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尼拉王城。?
一长溜被绳索捆绑着的华人在西班牙兵丁的驱赶下登上并算高大的城墙,三十出头相貌普通,身形算不上高大但却颇为精壮的风天云夹杂在队伍中缓慢的登上城墙,一眼就望见停泊在海面上的庞大舰队和码头上正源源不断有条不紊登6的大队兵马。
如此盛大的场景,风天云还是头一次看见,心里又是震撼又是兴奋,当年郑和下西洋的船队规模应该也不过如此吧,他不过稍稍失神,身后就响起一句叽里咕噜的喝骂,随即一枪托子砸在他后肩,将他砸的一个踉跄。
稳住身形,他连头都没回一下,赶紧向前挪动,身后一个叫黑九的汉子关切的道:“云哥——。”
“没事。”风天云冷声道。
“不准说话!”一个混血儿高声呵斥道。
风天云左右张望了一眼,见的相邻的城墙上都是被长索捆绑着的汉人,不由的咬了咬牙,很显然,西班牙人这是打算利用他们来胁迫南洋海军放弃攻打王城,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些西班牙人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这样就能阻止南洋海军进攻?
队伍终于停了下来,眼见的身旁没人,黑九抓住机会轻声道:“云哥,这城墙不高,跳下去摔不死,咱们有十多个兄弟,乘乱跳下去,不定有活命的机会。”
风天云是南华会马尼拉堂口的堂主,土著在城外大肆抓捕汉人,他们也没能幸免,听的这话,他没吭声,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他自然也不甘心成为西班牙人的挡箭牌,这城墙是不高,可一个个都被长索绑在一起,跳下去是什么光景?
总督乔恩斯、准将纳维德率领早一众军官也在面南的城墙上观察着,见的清国舰队规模如此之大,一个个脸色都十分凝重,半晌,纳维德才放下望远镜,道:“清一色火枪,还有不少6战炮,粗布估计,兵力应该在三万左右.....。”
说着,他缓步走到一边,见状,乔恩斯跟了过去,纳维德掏出烟斗装填烟丝慢条斯理的点燃,这才道:“恕我直言,马尼拉怕是守不住,总督阁下有什么打算?”
听的这话,乔恩斯脸色有些难看,略微沉吟才道:“我已通知棉兰和拉瓦格,咱们只要坚守半个月时间,不,十天,只要坚守十天,援兵就能抵达。”
“阁下弄这些华人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他们不是在报纸上指责咱们屠杀华人吗?”乔恩斯沉声道:“让他们自己杀!”
“若是守不住呢?”纳维德闷声道。
乔恩斯毫不迟疑的道:“这是咱们在远东唯一的一块殖民地,必须坚守到最后。”
“你应该为城里这一万多白人负责。”纳维德毫不客气的道:“咱们守不住十天,这不是以前的清军,也不是海盗.....。”
话未落音,城墙东边就响起了枪声,两人都是一惊,这么快就起了攻击?这不可能!零星的枪声很快就停了下来,不多时,一个军官快步赶来,走到跟前,递上一张小纸条道:“这是敌军用箭射进来的。”
纸条是用西班牙文写的,“敢妄杀无辜,屠尽王城,鸡犬不留。”瞟了一眼,乔恩斯冷声道:“好大的口气!”
