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涛觉得这两个人的行为有画蛇添足的嫌疑,不过再一想,他们估计也是担心铜钱上留下了自己的手纹,而当时偷窃的时候因为时间短,担心出问题,所以直接把铜钱给拿走了。
既然得知了谁的嫌疑最大,接下来的调查就有了方向,虽说窃贼把这里的监控给拆掉了,但别的地方的监控就没有办法了。
于是,警察去调取周围的监控,结果发现这两个人应该是凌晨一点多的时候,进入裴老家实施盗窃的,那个时间段正是裴老睡觉至第一次起夜之间,时间控制的很完美。
然而,这两个人很谨慎,进出的全程都戴着口罩,看不清楚他们的真面目。好在现在监控分布很广,警察调取沿路的监控,发现他们上了一辆出租车。
之后找到了那辆出租车,据那名出租车司机介绍,当时他看到两名乘客都背着背包,而且两个人都戴着口罩。看到他们的装扮,当时他有些害怕,其中一个人看到他的表情后便说他们不是匪徒,不会抢劫他的。他这才让他们上了车,随后俩人在城东的一条街道附近下了车。
据此,警察怀疑犯罪嫌疑人很可能就住在那条街道附近,有可能是在附近租房住或住进了附近的旅馆。
之后又侦查发现,街道的周边就是生活区,只有几家旅馆,于是办案民警就对那几家旅馆进行拉网式排查。
在孟子涛等人吃午饭的时候,警察找到了那两个人住的旅馆,但他们一早就离开了,而且使用的还都是假身份证,并不知道他们的本名是什么。好在旅馆有监控,把他们的样子都拍了下来。
因为这件意外,孟子涛也不好和裴老谈生意了,于是吃过午饭后,他们准备去庄功泰那位拥有元青花的朋友家。
一路上,大家讨论着裴老的事情,没感觉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庄功泰的朋友叫罗世豪,住在一个风景优美的别墅小区,包启固按响了门铃,没一会,就有一位五十岁左右,留着山羊须的,精神抖擞的老人前来开门。
“老包,今天怎么有功夫到我这里来了?”罗世豪笑呵呵地问道。
包启固介绍道:“这位是孟子涛孟老师,他听说你这有一件清乾隆时期的戗金婴戏图方胜盒,想过来看一下。”
来路上,包启固跟孟子涛说,去之前最好要找个靠谱一些的理由,不然不太好接触。
孟子涛有些奇怪,怎么罗世豪的警惕心为什么会这么高,好像一点都不相信陌生人。
包启固解释说,这是因为罗世豪以前吃过陌生人的大亏,损失了不少钱,以前他是太容易相信别人,现在是太容易怀疑别人,完全是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
而且罗世豪对心爱的藏品都非常宝贝,简单的说他对这些藏品有强烈的占用欲,其中就包括那件元青花,为免罗世豪多想,包启固才提醒孟子涛先不要提及。
听了包启固的介绍,罗世豪眉头微皱,而后才反应过来孟子涛是谁。
“原来是孟老师,真是久仰了!”罗世豪面带笑容地上前跟孟子涛握了握手。
孟子涛笑道:“罗老师,冒昧来访,还请您别介意啊!”
“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介意呢,你多虑了。”罗世豪哈哈一笑,接着说道:“走,咱们先进去再说。”
“好……”
一行人跟随罗世豪来到会客室,整个房间极富文人气息,仿古家具、名人字画、青铜石刻、古玉印章等等,布置的恰到好处,环境十分优雅。
请大家入座后,罗世豪亲手给大家泡了一壶普洱茶:“这茶是我刚得的一款上等普洱茶,大家尝尝怎么样。”
孟子涛端起茶杯先观茶,而后轻嗅香味,最后分三口品茶。
“孟老师,感觉如何?”罗世豪问道。
孟子涛称赞道:“此茶茶汤明亮,茶香宜人,味道醇和,爽滑甘甜,回味无穷,确实是难得的好茶!市面上可是难得一见啊。”
罗世豪笑道:“这茶其实产出120年的老茶树,生长过程中没有用过一点农药,有虫子完全就是靠人工捉。而且是传统采摘制作工艺,保留普洱最初的味道。这种茶市面上很难买到,就算有也都一抢而光了,我是通过朋友才买了十几饼,一会送你们两饼尝尝。”
孟子涛摆摆手:“那多不好意思。”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罗世豪笑了笑,接着问道:“孟老师平时喜欢喝哪种茶?”
