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长孙无忌的请辞,杜伏威万般不舍,他多番挽留,却依然没有动摇长孙无忌离去的决心,无奈之下只能答应,并且命他的两名义子将他送出历阳。辅公袥得知消息时,急忙率人追赶,最终只在城门口遇见送行回来的队伍。
辅公袥与杜伏威自幼便结成刎颈之交,彼此毫无间隙,他见杜伏威放走长孙无忌,便带着一丝怒意,与杜伏威的两名义子一道去了总管府。
“公袥兄为何这般气势汹汹?莫非哪位侍妾伺候不周?”杜伏威见辅公袥一脸阴沉,将他请进大堂,半开玩笑的说道,不过他的笑容有些牵强,显然也有着心事。
“贤弟,我等都是粗鄙之人,靠着一身蛮力方有今日成就,可是这并非久远之计,如今难得遇到李珠这样的谋士,你怎么舍得让他离开?”辅公袥怒气未消,根本没有理会杜伏威的调笑,稍有不满的说道。
杜伏威很了解辅公袥的脾气,知道他不是恶意,无奈的说道:“他去意已决,伏威挽留不住,又有什么办法呢?”
“非友即敌,他这样的良才,若是不能为我们所用,也不该让他人得到。”辅公袥恶狠狠的说道:“他的智谋想必你比我清楚,现如今你放他离去,万一他投奔李子通或者朝廷,根本不是我们可以应付的。”
“我相信李先生的为人,他临行之前曾说过,不会留在江淮一带,自然是为了让我们放心。”杜伏威解释道:“李先生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若是加害于他,不仅伏威心中难以安定,更会惹得天下人不耻。”
长孙无忌此时不知已经走到何处,再争辩也没有任何意义,辅公袥在堂中来回走了几圈,叹了口气,拱手告辞离去,杜伏威知他心情不佳,也未挽留,将他送到门外。
“义父,孩儿与李先生分别之时,李先生托孩儿带一句话。”辅公袥离开后,杜伏威的义子王雄诞犹豫片刻,又想到辅公袥方才的态度,恭敬的说道:“此事涉及到长吏大人,孩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然是李先生的话,当然应该讲。”杜伏威进王雄诞吞吞吐吐,心知并非令人开心的话,但又怕错过什么,想了想,便让王雄诞说出来。
“李先生说,义父只想保一方百姓平安,这是很正确的选择。”王雄诞左右看了看,继续说道:“但长吏大人似乎并不满足几郡之地,有逐鹿天下的雄心,所以先生让义父保留一丝戒备之心。”
如果不是辅公袥,杜伏威很小的时候就饿死了,所以他一向很敬重辅公袥。
可是,人心会变的。杜伏威起兵之初,只想能够衣食无忧,但他也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贪恋权势,甚至起过称帝的想法。以己度人,杜伏威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听说辅长吏昨日将李先生请到了长吏府?”杜伏威本来没有在意,如今得知长孙无忌的告诫,又想到长孙无忌清晨便到总管府告别,自然而然的将几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确有此事,不过李先生在长吏府呆的时间不久,他们聊了些什么,孩儿也无从得知。”王雄诞点头答道。
“应该不是什么愉悦的话题。”杜伏威摇了摇头,叹道:“李先生的话,切勿再让别人知道,至于辅长吏,父亲信得过他。”
“是。”王雄诞与杜伏威的另一名义子阚棱同时沉声答应。
......
两匹汗血宝马在官道上悠闲的走着,任无忧不时的回头观望,生怕有人追上来,而长孙无忌气定神闲,随意的看着道路两旁的风景。
“先生,既然您觉得辅长吏不是好人,临行之前又说了那样的话,难道就不怕他派人前来阻拦吗?”任无忧毕竟年幼,忍受不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感觉,拍马追上长孙无忌,偏过头问道。
长孙无忌看到任无忧的模样,愈发觉得将他留在身边很正确,起码在赶路的时候不会孤单,于是说道:“辅公袥是聪明人,他一定以为我们离开历阳城之后,会疲于奔命,自然不会再派兵追阻。杜伏威将历阳经营的路不拾遗,我们又何必着急?”
“原来如此,辅公袥清楚先生的能力,所以觉得先生不会给他任何抓住的机会。”任无忧舒了口气,嬉笑着说道:“但他没想到,先生不仅不赶路,反而像游山玩水一样在历阳郡闲逛。”
“无忧,每到一处,记住那里的地形是很重要的事情。”因为很喜欢任无忧,长孙无忌细心的教道:“你虽然年幼,却也应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你姐姐拼了性命将你护全下来,可不是为了让你虚度光阴。”
死里逃生已经有些日子,任无忧毕竟太小,心中的仇恨已渐渐淡去,经长孙无忌一提醒,他瞬间惭愧的红了脸,躬身道歉:“先生教导的是,无忧知错了。”
“此番离开,实属迫不得已。”长孙无忌摇了摇头,示意无妨,平静的说道:“天下势力众多,依你之见,我们该去往何处?”
任无忧明白,长孙无忌这是在考他,他很认真的思考片刻,然后回答道:“先生从窦公身边离开,便直奔南方,自然是不喜欢北边那些依附突厥的势力。而南方除了杜总管,只有林世弘、李子通二人颇有实力,可以与朝廷抗争,但先生之前说过不会投奔李子通,这般算下来,先生是打算去豫章郡?”
“你倒也聪慧。”长孙无忌夸赞一句,却没有丝毫意外的样子。
“可是先生,林世弘已经将南方稳定了下来,也没有北上之意,先生去豫章郡,又能有何作为?”任无忧所说的,本就是从长孙无忌那里学来的,他得到夸奖,没有得意,反而继续考虑下去,说出心中的疑惑。
“谁说我是去为他效力?”长孙无忌饱含深意的挑了挑眉,笑着说道:“林世弘不思进取,当了皇帝反而变得胆小怕事,在乱世之中难以久活。时机未到,我想要辅佐的人还在蛰伏,这种时候,我自然要做些未雨绸缪的事。”
任无忧闻言,才明白长孙无忌早已有了抉择,他顺着长孙无忌的目光向北看去,想着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值得先生这样的人物,不顾危险游走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