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明站在空地里指挥着麾下安州军各部控制皇宫,因为先前连续遭到刺客袭击的缘故他决定在局势还未明了之前先不以身犯险,所处之地方圆百步没有一座殿宇楼台、树木故而刺客无法接近。
皇宫里花草树木到处都是大军虽然入了宫可未必能及时搜查每一处角落,如今他已经稳住阵脚重返皇宫所以得提防刺客也没必要亲自去找梁帝萧岿算账。
“本官再说一遍,除非遇见顽抗的否则不许滥杀、不许抢掠、不许奸\淫掳掠!”宇文明现在担心的就是军纪,虽然双方撕破脸可再怎么愤怒也要有分寸。
就算把萧岿处理了可梁国的招牌还得留着,既然要留着这块招牌那场面不能搞得太难看否则还不如把事情做绝,宇文明知道父亲的安排所以再如何不甘也要顾全大局。
方才入宫时听禁军说就在他一行人离开皇宫不久便有一伙人喊着安州军的名号在竹林堂那边厮杀,宇文明惊讶之余也在琢磨这只莫名其妙出现在宫里的安州军到底是那个将领的奇兵。
‘他们怎么钻到皇宫里的?’宇文明有些奇怪,根据零星收到的信息这伙人未曾攻打皇宫大门而是突然在宫里冒出来的,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先前派去竹林堂‘请’梁帝萧岿来见的部将竟回来了随行的还有个熟人。
“二郎?你怎么会在宫里?”宇文明迎上去问道,见了弟弟心中疑惑少了一半可另一半依旧迷雾缭绕。
宇文温见兄长平安无事顿时放下心来,他就怕兄长逃出宫后在半路遇到不测,此次兵变的主谋能在安州军眼皮底下策划这一盘棋那肯定后手连连伏兵不止一处。
兄长无恙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宇文温没时间叙‘兄弟情’赶紧简要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他在军营躲过刺杀,心知在宫里赴宴的兄长也身处险境便领兵入城攻打皇宫半途得人引路从地道潜入宫里。
待得冲入竹林堂却未见兄长去向,安平王萧岩手下意图挟持萧岿外逃为萧岩所阻,幕后主谋鸿胪寺卿柳庄眼见事不可为便逃出皇宫,竹林堂现在已被他手下控制而梁帝萧岿安然无恙。
“梁帝毫不知情,安平王发动兵变而被柳庄黄雀在后?”宇文明闻言哑然。一直困惑不解的问题如今有了答案:安平王萧岩意图驱除安州军让梁国在各方之间渔利结果被柳庄这个‘亲杨派’利用。
“安平王聘来的好手原为柳庄埋下暗桩见事有不济便当堂暴起要挟持梁帝外逃,安平王出手阻止被害。”宇文温大概说了安平王萧岩的结局。
宇文明听完沉吟片刻有了决定:既然梁帝萧岿并非此次兵变幕后主谋那么他也就有了更大的回环余地,当务之急是控制皇宫和江陵城免得余党再掀风波,只要把江陵城各门控制住等到明日便可来个瓮中捉鳖。
“二郎的意思是?”他心里有了大概的处置方案不过还是想听听自己弟弟的意见。宇文温只说一切都由兄长决断不过若是要继续保持和梁国‘睦邻友好’那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
“二郎是说那安平王?”宇文明若有所思。
“请兄长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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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城东,数名蒙面人趴在一处民宅的屋顶屏气息声的看着前边不远处的一个小院,那小院里有许多士兵靠着墙角既不打盹也不说话而是静静的席地而坐。
院外的边边角角黑影里也是有许多士兵如此一般坐着,寻常人如果不是经过附近的话根本就不会注意到黑影里有人。
“这些兵有点意思。”一名蒙面人低声说道,其他人沉默不语只是不停地打量四周提防有人发现他们的踪迹。
“在街边等了许久都不见来未曾想那宇文温竟然钻到这小院子里了。莫非是有什么地道通往皇宫?”另一名蒙面人喃喃自语,他似乎是这群人中的头目。
“头儿,如今该怎么办?”
“撤,若是让那厮进了皇宫恐怕柳鸿胪那边要坏事,按事先约定去碰头吧。”
“喵~~~”一名蒙面人忽然学起猫叫,远处那小院刚有动静听了这声音随即平静下来。
“这些兵,有点意思。”那蒙面人离开前又回头望了望,他们悄无声息的快步行走在各座民房屋顶之间如同一只只猫儿般轻巧灵活,片刻之后消失在夜色中。
然而江陵城并未平静,西城开始喧嚣起来人声鼎沸。许多火把亮起汇成一条条火龙从西城出发向全城各处主要街道游去,那是驻扎西城的安州军出动了也是对皇宫里变乱事件的回应。
“江陵百姓莫要外出!我等是安州军士兵奉命捉拿叛逆,有在街上行走者格杀勿论!”