旗舰‘镇江’号甲板上,易知足放下望远镜,不屑的道:“一群蠢货,居然还妄想据城死守,这倒省了咱们不少手脚。”
燕扬天沉吟着道:“对方摆出据城死守的架势,应该是有援兵.....。”
“有援兵更好,咱们可以以逸待劳。”易知足说着吩咐道:“命令加快登6。”
几艘冒着黑烟的蒸汽炮舰一字排开沿着帕西河逆流而上,沿河两岸的大小船只早已逃跑一空,宽阔的河面上空荡荡的不见一艘船,王城东面,登6部队迅向东北方向穿插,一直抵达帕西河才开始向西转进,下午三点左右,就完成对马尼拉王城的包围。
城东方向,工兵营紧张的挖掘战壕,平整炮兵阵地,一门门6战炮相继被拖拽着进入阵地,易知足一登岸,黄殿元便领着一群人匆匆迎了上来,敬礼道:“大掌柜,这些都是当地有名望的缙绅大族,希望能为天军略尽绵薄之力。”
这是看着南洋海军势大,赶着来抱大腿了,易知足扫了众人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个时候,让他们出点钱出点力,既能让他们安心,稳定民心,也能让他们彻底站在自己这一边,当即冲众人拱了拱手,朗声道:“西班牙霸占荼毒吕宋近三百年,诸位都受苦了。”
听的翻译,一众人忙不迭的还礼,没口子的谦逊,易知足听不懂也不想与他们多客气,径直吩咐道:“来人,将他们的名字都记下来,愿意支持并与诚心合作的,都是我们的朋友。”
说着,他径直对黄殿元道:“目前,急需了解城里的兵力,向他们打听。另外,不让他们做点事,他们心里也不安,大军需要新鲜的肉食果蔬,让他们进贡。
马尼拉的治安也需要人来维持,你牵头将他们组织起来组建一支民壮,维护治安,再则,写份安民告示,四处张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南洋海军并没有动攻击,这让王城里的西班牙人暗松了口气,城墙上被当做挡箭牌的汉人也都靠着墙垛坐下,一个个又累又渴又饿还夹杂着无尽的恐惧,人人都清楚,难逃这一劫,不被打死只怕也会被活活饿死渴死。
没有人愿意说话,一个个都神情麻木的呆坐着,当然,也没人敢说话,来回巡逻的兵丁可不好惹,有不少人被他们用刺刀捅死,风天云呆呆的望着夜空的繁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与他靠在一起的黑九这时却耳语道:“我鞋里有刀。”
鞋里有刀?风天云心头一振,随即大喜过望,黑九缓缓离开他靠向另一边,随即不着痕迹的将脚伸到他身后,摸索着好不容易取出一把七八寸长的小刀,风天云心里等时大定。
夜渐渐深了,城外东北两面城下也燃起一堆堆篝火,想来是南洋海军为了防止西班牙人突围而点燃的,“砰”一颗烟花在王城上空炸开将整个王城照映的犹如白昼,烟花为尽,几支火箭又射了过来,随即又是“轰轰”几声沉闷的火炮轰鸣声,紧接着城内就响起了爆炸声。
王城里登时响起了急促的号笛声,一队队士兵紧急集合,如临大敌一般快的开上城墙,但城外却又安静下来,没有一点动静。
这是疲兵之计?已经割断了捆在手上绳索的风天云微微笑了笑,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这城墙不过二十来尺高,也就二层楼,以他的身手跳下去也无碍,随时都可以走,他心里自然是安稳下来,自然是不急于走,打算等待时机多救几个兄弟。
城外似乎确实在实施疲兵之计,过段时间又来一烟花,射几支火箭,开几炮,到的后半夜,西班牙人也疲了,不再吹号集合。
城外,临时军营,中军大帐。
易知足将一群本地土著中的大户豪族,富商巨贾送出大帐,精神奕奕的折回大帐,林美莲端着托盘进来,道:“属下熬了些鱼刺燕窝粥,侯爷尝尝。”
“你还会熬鱼刺燕窝粥?”易知足一笑,明显的不相信。
“这个真不难。”林美莲轻笑道:“属下是在当地一个大厨指导下熬的,侯爷尝尝,若是喜欢,属下以后日日为侯爷熬粥。”
接过碗来尝了一口,易知足才道:“暹罗燕窝吕宋翅,咱们这是在原产地,价格应该不贵罢。”
“再贵,侯爷也吃的起。”林美莲笑道:“味道如何?”
“你自个尝尝....。”易知足正打算喂她一口,却听的门外朗声道:“报告——。”听的是燕扬天的声音,他连忙放下粥,道:“进来。”
燕扬天一掀门帘走进大帐,敬礼道:“禀军门,东、南、北三面各部皆已就位,并做好准备,随时可以起攻击。”
易知足抬腕看了一眼手表,三点刚过,略微沉吟,他才道:“传令,五点起攻击,不要怕浪费弹药!”
