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大营,前沿阵地。?
经过一天的鏖战,所有官兵皆是疲累不堪,不少兵丁连送上来的晚饭都来不及吃就在阵地上睡着了,但大多数官兵却睡不着,天已经黑透了,援兵仍然没有来,不少官兵都开始感到绝望,在太平军如此凌厉的攻击下,他们只怕很难再坚守一天,如此惨烈和高强度的战斗,他们从来没经历过。
“大家都赶紧吃饭喝水,抓紧时间歇息一下,说不定晚上匪还会起进攻。”营长乌而厍朗声道,隐隐听的对面传来沉闷的鼓声,他就预感到太平军今晚怕是不会消停。
有人大着胆子道:“营长,不是说援兵天黑就能赶到嘛?”
乌而库最怕就是这话题,当即强自笑道:“打仗哪能说的准,也许是援兵半道被狙击,耽搁了也说不定,不过,你们也不要担心,南洋海军从无败绩,绝对会赶来的,再怎么着,明天也能赶来。”
明天?能不能撑过明天还说不定呢,不少人心里暗自腹诽,却是不敢说出来,这话有动摇军心的嫌疑,见的气氛沉闷,乌而库朗声道:“今天一战虽是打的辛苦,不过,战果也是辉煌,大家看看阵地前的尸体,闻闻这血腥味就知道,只要能够坚守到明天援兵来,这就是一场罕见的大捷,加官进爵,人人有份!”
听的加官进爵,一众官兵精神都是一振,这倒是实话,阵地前的尸体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绝对是罕见的大捷。
中军牛皮大帐外,和春犹豫一阵才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见礼之后,他掏出一份折子呈了上去,道:“王爷,这是末将的遗折......若是守不住,王爷领兵从北面突围.....。”
僧格林沁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接折子,声音低沉的道:“纵使守不住,本王也不会突围。”
“王爷——。”
僧格林沁摆了摆手,道:“一日血战,咱们固然伤亡不小,匪伤亡更大,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匪今日攻不下,明日照样攻不下,本王坚信能够守住。”
听的这话,和春精神一振,确实,太平军不可能接连承受得住如此大的伤亡,他当即试探道:“以王爷之见,援兵究竟何时能到?”
略微沉吟,僧格林沁才道:“本王说明日天黑能到,你相信吗?”
话才落音,就听的“轰”的一声沉闷的炮声,随即炮声连成一片,不消说,太平军又开始进攻了,僧格林沁老神在在的道:“两日两夜,连续强攻,本王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援兵明日天黑之前必到!晓谕各部官兵,再坚守一日夜,就是一场空前的大捷!”
曹武镇东北三十里,海军6战队大营。
易知足将双脚泡在热水里,就着烛光看着地图,距离京山已经不过七十多里,明天下午就能赶到,他的好好琢磨下京山的地图。
“报告——。”
听的是陈洪明的声音,易知足放下地图道:“进来。”
陈洪明快步进来敬礼道:“校长,前方哨探回报,京山这两日夜,枪炮声不绝,以学生估计,应该是太平军对僧王所部进行强攻。”
已经强攻了两日夜?易知足皱了下眉头,“看来太平军的情报工作做的不错,去请江中丞过来。”
不等陈洪明派人去请,江忠源已是匆匆赶了过来,他也得知了京山的情况,一进帐,他便道:“侯爷,匪强攻两日夜,下官担心僧王坚持不住。”
“从获知的情报来看,太平军是打算在咱们赶到之前全歼僧王所部。”易知足缓声道:“目前僧王所部的处境应该颇为凶险.....。”
江忠源听的大为忧心,若是僧格林沁的二万人马被围歼,整个湖北的战局都将为之逆转,略微沉吟,他才斟酌着道:“若是太平军赶在咱们抵达之前全歼了僧王所部,回过头来必然会包围咱们.....。”
这个可能不是没有,易知足抽出脚来慢条斯理的擦干,随即抬腕看了看手表,见的才八点,略微沉吟,他才道:“这条官道还算平坦,传令,九点,大军开拔,连夜急行军,咱们不能功亏一篑!”
