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世松虽然对孙女的行为大为不满,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狠狠瞪了孙女一眼,接着面带笑容地说道:“几位,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今天这事确实是我孙女不好,是我们管教不严,我向你们道歉……”
孟子涛没心情跟对方啰嗦,挥挥手道:“好了,来得实际的吧,我就问你们,道歉信登不登?”
邹燕根本不给邹世松说话的机会,直接严辞拒绝了:“我还是那句话,休想!”
“邹燕,你这是什么态度!”
邹世松心里十分愤怒,平时觉得自己这个孙女挺机灵的,怎么今天这么没有眼色,难道连他的低声下气都看不出来?!还是说,平常骄纵惯了,关键时候连自己的话也不想听了。
此时,邹世松多少有些后悔,小时候没有好好管教邹燕,让她形成了骄纵的性格,现在除非是吃了大亏,不然是改不过来了。
邹燕见爷爷这么凶自己,心里无比的委屈,不是整天跟我说人活在世上,脸面最重要吗?难道还真要我在报纸上道歉?
此时此刻,邹燕真想一走了之,不过她还没有骄纵到这个地步,现在如果敢走,今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但要她答应也难,一时间就坐在那里低着头沉默不语,算是一种无声的对抗。
见此情形,邹世松气愤之余也有些无奈,他了解孙女的性格,知道自己强行定下来孙女也不会说什么,但肯定会在心里留下一下疙瘩,搞不好将来还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他考虑了一下,决定岔开这个话题,先是跟孟子涛他们又道了个歉,接着问道:“孟先生,不知道你对书画作品有没有兴趣?”
孟子涛说:“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邹世松有些忏愧地说:“刚才我想过了,不管怎么说,那是我的侄子,而且家里有困难,作为长辈能帮还是得帮一下,不过要我一次性拿出那么多钱也不现实,这不,正好家里有一幅老画,所以想问问你的想法。如果同意的话,我马上就让人把那幅画拿过来。”
“什么画?”
“山水画,留的是范宽的款,不过和他有差距,但可以保证是古画,价值我相信应该差不多。”
听说是仿范宽的山水画,孟子涛也没怎么在意,毕竟从古至今仿范宽的山水画多了去了,随便遇到几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因为要看何婉奕的意思,孟子涛看了过去,问她是什么想法,如果不同意,那直接拒绝就行了。
不过,何婉奕没有多想就接收了,这令孟子涛多少有些奇怪,直到听了何婉奕小声解释,他才明白过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何婉奕是觉得有仿范宽的作品送上门来,会不会和先前现的线索表关。
孟子涛觉得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如果有这么巧的事情,那他还不如天天去买彩票中大奖得了。
不过,就像何婉奕说的,哪怕不是也没关系,道歉又不能当饭吃,还是落袋为安比较好。
当然,这也是因为何婉奕受到的伤害不深,不然的话孟子涛可不会答应。
既然孟子涛答应了,邹世松连去打电话让人把东西拿过来,事实上,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因此,大家只是等了没一会,一个中年人拿着东西走了进来。
刚走进房间,中年人就地着邹燕狠狠地瞪了一眼,从俩人相似的容貌来看,很可能是父女关系。
闲话不多说,中年人把书画锦盒交给了皱世松,皱世松先把桌子擦干净,接着又戴上手套,这才把画拿了出来,显得颇为专业。
孟子涛看向画卷上的内容,这幅画松高林茂,岗回路转,主峰雄峻,岩壑幽深,结构、气象颇得北宋范宽壮伟的风格。
然而,其中又夹杂着不同的风格,比如取王叔明之遒劲,却以简淡易其浓郁繁茂;色墨淡宕,融洽分明,清丽明润而不失浑厚,一似赵松雪之都雅;而一笔一墨,于层迭繁复中显其清空悠远,于纯熟挥洒中显其生拙,其书卷气息,则与董其昌同一格韵。
综合来说,这幅画虽然主要风格类似范宽,但细节上又融合了多位名家的绘画特点,而且巧妙的融合到了一起,形成了自己独特而又鲜明的风格。
因此,画卷的内容一入眼,孟子涛心中顿时一震,和先前他见到的那幅仿范宽的作品相比,论和范宽作品的相似程度,这幅画肯定没有那幅画,但这幅画已经到了意到笔随的境界,他也更喜欢这幅作品。
而这样的作品,没有大师级别的水准是画不出来的,但既然是大师所作,对方又为什么不留下自己的钤印和笔墨呢?
孟子涛再仔细观察,注意到一些特征时,心里顿时暗骂一声“暴胗天物”。
原来,这幅画原先应该是有画家的钤印和笔墨的,但不知道是为了伪造成范宽的作品,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居然把钤印和笔墨的那一部分去除了,所以整幅画的尺寸看起来有些怪异。
这对孟子涛来说,不是暴胗天物是什么呢?
