。其中许多人只是合作关系,平时各自行事,这次才特地聚集起来。看来,已经有倭寇撑不住了。”
的确是撑不住,都要血本无归了。炮火洗地之下,什么都没抢到,却已经死伤狼藉。许多人想的不是继续发财,而是怎么面对这一番烂摊子。
“倭寇的士气就此颓矣!”当着岛津光久的面,在场的中国人没有一个人介意倭寇这两个字。要知道,后世已经渐渐很少再有人用倭提及日本人了。这多少是一种带着蔑视背景的称呼。
“以老夫看,这一场大战,胜负已分。”祖大寿扶着长须,笑道。
“天佑大明!”无数人欢呼高喊。
阿部忠秋也忍不住感叹明人之强大:“神兵利器,莫过于此呀。从此东海万里波涛,尽为中华内域了。”
朱慈则是笑着道:“也许天佑大明,但最重要的,还是中华儿郎是不可战胜的!”
……
渡边雨宫面若死灰,看着一轮轮炮击清洗之后的船队,数量已经悄然少了三分之一。那些,不仅有这一回临时拉过来的盟友,也有许多曾经忠心耿耿的手下。他们都变成了逃兵,丢下了渡边雨宫这个首领。
山内忠丰就是再蠢,也能明白而今是个怎样的场景,他瞪大着双眼,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以后,喃喃低语:我是在做梦吗?
山内忠直抿着唇,脑海里不住地回想着皇帝陛下那句自信满满的话语。
他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确有这个底气喊出这一句。
想到这里,山内忠直嗫嚅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
“打出白旗吗?”山内忠丰苦笑地看向渡边雨宫。
渡边雨宫捏着桅杆,想要说出一个不字。
但这时,又是轰隆一声雷霆炸开的炮声响起,随后,一片炮弹落入渡边雨宫的一号福船之上。
轰隆一声炸裂的声音响彻,火光燃起,一个个面色苍白的倭寇不断地抛洒着刚刚提起来的海水。
甲板上,满是腌渍与腥臭的唯道。
这时,渡边雨宫身前一个忠心耿耿的手下面色苍白地道:“没有水了……再来一轮炮击,我们就必须用淡水灭火了。提绳在炮击中烧光,木桶都没有几只了……”
尽管就在海上,但要水灭火却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渡边雨宫闭上眼,不想看这残酷的现实。
但逃避解决不了战争,只能解决渡边雨宫自己。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也许,是时候做出决定了。山内忠丰阁下,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这一笔买卖,我们做不成了。”
“放弃吗?不!还没有到胜负已分的时候!现在就谈输赢,还早了点!别忘了,日本国中,只有我能给得起你这个价码。还有那艘船,明国皇帝的船,你不想要吗?”山内忠丰跳了起来,忍不住大喊大叫。
渡边雨宫嘴角一撇,轻蔑地笑道:“拿着不属于你的东西来诱惑我,这未免也太让人耻笑了。况且……有一句俗话,还请山内忠直阁下谨记,有命拿钱,没命花钱。”
山内忠丰嘴巴一张一合许久,想要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下意识向弟弟那边看过去,希望这个一想以机智闻名土佐藩的弟弟能有什么惊喜的计策。
山内忠直的确没有沉默,只是一开口,就连渡边雨宫也大为变色。
“兄长大人,我们恐怕不得不承认……胜负已分。请看……你的后面……”山内忠直示意山内忠丰朝着身后看去。
那里,海平面上,一个庞大的船队乘风破浪,迅速卷来。
山内忠丰面色一白:“怎么可能这么快!”
“明人据传有飞鸽传书之能事……况且亦是有快船数艘……再加上皇帝陛下久未抵达,定然引人疑心。不管是驻扎在琉球的第二舰队还是驻扎在萨摩藩的第一舰队,都会派人前来……说起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诸君,无论如何……我们都要面对事实。”山内忠直苦涩地说着。
渡边雨宫眼皮子一跳一跳,面目一下子凶恶了起来,他盯着山内忠丰两兄弟上下仔仔细细看了几眼。
山内忠丰被渡边雨宫这么一看,顿时发了毛,也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是要借你人头一用的架势啊。
他急忙看过去山内忠直,但又担心山内忠直这一回也跟着惹出什么幺蛾子来来,再来一个坏消息。
还好,弟弟并非真的那么不靠谱。
山内忠直显得很平静:“渡边君,请你务必明白。袭击明国皇帝陛下,这是不赦之罪。无论您做出怎样的举动,都逃脱不了死亡的结局。当然,明国的刑罚不一样。他们有秋后问斩,有凌迟处死。更有株连九族!”