“主要是普洱、铁观音和西湖龙井吧,其实,如果是好茶,我都来者不拒。”
孟子涛笑着说:“我以前不怎么喜欢喝茶,后来慢慢觉得茶真是个好东西,也就开始喜欢并且研究了。”
“对,茶真是个好东西,怡情、解闷、消愁、安神养气……”罗世豪说起喝茶来真是一套一套的,什么陶冶情操啊、清心怡神之类,张口就来。
孟子涛也附和称是,他现在对茶也有一定的研究,特别是他的记忆力好,关于茶的话题他能讲上一天都没关系。
而罗世豪也是个茶文化爱好者,一通交流下来,他只觉和孟子涛交流起来特别合拍,好像认识多年的好友了。
闲聊了一个多小时,罗世豪总算提起了他的藏品,起身带着大家前往他的收藏室。
罗世豪的收藏室就是地下室,非常大,足有两百多个平方,而且其中五分之三的地方都摆上了藏品,并且看起来品质都是上佳。
罗世豪给大家介绍某件藏品的来历,边说着自己在收藏上的经历:“当初我进入这一行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让自己有口饭吃,谈不上什么喜不喜欢,后来随着对各类古玩的接触,也喜欢上了古玩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以及展现出来的艺术结晶,都令我为之痴迷。”
“就像这件黄杨木精雕狩猎图香筒,当初我第一眼看到它就被人物神态惟妙,景致生动,给吸引住了,花了不少代价才得到。虽然这件笔筒价格不算太贵,现在也不过才几万块钱而已,但它就是我的非卖品……”
随着罗世豪的讲述,孟子涛发现他对自己的藏品有一种别样的态度,就像是他的伴侣,当然,指的是精神上的伴侣。
罗世豪在介绍的时候,特意点出了几件非卖品,其中就有那件元青花,孟子涛相信,以罗世豪的性格,这个“非卖品”就是不出意外,肯定不会卖了,自己和张景强的打算看来是没办法了。
孟子涛对这件元青花做了鉴定,确实是一件罕见的真品,不比著名的元青花鬼谷子下山逊色多少。
“罗老师,就凭您这件元青花,我相信国内大部分藏家都比不上你。”孟子涛小小恭维了一句。
罗世豪笑道:“哈哈,这真不算什么,说实在的,民间的大收藏家并不少,只是他们喜欢独乐乐,所以外界对他们知之甚少。”
“就像您一样。”孟子涛笑道。
“我真不算什么。”罗世豪谦虚地摆摆手:“来,我带你看看那件戗金方胜盒。”
罗世豪带着大家来到专门摆放漆器类古玩的地方:“我这边基本以瓷器和玉器为主,漆器玩的不多,但水准还是不错的,你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
“好,我先看看。”
孟子涛笑了笑,目光放到面前的一件戗金方胜盒上。
此盒通体雕填漆戗金纹饰,满载吉祥寓意。上饰蝙蝠、灵芝及卍字,带有幸福、繁荣和长寿的象征意义。
另外,此盒应该是经过了改良而成,当时乾隆朝工匠取嘉靖方胜造型为蓝本,纹饰更趋丰盈细致,尽显乾隆朝华丽新颖又饶富喜庆的风格。而且还取名“万代胜盒”,象征子孙万代、繁荣昌盛的祝愿。
孟子涛赞叹道:“这只方胜盒确实很不错,而且还是使用填漆戗金工艺,这在清代已经很少见了。”
填漆戗金工艺的制作前期与剔红略似,都要髹漆多层,使漆地达到一定的厚度以利剔刻。剔红工艺在剔刻漆地之后就基本上完成了,相对简单;而填漆戗金工艺在剔刻漆地之后还需填入色漆多次,并推磨使大面平滑,再戗划锦地,也用色漆填平,最后才戗划纹理,填入金色,制作极为繁难。