不过,从装裱的特征等方面来看,这一切应该有百年左右的时间了。
以这幅画以艺术性来说,价值无疑是很高的,只不过因为被人为伪造成了范宽的作品,所以邹世松可能只当他是一幅高质量的仿作来判断。
但对孟子涛来说就不一样了,异能可能确定作品创作的时间和价值,之后可以用排除法很轻松的确定作者。
“孟先生,不知道你对这幅画满意吗?”邹世松有些忐忑地问道。
孟子涛装作有些犹豫不决,又跟何婉奕说了一通“悄悄话”,这才说道:“好吧,看在你诚心的份上,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吧。咱们签份协议吧。”
邹世松顿时长舒了一口气,摆摆手道:“协议其实无所谓的。”
“别,有道是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别临了又闹什么幺蛾子。”
孟子涛心里不无来意地想道:“要是你们知道这幅画的价值,非得反悔不可。”
既然孟子涛这么要求,邹世松也就同意了,随便起草了一份调解协议,最后还在孟子涛的“指点”下,加了一条“今后所有事情跟孟子涛无关”的说明。
双方签了字,事情算是靠一段落,孟子涛和邹世松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对于邹燕来说,除了丢脸还是丢脸,这个地方是一刻都不想呆了,起身就准备要走。
“等等,还有一个问题。”何婉奕开口叫住了邹燕。
“喂,你不要再得寸进尺啊!”邹燕恼怒地说。
“怎么说话呢!”
邹世松气得差点打她,自己好不容易把事情解决了,你难道又想搞出一些幺蛾子?
紧接着,邹世松就换了一张笑脸,问道:“姑娘,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情啊?”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我就想问一下,刚才那张照片中那个女的有没有详细一点的信息。”
这世界上不同父母但相貌相像的人也并不少见,但何婉奕来说却异常的新鲜人,要不是她知道父母一直很恩爱,都差点以为是不是父亲的私生子了。
这个问题,邹燕到是没有隐瞒,直接说道:“这女叫罗诗怡,有可能是西京人,但具体情况我就不太了解了,如果我知道她的详细信息,早上上门去堵这个狐狸精了!”
说到最后,她又咬牙切齿起来,不过马上她又恢复正常,拿着东西离开了。
孙女走了,自己也得到了想要的结果,邹世松也想走了,临走之前,他又客气了几句,这才带着心痛和惋惜走了。
本来,何婉奕和司马月澜还想在这里买几些东西,出了这个变故,她们都没了兴致,于是也跟着告辞离开。
司马月澜提醒何婉奕道:“那女的指甲上也不知道涂的什么指甲油,你这个伤口还是要尽快处理一下。”
孟子涛也连连点头道:“别的不说,应该先去消毒。”
其实,孟子涛如果用灵液的话,马上就可以把何婉奕治好,但那样也太惊世骇俗了,他觉得还是小心些为妙。当然,如果遇到生命威胁,那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大家都是相同意见,何婉奕也没有反对,不过她忧心的是手上会不会留下痕迹,直到孟子涛再三保证不会,她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孟先生,今天是我失职了。”旁边的兰姐诚恳地表示了歉意。
司马月澜连忙说道:“这事和兰姐没关系,是我的问题,我不应该让兰姐吃那碗水果布丁的。”
舒泽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是不是里面有山楂?”
对于一般人来说,吃点山楂并没什么问题,然而,兰姐却一吃山楂就过敏拉肚子,少则一两次,多的要六七次才会好。
刚才兰姐正是吃了含有山楂肉的布丁,熬不住了上厕所,期间生了这些事情,要不然,凭她的身手也不可能让何婉奕受伤。
“是的,我也不知道里面怎么会有山楂的。”司马月澜一脸歉意地说。
孟子涛听了解释也表示可以谅解,毕竟这只能算是意外,谁知道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疯婆子,而且罗诗怡和何婉奕长得那么相像呢。
说起这事,大家也都纷纷表示惊奇,司马月澜笑道:“如果本人真和照片上那么像的话,我都可能会认为你们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
何婉奕笑道:“其实我也挺纳闷的,没想到居然有人跟我长得那么像,回头我就问问我爸妈。”
司马月澜怂恿道:“别回头了,现在就问吧。”
反正去医务室还有一会,何婉奕就给母亲打了电话,曾秋华听到这件事情也觉得有些新鲜,但她并没有听说过,双方亲戚里面有个叫罗诗怡的,于是又把问题抛给了何兴怀。
何兴怀沉思了片刻,说道:“要说世界上两个人相貌相似度很高,也是有一定机率的,这一点咱们不提了,就说亲戚吧,我觉得有一个可能,这女孩子可能是被领养的妹妹的女儿。”
原来,何兴怀父母以前很不宽裕,正好遇到国家困难时期,生了孩子按家庭条件没办法养活,但总不见得让孩子饿死,只能忍痛让别人抱养。
据说,那个孩子是什么模样,何兴怀的父母都没有看到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情也沉到了大家的心底,没起什么波澜,现在听说有个人和自己女儿长得很像,就让何兴怀不禁想到了这件事情。
“当然,这只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具体是不是这样,还得找到人再说。”
说到这,何兴怀沉默了片刻:“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要慎重一点吧,万一是的,有可能会扰乱人家的平静生活,”
何兴怀想不想见一下自己这位未成谋面的妹妹?他肯定有些想的,但其中也有着不少的问题,很可能还会造成一个家庭的隔阂,所以他觉得必须要慎重才行,如果造成的结果不好,还不如不见。
大家都能理解何兴怀的想法,舒泽拍着胸脯说,这件事情就由他来处理,保证能够令大家满意。
何婉奕手上的伤口只是挠破点皮并不碍事,消消毒就没事了,一会功夫就处理好了。
大家正准备商量接下来去哪里的时候,舒泽接到了任奕鸿的来电,再次邀请大家过去坐坐,说是他那还有一位老朋友,想要认识一下孟子涛。
反正大家现在都没什么事情,舒泽就在电话中答应了下来。
片刻后,一行人根据任奕鸿在电话里的指引,来到了他的店铺,马上就有人迎上来,得知来意之后,带着他们来到会客室。
此时在会客室里,除了任奕鸿之外,还有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年纪看起来比任奕鸿还要再大一些。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您老人家啊!”
