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吓了一跳,难道这个婆婆就是当年送孩子给厚眼镜爷爷治疗的那个女人?
可是,按那个故事推算,现在这女人最多也就五六十岁。年龄和奶奶差不多,但她们给人的感觉却是云泥之别。奶奶即使年纪很大了,还是很健康乐天,身上永远洋溢着美丽优雅的气息。而面前的这个婆婆却只拥有佝偻灰败的身影,毫无光泽的眼睛和皮肤。她那干瘦的身体,就像命运把她身上的血肉都榨干了一样。
我意识到她一定活得很苦。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她的孩子不是被治好了吗?
“我听说,老爷爷曾经一天就治好了一个全身烫伤的孩子,请问那是您的孩子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现在还好吗?是否还住在这附近?”
“是的。是我的孩子。老爷子医术神奇,全治好啦。”婆婆脸上突然抽搐了一下,“但是,我,我的孩子……他,他第二年在马路上……被车撞没了。”
婆婆说完,已经极度驼背的身体猛烈地颤抖了起来。我心底涌起一阵强烈的后悔,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是老婆婆却扶着墙,慢慢走回她的家里。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明白为什么她会显得这么苍老。
“那阿姨就是当年找爷爷帮忙的女人。”厚眼镜看我和婆婆说完,终于向我走了过来,“可惜的是,她孩子虽然逃过了烫伤的劫,却仍旧逃不过另一个劫。儿子死了以后,老公很快就跟别的女人跑了,丢下她一个人和一屁股的债。我爷爷觉得她很可怜,就给了一间房子给她住,几乎没怎么收过她的租金。”
“您爷爷真是个好心人哪。难怪那老婆婆这么敬重他。”我感叹道。“帮助穷人治病已经是极为难得,更难得的是,在对方屡遭不幸后,仍旧施以援手。不过,既然爷爷对人这么好,为什么始终不肯告诉子孙自己的治疗方法呢?如果有那个方法,不知道能救多少人了。”
“爷爷的想法,我也是想了很久都不能理解。”厚眼镜一边示意我去开门,一边说道,“如果这次能弄清爷爷的秘密,那就不虚此行。”
我点头同意,然后打开了顶层深处那个单元的门。
门刚被推开,浓重的灰尘气味就冲鼻而来。面前房子的客厅正如老婆婆所说的一样,摆放着老爷爷的遗像。不仅如此,地上还堆放着许多花圈和纸人之类的祭祀用品,整个房间弄得好像一个灵堂似的。
“我去,怎么你们都不收拾收拾,这里乱成这样?”我连打了三个喷嚏,掩着鼻子道。
“一来是这里是顶楼,就算房间收拾干净了也不一定能轻易租出去。二来这里是爷爷曾经治疗那孩子的地方,也是他一直进行研究的地方,所以我们尽量不移走屋里原有的东西,希望不要破坏掉里面留下的研究资料。”
我点点头,仔细看了看房间的布置。只见这屋子除了放置许多吊唁用的东西以外,一侧还有几个大书柜,一个长条沙发和两张看上去就让人感到很舒服的按摩躺椅,按摩躺椅旁边有个写字台,写字台上放着一个烛台,烛台上有一节烧了一半的香薰大蜡烛。此外,这屋子的采光奇差,仅有的朝北窗户上还贴着厚厚的遮光贴,透过来弱弱的光线,还被严实的百叶窗遮挡。
“这房间的布置,怎么这么奇怪?”我问道“风格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客厅啊。”
“平时不在这里会客,一楼有爷爷的药材铺子和仓库,那里有个大客厅,是爷爷专门来会客用的。”厚眼镜解释道,“所以这顶层的客厅,实际上就是爷爷的书房。”
“即使不是客厅,也没必要把窗户遮得那么严实吧?”我指着那遮得密密实实的窗户皱眉道,“现在天气这么阴沉,这屋子简直就要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哦,我不是说过吗,爷爷一直都有给小孩子讲故事的爱好。小时候,他经常叫我们来书房,讲各种神奇灵异的民间故事给我们听。爷爷对人的心理有很深的研究,这里的布置,那挡光的窗帘和蜡烛,都是为了让我们听故事的时候更有代入感而准备的。”厚眼镜笑道,“爷爷对讲故事可以说是热爱到了一定的程度,以至于他的遗嘱里面,还特别留了讲故事的录音带给我们。”
厚眼镜说完,指了指那两张按摩椅,让我去看看。我走到那两张躺椅前面,发现在积灰之上,放着几个小熊或者兔子之类很萌的布偶娃娃,在它们的低下压着一个老式的录音机,旁边居然还有好几盘录音带。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已经是老古董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见。我把磁带和机子拿在手里看了看,发现录音带上都标注了1,2,3和故事的名字,分别是《威廉
威尔逊》《王子与贫儿》和《小王子》。
“话说,这录音带你有没有听过?”我向厚眼镜问道,“有没有可能这只是伪装成的儿童录音带?其实里面录的是和爷爷相关的秘密的内容?”
“类似的猜测我们当然都有过,所以这录音带我和我妻子都分别听过了。”厚眼镜道,“里面确实只是很普通的儿童故事,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那么那边那几个大书柜里面的书籍呢?”我说道,“有没有可能里面放着爷爷的研究资料和研究日记之类的?还有你爷爷平时常用的东西,里面有没有什么可疑之物?”
“那几个大书柜我们全家人几乎都翻遍了,都是些普通的书籍。”厚眼镜道,“不仅如此,爷爷用过的笔记,账簿,书信,我们都检查过了,也都没有发现任何和那个秘密相关的东西。”
“说的也是,怎么会这么简单呢。”我脸略略发红,知道自己的想法实在算不上太高妙。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我收起那录音带和机器,想找找看屋里有没有什么老爷爷临终前提及的可疑的“镜子”,但并无什么特别的发现。我又走到一旁的写字台,去研究那烛台和香薰蜡烛。蜡烛的味道微妙,只是很可惜的,我依旧没有什么头绪。除了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以外,并没能找到什么帮得了厚眼镜的东西。
啊,搞不明白。从这屋子,这老房子的一切都可以看出,他们显然把所有能翻找的东西都找遍了,而且为了不破坏信息,还很努力地让老房子的一切都保持原状。只是就算是这么努力的一家人,都还是没法沾到一点那个秘密的边。我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爷爷的秘密,宝藏究竟藏在哪里呢?
此时我越发领悟到了自己的愚蠢。果然就不该跟着厚眼镜出来的。以我这样的头脑和本事,怎么可能帮得了对方解开困扰许久的谜团?我还想代替小简做一次牛人,这想法也太天真了。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转过身,想对厚眼镜解释一二。可是这时候,一阵穿堂风吹过,“砰”地一声,把我们进来时打开的门吹得猛然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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