因此,清代时已经很少使用这种工艺了,一般只是锦地才用色漆填入,主体纹饰则使用彩绘而不填,至今常可见到色彩磨残缺失,而真正的填漆戗金工艺,其彩色花纹是填入漆地的,有一定的厚度,非常平滑耐用。
罗世豪爽朗一笑:“你喜欢就好。”
既然罗世豪同意转让,孟子涛也不客气和他商量价格,这件填漆戗金方胜盒就算不能让金宗杰满意,他也会自己收下来。
最后,罗世豪给了孟子涛一个优惠价,孟子涛直接把钱转给了他。
完成了交易,孟子涛接着欣赏着房间里藏品,虽然这里大部分都是真品,赝品并不是没有,这一点,罗世豪也并不忌讳,大方地表示,如果孟子涛认出了赝品,还请说出来。
到目前为止,孟子涛对罗世豪还是有好感的,所以也乐意帮忙,之前就指出了两件有问题的藏品,但价值都不太高,罗世豪还挺淡定,但当孟子涛又指出一件藏品有问题时,他就淡定不了了。
“你说这幅吴镇的作品有问题?”罗世豪表情非常惊讶,其他人也是如此。
孟子涛点头道:“是的,以我对吴镇的了解,这幅画必定是一幅仿作。”
两人说的是一幅元代画竹名家吴镇《竹石图》,这幅画是他晚年的作品,画野竹一丛斜穿石鎼,疏枝劲节,嫩叶新发,清韵可人。
这幅作品如果是真迹,价格非常高,虽然才2.5平尺,价格至少九百万以上。现在孟子涛说它有问题,也难怪罗世豪会急了。
罗世豪盯着作品鉴赏了好一会,都没有看出问题所在,于是向孟子涛请教。
孟子涛解释道:“元代画家李衎认为画竹最重要的是还是枝叶得竹子的生态。‘一笔笔有生意,一面面得自然。四面团栾,枝叶活动,方为成竹’”,这一点吴镇是与之相同的,但吴镇更注重画竹的非写实性,更突出竹子的精神状态。”
“吴镇的墨竹不仅表现了自我,更彰显了那个时代名者隐士的风姿。而无论对于山水画还是竹石画,吴镇都已将‘逸品’为首的我国文人画寄托比兴的写意精神推到极致,给后世画家确立了一种文人写意画的标准。”
“而这幅画的意境却比我见过的吴镇作品差上一筹,我没有从它身上体会到吴镇特有的那种感情寄托。而且吴镇的用笔,往往并不注重‘生意连绵行笔迅疾而不可迟缓’这一点,但这幅作品在这方面却并不相符……”
孟子涛顿了顿,等待大家体会他说的问题,接着再说道:“这幅作品最大的破绽在于题跋上的这个‘声’字,也不知作者是怎么回事,这里居然多写了一笔,如果是真迹,这显然是不可能发生的。”
“呼!”罗世豪怔了怔,随即长吐了一口气,冷笑道:“好个谭士荣,居然敢阴我!”
“谭士荣?”孟子涛和孟宏昌都有些惊讶,因为那幅黄公望作品的主人,就是这个谭士荣。
“你们也认识谭士荣?”罗世豪有些好奇。
于是,孟宏昌把事情的原委,简单地说了一遍。
罗世豪和包启固都显得有些不可思议,包启固说:“不对啊,我们怎么都没有听说过,他手里还有黄公望的作品!”
孟宏昌讶然道:“这个应该做不了假吧,当时我和几位专家,还一起对那幅作品鉴定过呢,大家都一致认为,那幅作品是真迹,要错也不太可能全都出错啊。”
罗世豪摇了摇头:“我觉得有问题,以他的为人,如果有这样的作品,不说四处嚷嚷吧,我们这些人应该也有些风声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