舒泽看到这位老人,脸上立马就露出了笑容,连忙迎上去问候了一声。
这位老人其实是郑安志的好友苏家润,他在金陵书画界很有名气,除了一手好笔墨之外,最厉害的是鉴定书画的水平,堪称“火眼金睛”。
因此,舒泽一经介绍,孟子涛也马上就反应过来,连忙带着大家上前问候。
苏老看着孟子涛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果真是一表人才,可惜我没有老郑的服气哦。”
舒泽插话道:“您老这话说的,星哥和杰哥无论是书法水平还是眼力,都是大家公认的水平。”
苏老笑着摇了摇头:“他们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要是能有小孟一半的实力,我做梦都能笑醒。”
说了几句闲话,苏老就把话题放到了书法上面,孟子涛当然不怕,全程侃侃而谈,听得苏老眼睛都亮了几分。
任奕鸿也在旁边连连感慨,有生之年居然能够遇到这等妖孽,年纪轻轻对书法的理解居然就能够到达这等地步,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感觉都没有聊多久,时间就过了11点,任奕鸿笑着邀请大家吃顿便饭,并且说已经订好了,大家也都没有意见。
包厢里,大家纷纷入座,等上菜期间,任奕鸿提起上午的事情,说可以尽些绵薄之力。
“不用了,事情已经解决了。”孟子涛把后来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苏老提起了一些兴趣:“仿范宽的画?能不能让我欣赏一下?”
孟子涛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有些不太方便,要不咱们饭后去任老那边再说吧。”
“没问题,我又不急。”苏老笑道。
在闲聊中,大家结束了午餐,又返回任奕鸿的店铺。
当孟子涛拿出那幅画的时候,苏老明显怔了怔,眼中泛起不可思议的神色。
舒泽有些讶异,问道:“苏老,怎么了?”
苏老回过了神来,摆了摆手道:“等等,我先看看再说。”
大家虽然觉得好奇,不过并没有多问,让苏老仔细鉴赏。
舒泽拍了拍孟子涛的肩膀道:“喂,你小子又捡漏了吧,看苏老的表现,这幅画不会是真迹吧?”
孟子涛笑道:“光是看看纸张你也应该知道这不是真迹,不过作者应该也大有来历。”
“是谁?”舒泽连忙问道。
孟子涛回道:“不出意外,应该是明末清初时期的著名画家王鉴。”
王鉴出生于书香门第,家藏古今名迹甚富,为王鉴学习临摹历代名画真迹提供了良好的条件。其摹古工力很深,笔法非凡,擅长山水,成为画坛正宗。
王鉴仿范宽的作品比较早,也比较多。按一般的绘画常理,仿某人的作品,从内容到形式都应与原作品一致,但王鉴所仿并没有完全按照范宽的模式依葫芦画瓢,而是夹杂着自己的想法。
这点也有他的论述相印证,比如在沪市博物馆藏有一件王鉴63岁时所绘的《仿范宽山水》。他在画中自题道:“近时丹青家皆宗董、巨,未有师范中立者,盖未见其真迹耳。余向观王仲和宪副所藏一巨幅,峰峦苍秀,草木华滋,与董、巨论笔法,各有门庭,而元气灵通,又自有相合处。客窗而坐,独仿其意,不敢求形似也。”
这段话中的“独仿其意,不敢求形似”是说王鉴仿范宽之画是取其意,而并非取其形,是希望用董、巨的画法来改造范宽画法,这说明王鉴的仿古画不是“死”仿。他这么做的效果极其显著,让他成为“清六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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