死,也有不同的选择。比起利索快活的一刀砍头,更加残忍恐怖的还有凌迟,活着一刀刀割死,当真是让人想想就从脚底板上冒出寒气。至于株连九族更是可怕,谁没有妻小?谁不想自己的子孙流传?
“我们是日本人!”渡边雨宫说出这话,自己都没有底气。
如果是后世,随便犯了什么杀人的罪行,那还真的可能比较麻烦引渡。
但这可不一样,他犯下的并非普通的罪行,受害者可是当今大明帝国的皇帝陛下。面对皇帝陛下的威严,面对整个帝国的愤怒,幕府可能为一个区区倭寇一个区区大名做庇护吗?
更何况,船上还有幕府的高官,阿部忠秋。
不用想,用脚趾头猜都知道幕府的态度。至于天皇……哈,他们什么时候真的考虑过天皇的旨意呢。
总之,一旦得知消息,日本幕府恐怕会比起大明更加勤快,将这些倭寇绳之以法,以免被牵连愤怒。
换做寻常,这已经足以引发一场战争了。
只不过……明军的实力实在是强的惊人,三十五艘倭寇战舰,被单挑解决,挨揍得毫无还手之力。
也许大明会在胜利之后暂熄怒火……
“你想说什么?山内忠直!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我不想让你们的死期提前!”渡边雨宫十分不耐烦。
“我只是想你我将结局保存得好一些罢了。如果选择顽抗或者就这样投降,那我们都将受到最严厉的刑法。不仅是凌迟处死……也很可能被株连亲眷。”山内忠直看着这片海域,回想着当初的惊喜,苦笑地说着。
他本来对于能这么顺利找到朱慈是将信将疑的,没想到……还真的在这里如期埋伏到了皇帝陛下的船队。
“你有办法?”渡边雨宫终于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我想,如果我将他们内奸的名字报出来,也许……我们可以落得一个稍好的结局。我一人身死无碍,只忧心我那娇妻幼子……”山内忠直无可奈何地说道:“该投降了……在此之前,我会亲身前往乞降……”
一张张白床单白内裤各色白色的东西飘扬在了一艘有一艘倭寇战舰之上。
援兵到了。
超过十艘主力飞剪船迅速包围了现场,登州号尤其速度最快,飞箭一般地护卫到了胶州号身侧,直到凑近了发现胶州号无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艘主力舰船就压着全部倭寇战舰打,再来十艘,那是怎样的体验?
无可反抗。
望着一张张飘扬的白传单与白裤衩……朱慈露出了会心的一笑:“闹剧结束了。”
欢呼声响彻云霄。
而朱慈,则是很快又见到了山内忠直。
这一回,山内忠直却是交代出了一个让朱慈愕然,全然意想不到的名字。
……
“孩子长大了也可以放心了,就算这一回还是我输了,错了。好歹能让孩子继承下来这份家业,也许他是对的……但我真的是不甘心呀。”新华港上,望着一艘有一艘舰船飞一般冲出港口,郑芝龙的心情格外的复杂。
对于大明,他的心情当真是十分的复杂。
一方面,他曾经是个明人也是个明军将官,多少有一点感情。但自从朱慈掌权,一切的一切都让郑氏在屁股上站到了朱慈的对立面。
除了郑森这种白手起家,从感情到屁股都与大明一致的怪胎以外。郑氏体系上下都不喜欢朱慈这位新君。尽管,他让这个帝国再度强盛。
但是,强盛的帝国还会容忍一个强大得几乎主宰沿海海洋的武装走私商人集团吗?
遍览历史,几乎看不到一个相近的例子。
郑氏,也同样如此。
所以郑芝龙不知用了多少法子阻拦这个帝国的成长。
但是……一切都注定是螳臂当车。
最终,郑芝龙下了绝招。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数十万人的庞大移民,当真可以是青史留名了。
但是……
皇帝陛下还是追了过来。
“是你逼我的……我做这些,也是逼不得已啊。说真的,芝豹啊……”郑芝龙发现郑芝豹走了过来,苦涩地说着:“如果我不是这郑氏的当家人,我是当真衷心敬佩这个皇帝。但不行啊……福松想得太简单了。只觉得朝廷会保住我们。没错,是会保住这数十万移民的安危。但我们呢?你、我还有芝虎,都是挂了号的人。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这一笔账,迟早会算。所以,我只能先下手为强啊。”
原来,出卖皇帝陛下行踪的竟然是这郑芝龙!
郑芝豹轻叹了一声:“但若是我们又失败了呢?”
“一个又字……说得好。”郑芝龙苦笑地说了一声,又道:“那就,让死亡结束一切吧。当然,放心,为兄还有办法。安心等待吧,结局很快就要出来了。”
一天后,郑芝虎脚步沉重地从台湾抵达了萨摩藩。r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