类似的喊叫声在城中各处此起彼伏,一队队士兵拿着武器点着火把巡逻,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甚至连平日夜间听着声音就狂吠的看门狗儿都没一只敢做声。
时不时有厮杀声在某处响起但很快便被马蹄声淹没,安州军的骑兵们肆无忌惮的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将一切非己方人员直接碾过。
江陵,今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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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临水斋旁小山石洞里,几名士兵正警惕的望着洞口外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洞内一处开阔地。萧姑娘坐在一块铺着件布衣的大石头上发呆。
张鱼心惊胆战的坐在一边时不时看着她,眼见着对方从进来到现在都是沉默不语双眼无神他就怕又想不开要死要活,郎主宇文温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照顾好萧姑娘所以决不能出什么意外。
“姑娘放宽心,令尊不会有事的。”张鱼不怎么会说讨巧的话。他平日里接触的都是厮杀汉一个两个心粗得很哪里像面前这位说错什么就眼眶发红。
萧姑娘闻言只是点点头然后继续沉默,这个场景已经重复上演数次连张鱼都觉得没趣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话题能让对方开心。
‘若是十五在这里就好了。’如坐针毡的张鱼如是想,宇文十五成日里油嘴滑舌若是论起嘴上的功力怕也只有郎主才能压过他,府里主母和侧夫人有时不高兴起来仆人们都不敢吭声可宇文十五就敢应声并化解尴尬场面。
但张鱼不羡慕,因为宇文十五太会说或所以这次郎主赶他回安陆送信也是活该,想想要面对主母和侧夫人解释郎主在江陵的某些‘趣闻’那场面太美张鱼不敢想。
“统军。”洞口隐约传来说话声。接着一阵脚步传来几个人影近前,张鱼定睛一看却是郎主宇文温。
“将军。阿耶...阿耶如何了?”萧姑娘如同见了救星般站起来问道,听得宇文温说令尊无碍时手捂着嘴几乎要喜极而泣。
“有逆贼妄图趁着官家宴请使君时下毒手,还好有忠义之士奋力保护,如今逆贼已死党羽束手就擒宫里没事了。”
宇文温对在场所有人说道。一众人等闻言算是放了心。
他们在这洞里守着地道出口听着外边动静不能去支援当真是坐立不安,倒不是怕统军有什么三长两短而是恨自己没得机会杀敌表现,不过如今宫里逆贼已经束手就擒那也没白折腾一个晚上。
郑通跟在宇文温身边瞥了这两位随后干咳一声说道这里人多了闷得慌他先出去透透气,见他向洞外走有机灵的回过神来跟着出去有一根筋的呆若木鸡站在原地然后也被人拉走。
宇文温眼见着碍事的全部‘消失’了也是干咳一声开口问道:“公主殿下,一会待得宫里清静下来外臣便护送殿下回宫。”
“回宫?”萧姑娘闻言愣了愣随即黯然。她觉得自己刚入宫和阿耶相认没几日结果就出了天大的乱子愈发认定自己‘不祥’,此次阿耶没事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有事。
再说不光阿耶,弟弟十三官也是出了事,阿娘之前没出事可保不齐日后也会出事,她刚‘克死’了养育自己十几年的阿舅现在明显又要‘克双亲’已经是欲哭无泪。
“我..我不能回去...”她喃喃自语的说着眼眶又开始发红,片刻之后抬头看向宇文温面露哀求之色说道:“将军...将军带我出宫吧...”
“好...好想想,姑娘好容易见到的双亲在宫里何故要分离?”宇文温脱口而出一个‘好’字还是掩饰过去了,他正是对萧姑娘有‘想法’所以再不会打肿脸充胖子不过看到对方那万念俱灰的眼神还是将想法收了起来。
‘生无可恋啊这是...莫非又要寻短见?’他心里有些沉重,看着萧姑娘那样子就如同尼姑庵里准备剃去三千烦恼丝出家的可怜女子差不多,按说此时应当交给双亲安慰可对方眼下这状况怕是会‘誓死不从’。
联想到她老是说克死了谁克死了谁估计是有了心结。这心结一日不除便一日不稳妥因为一个想死之人是无法救活的,宇文温斟酌了片刻急中生智:“既如此,那外臣斗胆先带殿下出宫,过几日寻个寺庙去上上香求佛祖保佑双亲平安。”
“上香...”萧姑娘的眼睛好歹恢复了一些神采默默的点了点头,宇文温见她情绪稳定下来便招来张鱼准备将萧姑娘乔装打扮一番带出宫,那地道阴暗潮湿憋屈不适合这位心情不稳的萧姑娘通行万一被压抑得精神错乱那就悔之晚矣。
“谢谢将军。”萧姑娘鞠了个躬,宇文温说军中不便安排女子住宿但他之前在城东门租了个院子给一对夫妻居住,在那里小住几日有人照应无须担心。
“姑娘可知江陵城哪家寺庙灵验?”他尝试说起新的话题,不过江陵地界宇文温只知道一个破败的枇杷寺其他的佛门净地就两眼黑了。
宇文温见着对方摇摇头便没再说什么不过心中却是暗暗提醒自己:不管是哪家,等到去寺庙上香时我要亲自陪同前往免得一不小心给哪个收徒心切的师太剃度出家就麻烦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