连夜急行军?江忠源一呆,连忙道:“侯爷,下官标营只怕跟不上.....。”
“跟不上?”易知足看了他一眼,道:“跟不上无所谓,叙功之时,别抱怨就成。”说着,他看向陈洪明道:“命令先头部队在曹武镇赶制火把。”
京山,东郊。
炮声枪声厮杀声呐喊声响成一片,不时有烟花在夜空绽开,将整个战场照亮,山上山下的战斗都趋入白热化,杨秀清下了死命令,不惜任何代价,天亮之前必须全歼被围清军,太平军精锐尽出,轮番强攻,各部太平军高唱圣歌、赞美诗,进行无畏的冲锋,攻势比起白日里更为凌厉,清军坡势较缓的东侧高地和正面前沿阵地顿时岌岌可危。
“这些匪疯了!”和春抹了一把脸,快步走进中军大帐,道:“王爷,向北突围吧,末将负责断后。”
虽然北侧没有多大动静,但僧格林沁清楚,压根不可能突围出去,他沉声道:“支持不住了?”
和春缓缓的摇了摇头,所有的兵力全部都投入了,却依然挡不住太平军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他跟太平军交手两年,从来没见过太平军如此拼命,若非是当初移营,依山扎营坚守,遇上这种打法早就崩溃了。
僧格林沁轻叹了一声,手头的预备队全部都派出去了,还是守不住,他也是无可奈何,半晌他才道:“匪这是看中了咱们手头的这批米尼枪,就算是全军覆灭,也不能让匪得逞......。”
话未说完,突然听的山头隐隐传来一阵呐喊声,什么情况?难道阵地失守了?两人脸色都是一变,待的两人快步抢出大帐,呐喊声已是越来越大,仔细一听,僧格林沁不由的一喜,他听的分明,喊的是“援军来了!”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很快,山上山下就喊成一片,看到了希望,勉力支撑的清军登时士气大振,爆出前所未有的战斗力。
山下的清军看不见,但是山上的清军却是看的分明,一条长长的火龙正蜿蜒向京山而来,很明显,距离他们已经不远。
听闻禀报,僧格林沁大喜过望,连忙高声道:“传本王命令,各部做好反攻的准备,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
清军大队援军到来,严重的打击了太平军的士气,此消彼长,整个攻势登时为之一缓,中军大帐里,闻报易知足部已过了曹武镇,杨秀清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他着实没料到,易知足部在连续几日的长途行军之后居然会能连夜行军。
石达开掏出怀表看了看,略微沉吟,才道:“援兵抵达,清妖士气大振,要想歼灭,已无可能,不过,这一战,也算是重创了僧妖头.....。”
杨秀清沉声道:“翼王什么意思?想撤退?”
