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中场休息”的宇文温正躺在榻上看书,这是很正常的行为,但宇文温的表现却有些鬼鬼祟祟,似乎手里拿的书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确实,这本书见不得人,因为是小黄书。
图文并茂,让涉世未深的少年郎看了只觉血脉贲张、呼吸急促。
但对于宇文温来说,这本小黄书却是粗制滥造的读物,格调太低了,而且文风不对,明明描述的是喜闻乐见之事,行文居然不是浅显易懂,而是掉书袋。
如此一来,读者看书的节奏就不对劲了。
宇文温手中这本书,无论是插画质量,还是情景描写,都很粗劣,更不要说人物的内心描写,几乎等于没有,这样很难让读者带入书中主角。
一本书,宇文温从头翻到尾,根本就没有发现什么亮点,剧情设计糟糕,人物刻画无力,对话内容苍白,故事情节没有铺垫,流水账一样的过程。
只适合给没碰过女人的男子看。
前提还得是对方认得字,毕竟插画太少,读者只能靠文字描述来幻想一幕幕场景。
最重要的一点,作为手抄本,错别字太多,影响阅读体验。
这本书,无法让宇文温有任何冲动,他合上书,看看书名,随即嗤之以鼻:“艳情记.....光看名字就觉得毒!”
把书扔进火盆,宇文温又抽出另一本小黄书,继续观摩起来。
他不是脑子有病,而是在做市场调查,看看长安城里是否有擅长写小黄书的人存在,如果有,必须挖过来。
长安是个大城市,粗通笔墨的人们有各种需求,小黄书就是其中之一,但很明显,长安的小黄书作者,实力根本就,比不上西阳的“作家”。
所以,被西阳出版的香艳挤占市场份额,丝毫不让人觉得意外。
孟子说得好,食、色,性也,正常的男人,多少都有那方面的需求,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娶得起媳妇,或者有钱去和高质量的小娘子谈人生。
甚至连和年老色衰的“老娘子”谈人生的钱都没有,所以很多光棍就只能想办法自己解决,而看小黄书也算是其中一种办法。
但许多人都不识字,拿到文字版的小黄书根本就看不懂,所以得有插画。
需求始终存在,那就有了市场,以精美插画占版面多数的西阳风格小黄文,深受广大文盲青年的欢迎,出版商靠着出售这种“新式”小黄书,获利很可观。
但这种买卖难登大雅之堂,所以不能在正常的书肆卖,但宇文温知道,小黄书的市场很大,所以,一本高质量的小黄书,售价比等厚的文学书籍还要高,且不愁卖。
这种书,有碍观瞻,但因为利润可观,所以市面上依旧大量出现,官府自然是要严加搜查的,一经发现,就要没收。
道理很简单,有光棍看了小黄书,看得欲火焚身,熬不住,冲动之下很容易犯罪,官府当然要制止。
但却禁止不了,因为这是风月读物,是在风月场所正大光明出售的书籍,用来助兴,效果极其出色。
风情万种的小娘子,为客人朗诵小黄文,客人看着插图,听着故事,幻想着场景,瞬间就能代入自己,然后按着插画来,那叫一个“**一夜值千金”。
至于客人们意犹未尽、私自将书籍夹带出去,是客人的问题,这是“偷”,作为失主的小娘子们,是失主,官府又如何忍心追责呢?
“嘭”的一声,宇文温又把一本小黄书扔进火盆,这种质量低劣的手抄本小黄书,已经不值得他关注了。
西阳风格的小黄书,已经全面进占长安风月场所,深受小娘子和客人们的欢迎,需求量很大,大到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成了黄州书商的又一个利润增长点。
消灭妓女根本就不可能,只要风月场所存在,在风月场所销售的小黄书就能存在,随之而来的利润,养活了出版业无数的从业人员。
赚皮肉钱,名声自然差一些,但正是有了如此强烈的刺激,才让各出版社有了丰厚的利润,随之而来的正面影响,就是各类书籍的价格进一步下降。
连带着纸张的价格也持续下降,越来越多的人,读得起书、练得起字画。
这就是宇文温推广书籍的策略,虽然有些歪门邪路。
常言道,发图不发种,菊花万人捅,宇文温这种把小黄书和风月场所捆绑营销、以此促进出版业发展的策略,叫做“发图又发种,金银全入桶”。
类似的销售策略,是针织衣物的推广,正是因为有了风月场所的“加持”,针织衣物很快就风靡开来,极大促进了针织业的发展。
宇文温为了扶植产业,已经绞尽脑汁,把能用的办法都用上了,辛辛苦苦十余载,终于有了丰厚回报。
他有雄心壮志,想让这个时代变得不一样,但光靠自己无法改变世界,所以需要很多的帮手,需要造势。
待得大势一成,即便他百年之后,也会有人推动历史的车轮,向着不一样的轨迹转动下去。
这么一想,宇文温有些小激动,但更让他激动的事情,是收到尉迟炽繁的信:如今尉迟炽繁带着王府家眷已经抵达上洛。
上洛,是武关道的中间站,那么再过一段时间,宇文温就能和妻妾儿女团聚了,当然,张丽华和陈要稍后才能入京。
这次一团聚,就不会再分离,因为没有人再能把他们分开。
想到这里,宇文温心情格外好,看看座钟,发现时间差不多,索性起身,提前在书案后坐好。
两点整,满面春风的刘焯在殿外求见,宇文温随后让对方进来。
见着刘焯身后书僮提着个篮子,篮子里装满资料,宇文温很满意,拿起书案上宛若砖头一般厚的《教学大纲》,开始和刘焯商讨起来。
而他手中这本《教学大纲》,还只是“初级教育版”。
“寡人欲办学政,兴教育,然则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学政非一朝一夕能办成,所以,要先在山南试行,时间,可能以十年计。”
“寡人还年轻,刘公亦是壮年,十年时间,不过弹指一挥间。”
宇文温首先定调,他不急,不会急功近利,意图数年就把学政办好、这是不现实的,饭要一口一口吃,吃得太急,会噎死人。
办教育,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钱粮必不可缺,而师资力量也必须充沛,即便如此,也得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才有显著成效。
宇文温想要推行学政,自然是要将考试选拔制度化、常态化,但寒族子弟想要和世家子弟拼考试,短期内同样拼不过,所以宇文温打算另辟的蹊径,开起路来不轻松。
负责开路的刘焯,当然知道形势不容乐观,但他依旧斗志满满,因为自己终于有施展抱负的机会了。
刘焯精心编制的历法,已经被朝廷采纳,而现在,执政的宇文温,要让他参与机要,参与官制改革,参与试行学政。
虽然累,虽然责任重大,但这可是刘焯梦寐以求的机会。
他为了应对今日宇文温的垂询,已经做好充分准备:“丞相,下官以为,童生、秀才、举人之分级,有待商榷...”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