正五点,“砰”一颗烟花在王城上空炸开,一朵绚丽的红色焰火在空中绽放开来,整个王城被照映的一片血红。
“轰轰轰”沉闷的炮声随即响了起来,瞬间就连成一片,之前的零星炮击不仅是疲兵也是为了校正炮击参数,这一轮齐射,打的是又快又准,大大小小的实心弹、开花弹狂风骤雨一般倾泻在王城内,爆炸声震耳欲聋。
夜袭!南洋海军居然会动夜袭!风天云不由的一呆,旋即大喜,黑九不用他吩咐,早已乘乱窜了出去。
炮声未歇,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火箭从东北两个方向激射来,犹如一片火雨在黑夜中尤为醒目壮观!
炮弹、火箭仿佛不要钱的一般交叉覆盖在本就不大的王城里,城内到处都是滚来滚去的实心弹和乱溅的弹片,慌慌张张冲出来的兵丁根本就无法集合,城墙上,此时也是乱做一团,城墙上巡逻的西班牙和土著兵丁怕被弹片击中,赶紧躲到内侧的墙垛下,被作为挡箭牌留在城墙上的汉人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也躲过去,一片乱糟糟的。
南段城墙上,风天云、黑九等已经脱困的南华会成员抓住这一瞬即逝的机会,迅的扑向几个在城墙上巡逻看守他们的西班牙和土著兵丁。
也就在这时,一个个飞虎爪抛上城墙,六七米高的城墙,对于训练有素的海军6战队来说根本就不算个事,很快,一个个身影就灵活的翻上了城墙,身先士卒的连长鲁大有翻上城墙,见的这情形,不由的大喜过望,连忙用官话道:“趴下,都趴下!”
听明白意思后,风天云连忙用粤语、潮州语重复道:“听话,都趴着不要动,以免误伤!”
为了解救这些马尼拉汉民,易知足制定的是东北两面火炮炮击,佯攻牵制,而主要突破口则是南段城墙,源源不断的6战队跃上城墙,随即向东西运动,紧随着大部跃上城墙的营长齐宏志见这情形,连忙吩咐道:“信号!”
随着一颗绿色烟花升起,火炮火箭随即停止了射击,一颗接一颗烟花则接连升起将整个王城照的仿若白昼一般,城墙上零星的枪声断断续续的响了起来。
驻守马尼拉的西班牙军和土著军什么时候遭遇过这种情形,大半夜的骚扰,却在天快亮时,他们睡的正香时起大规模的攻击,如此猛烈的炮击更是他们生平第一次遭遇,烟花用于夜战照明他们也是头一遭遇上,等的炮声停歇,他们冲出来遭到来自城墙上的火枪齐射和火炮轰击,才现三面城墙都已易手。
总督府二楼,总督乔恩斯居高临下望着横七竖八满是残肢和尸体犹如人间地狱一般的王城,脸色惨白,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坚守十日,一夜都没坚守住!完了,吕宋完了,如此强悍的战力,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抵抗的。
“阁下!”纳维德大步走了进来,沉声道:“清军已控制了三段城墙,这仗已经没法打了。”
“你觉的清军会放过我们?”乔恩斯有气无力的道:“别忘了,咱们杀了多少华人。”
“投降,城内所有人还有一线活命的希望,不投降,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纳维德沉声道:“咱们可以跟他们谈判,在与英吉利的战争中,清国释放了所有的战俘。”
“谈吧,你与他们谈吧。”乔恩斯垂头丧气的道:“只要他们同意不杀俘,什么都好说。”
天色微明,纳维德举着白旗走出了总督府。
城外,中军大帐,易知足叼着雪茄看了燕扬天一眼,道:“不杀俘?就这个条件?”
燕扬天微笑着道:“他们如今是瓮中捉鳖,一声令下就能全歼他们,他们还敢提什么条件?”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道:“答应他们,不杀俘。”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