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李渊,李破这方面就做的不够好。
李破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他都少有跟人谈天说地,畅论古今的兴趣,酒色之上也都很节制,远不如李渊父子那样雍容大气。
所以他和臣下们的距离就要远一些。
就连封德彝也说了,臣下们见皇帝的时候大多都在太极殿中,商谈的自然都是政务,乍一让他们作诗娱乐一下,各个表现的都像没头苍蝇一般,弄的场面很是难看。
其实就是在隐约的指出,这事的根子上不在于臣下,而在于君王。
当然了,不管李破自己听没听进去,都不会有多少改变的迹象,因为李破到底和自小出身世族的李渊父子不同。
接人待物上没什么问题,可与人畅谈古今,吟诗作赋的活计李破真干不了,比如说有人抛出一个古人或者典故来,李破知道还成,若是不知道,那可就尴尬了不是?
当世之人的学识和后来人的学识几乎没有可比性,当世的才干之士出口便要引经据典,这要是被后人当面听到了,就算你懂他在说什么,也没法接话,一接你就得露馅。
多说上几句,人家立马把你视为不可为友的粗俗之辈,之后你跟人说话人家都懒得搭理你了,因为大家的知识点不在一个位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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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露巧不如藏拙,这么多年下来李破已经深通此道,除了一些心腹和比他还比如的大老粗,他从不跟文学素养强的一皮的人对坐论道。
反正他当了皇帝了,也没人敢于相强,就算如此,朝臣们的奏章其实还是越来越直白,大家心里想的什么,不问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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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自李破登基以来,宴饮群臣的次数屈指可数,上次稍微放飞一下自我,闹的群臣还很不适应。
此时两仪殿中,丝竹声声,歌舞阵阵,宫人们扭动着柔软的腰肢,先上了一支采桑舞。
当年张云智为讨好于他,就让家姬献上过此舞,只不过中间出了岔子,弄的张云智有点灰头土脸。
采桑舞为劝助农桑所创,正合八月十五丰收之际,以此作为开头,无疑显示出了皇帝重视农事的意愿。
宫中的舞者自然不是张云智家里七拼八凑的家姬可以比拟,衣着黄绿,时做采桑之态,身姿曼妙,动作灵巧,神色欢悦,连没什么艺术细胞的李破看的都很专注。
一曲舞罢,宫人退下,众人尽多赞语。
宫廷舞乐向来是京师乃至于天下时尚的风向标,同时也是当世艺术的最高准绳,就这一支采桑舞,不久之后可能各家府邸当中自娱自乐或者待客时就会成为必备曲目。
向来好为人师的本找到了机会,先是赞赏了歌舞的精湛,然后又给大家普及了一下采桑舞的由来。
众人不管知不知道,都是捧场的点头赞许。
殿中的气氛渐渐热烈了起来,臣下们趁着中场休息的时候,相互敬酒攀谈,俨然进入了社交节奏。
接下来是一支绿腰独舞。
这是魏晋时期创作的舞蹈,专供贵族们欣赏,又称袖舞,是软舞的一种,以衣袖飘飞,腰软如枝著称,后来收入宫廷,在前隋时成为了宫廷歌舞的必备节目。
一女独入殿中,身姿如柳,长袖轻挽,轻轻一礼,眉目顾盼间,满身风流,众人道貌岸然的尽都端坐于位,只是说话的声音却渐渐没了。
李破端详了一下,嗯,不认得,遂只随意的摆手,示意可以开始了。
乐声再起,叮叮咚咚,节奏舒缓。
女子双袖一垂,不等云袖落地,便轻轻一跃,大长腿在空中伸展的又直又开,长袖一下便甩在空中,之后就再未沾地,衣袂飞舞,身体几如无骨,陪着音乐的节奏,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让人目不暇给,浮想联翩。
乐声由缓转急,袖舞如云,几乎繁花纷落,甚至遮住了她的身影,舞到急处,如同仙子谪凡,李破也不免暗道了一声精彩。
上次就没有这种感觉,难道是宫人没有用心吗?
李破稍稍想了想,便也抛在了脑后。
实际上很简单,平灭萧禹之后,南方降人来到京师,梁国的宫廷舞者被收入到了长安宫中,让长安宫中的歌舞直接上了一个台阶。
无论是之前的采桑舞,还是现在的绿腰,主舞的都是南人女子,自然让人耳目一新。
乐声渐止,在最后一个音符消失之前,女子双手一挽,长袖如蛇般缠绕在她的身上,女子盈盈而拜,肩头和胸前露出大片的白腻,殿中的男人们不论年轻还是年老,呼吸好像都急促了几分,像尉迟信这种行伍出身的家伙,更是大大的咽了一口口水。
李破也有点眼晕,心说宫中的衣饰好像有点过于暴露了吧?环视众人,却是暗自道了一声,真是没出息。
“你叫什么?以前好像没见过?”
女子声音清亮,带着南人特有的柔软,“启禀至尊,奴名沈萼,现为宫中领舞。”
李破立即就明白,这就个宫姬中的女官,应该是来自江陵。
李破微微点头,想了想,不如露些“本事”,也该是到让臣下们习惯皇帝屡有惊人之举的时候了,而且他还真记得一首适合此时此景的诗。
遂装模作样的叹息了一声,“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笤翠,宛若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伫。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坠珥时流盻,修裾欲溯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此舞绝佳,汝可为太乐署博士,望你今后能再有所进益。”
殿中鸦雀无声,皇帝又作诗了,又作诗了,又作诗了,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诗有点长,却乃佳作无疑,而且明显是专为此间故事所作,好像还是即兴吟哦,没听皇帝都不认得此女吗?皇帝的诗才……细品之下,各个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起居郎陈叔兴被惊住,竟没有记录下来,抓耳挠腮间,心中不由大恐。
那边本已是不顾礼仪站起身来,行至殿角,一把夺过陈叔兴的笔,伏案疾书,他有过目不忘之能,很快便将诗句录于笔端……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