“连攻两日夜,我军伤亡不小,如今清妖援兵抵达,我军士气低落,若不及时撤离,恐遭内外夹击。”石达开缓声道:“请东王及时定夺。”
十来万大军撤退,不是件容易事,一个不好,有可能被对方衔尾掩杀,况且衔尾掩杀素来是清军的拿手好戏,不过,就此撤退,杨秀清却是有些不甘心,如此大的伤亡,却功亏一篑,他咽不下这口气。
略微沉吟,他才道:“易知足部远道而来,日夜行军,可说是强弩之末,僧妖头部同样是连日苦战,咱们何惧内外夹击?索性放进来,一并围了.....。”
这胃口也太大了!石达开一惊,连忙道:“海军火炮不少,战力强横,即便能围住,咱们怕是也吃不下......。”
杨秀清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道:“区区数十门小炮,能奈何咱们十余万大军?再说了,如今士气低落,一旦撤退,必然溃散,若是清妖敢追杀,后果不堪设想。”
“撤退路线,在下早已着人勘探好。”石达开道:“从西南方向的峡谷撤退,两边埋下伏兵,清妖若是敢追击,定叫他有来无回,况且,清妖未必有胆子追击。”顿了顿,他接着道:“之所有主张连夜撤退,是为了摆脱清妖的衔尾追击,如今易知足部连日长途行军,僧妖头部苦战两日,必定要修整一日到两日,咱们可以从容撤离,摆脱他们。”
有道理,杨秀清微微颌,略微沉吟,才道:“此时再攻击,已失了锐气,先鸣金收兵罢。”说完,他摸着摩挲着下巴的胡茬,来回的踱步,凝神思考。
待的石达开下令之后折了回来,杨秀清看了他一眼,道:“咱们在大营外沿有着完善的防御工事,应该能阻挡住易知足部,只要能挡住一日......。”
“万一挡不住,咱们连撤退的机会都没有。”石达开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话头道::“五百匹马骡,运载小炮,至少可以运载近百门,没有十足把握,易知足也不敢贸然前来救援。”
听的这话,杨秀清一阵无语,眼前似乎又浮现出武昌城下,海军犹如摧枯拉朽一般的强悍攻势,见他不吭声,石达开缓声道:“这一战,咱们虽然伤亡不小,却也是重创了僧妖头,重挫清妖的锐气,只要顺利转进,局面就对咱们大为有利。”
虽然满心不甘,杨秀清却没任性,眼下的局面来之不易,这十余万兵力是太平军的主力,确实不宜冒险,长吁了一声,他才道:“撤吧。”
枪声停歇下来,太平军潮水一般的退了回去,死里逃生的清军官兵登时爆出一阵接一阵的欢呼,听着漫山遍野的欢呼声,僧格林沁心头也是一松,这次可说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多亏了易知足及时救援,否则,他们这二万大军绝对是全军覆灭的下场。
他正自庆幸,和春一脸欣喜的快步进来,见礼后禀报道:“王爷,匪撤退了。”
明摆着的事情还用禀报?僧格林沁正欲开口,却是瞬间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道:“大撤退?”
见他反应如此大,和春一楞,道:“王爷不会是真打算追击吧?杨秀清可是出了名的善于伏击追兵,匪选择的是从西南方向的峡谷撤退。”
从西南方向的峡谷撤退?僧格林沁连忙走出大帐,就见举着火把的太平军正浩浩荡荡的向西南前进,他不由的冷哼了一声,“如此明目张胆的撤退,还真是没将咱们放在眼里。”
和春苦笑着道:“王爷,血战两日夜,众多官兵如今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海军没上来,僧格林沁也没胆子追击,只得悻悻的道:“算他们识相,溜的够快。”
见的太平军大举撤退,易知足不由的暗松了口气,当即便派人传令,改急行军为常行军,既然太平军已经撤退,他也就没必要逼迫的太紧,对他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既解了僧格林沁之围,又避免与太平军爆大规模的战斗。
抵达太平军大营外五里,易知足就下令停止前进,就地扎营,江忠源催马赶上前来,道:“他们倒是溜的快......。”
易知足慢条斯理的摸出一支香烟点燃,惬意的抽了一口,这才道:“溜了是好事,否则难免一场大战,咱们如今可是强弩之末。”
江忠源点了点头,道:“不知僧王那边是什么情况?”
“估摸着够呛,天亮就知道了。”易知足说着长叹了一声,道:“好在咱们赶来的及时,这趟总算是没白忙活。”
待的江忠源打马离开,陈洪明凑了上来,轻声道:“军门,太平军见咱们来援,便迫不及待的撤离,应该伤亡不小......。”
“怎么,你想追击?”
陈洪明讪笑道:“长途奔袭,却一枪未,属下觉的挺憋屈的。”
“别小看了杨秀清、石达开。”易知足慢悠悠的道:“太平军敢大张旗鼓的撤退,必然是有恃无恐,此番前来的目的是援救僧王所部,没必要节外生枝。”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