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小娘一滞,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怎会。 X”之后就干脆地丢下李落一个人,转身回了营帐。
李落哈哈一笑,笑声未落,姑苏小娘就已经消失不见,只是不知道这小小的插曲能否稍稍扫去李落心头的阴霾。
前半夜风平浪静,相安无事。到了下半夜,李落刚刚睡下,突然就听到帐外有人厉声高喊:“蒙厥劫营!”
帐外人声鼎沸,呼喝传令声此起彼伏,仿佛绷在大甘将士心头的一根弦突然断裂,有些人仰马翻的杂乱。
李落躺在床上,懒懒的有些不愿起身,过了几息,这才叹息一声,翻身下床离开了营帐。营帐外火光摇曳,战马嘶鸣,将士来回奔走,急是急了些,但不算太乱,毕竟关悦能有现今为将的名气,总不是沽名钓誉之辈。
李落探手一抓,握住一支差不多快要力竭的弓箭,箭身上刻着一个奇怪的图腾图案,弯弯曲曲,像是一条小蛇,不知道是草海哪部的军械。
太叔古和姑苏小娘赶到李落帐外,太叔古疾声说道:“王爷,蒙厥劫营。”
李落嗯了一声,凝重的看着火光大起的大营左侧,看样子蒙厥是从西北一侧攻营。李落神色凝重,但不算太过担忧。劫营大多时候要在立足未稳或是另一方掉以轻心的时候才能见功,眼下大甘军营草木皆兵,军心齐备,敌方草海兵力又是一目了然,单凭劫营还不足以击溃大甘守军。
李落脚下的这座大甘军营虽说只是仓促之间安札起来的,但军营之中该有的都有,大营营体、营门、台、营楼、马面、敌楼、角楼、角台、雉堞、马道、排水槽,除了护营河、炮眼、羊马城外几乎应有尽有,虽说比起牧天狼经营的贯南大营要简陋不少,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立起这样一座完整的军营,关悦的确有过人之处。
营外还有专门为了应付草海骑兵而设的防波堤,其中诸如陷马坑、绊马索这样的陷阱比比皆是,如果草海诸部强攻,伤亡必会惨重,而且防线之后的大甘定北军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草海诸部强攻关悦大营。蒙厥和瑶庭胡丹司三部想要攻陷这座大营,没有数倍的兵力很难在短时间内见功,而且损失不会太小,以相柳儿的行事之风,绝不会做出这样事倍功半的决断来。
所以李落的凝重是在不知道草海诸部打的什么算盘,除此之外,定北军将令,确切的说是淳亲王传出的将令,与李落的想法南辕北辙。淳亲王在涧北城外设下两道防线,在李落看来是分散兵力,画蛇添足。李落虽有心以攻为守,稳住涧北城阵线,只是定北军毕竟不是牧天狼,李落没有越俎代庖之权,如果做的多了,说不得恰恰正中相柳儿下怀。
李落极快的看了一眼西营火光,沉声说道:“随我去东营。”
太叔古与公孙小娘相视一眼,飞身而起,三人越过营中将士,直奔东营而来。
西营战火连天,站在东营也看得清清楚楚。火光萦绕,似乎能将这片天地之间的黑暗点燃,分外灼热。比起西营的喊杀声和利箭划破夜空发出的冷嗖声响,东营安静的让人有些惊疑,除了大甘军营中将士的说话声和传令声,营外寂静一片,和西营简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界域。
一边是动,一边是静,尤其再瞧东营外看上去无边无际的黑暗,让人由不得心底发寒。戍营士卒紧紧攥着兵刃,睁大双眼拼命看着营外黑漆漆的旷野,也许是西营的火光太亮,照的东营这侧更加昏暗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从黑夜中冲出什么洪荒猛兽来。
东营领将熊弼霆额头微微渗出冷汗,西营吃紧,草海三部强攻不止,已经有半个时辰了,攻势不减反增,从一开始的试探到如今频频冲击西营营门营墙,大甘守军已见吃力,营中将士死伤也渐渐多了起来。
此际营中兵力较之草海诸部逊色不少,西营吃紧,关悦从东营抽调了不少将士增援,另有严令,命熊弼霆固守东营,不可放一名敌营将士入营,倘若守不住东营,提头来见。熊弼霆在中军大帐是立了军令状的,如果有一兵一卒穿过东营阵线,甘愿领罚。眼下西营战事胶着,东营的平静愈发让人不安。熊弼霆望着空荡荡黑漆漆的旷野,心里不由自主的泛起阵阵寒意。
“熊将军,营外可有异动?”
来人无声无息,吓了熊弼霆一个哆嗦,回头正要破口大骂,一看竟然是李落,熊弼霆慌忙将到了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抱拳一礼道:“回王爷,眼下还没什么动静。末将已派出探马四下巡查,如果有变,即刻以烟花示警。”
李落点了点头,对熊弼霆的异色不以为意,久在军伍,这些老油条的德性李落知道的一清二楚,早也就习惯了,随即站到熊弼霆身侧,凝神望着营外的漆黑夜色。
“王爷,西营那边怎样了?”
“西营还好。”
熊弼霆哦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咽了一口唾沫,涩声说道:“王爷,依你看蒙厥他们会来东营劫营?”
“熊将军怎么看?”
“这,嘿,劫营的时候声东击西是常用的手段,没准西营那边打着打着,这帮孙子就跑到咱们这边了。”
李落莞尔一笑,道:“极有可能。”
熊弼霆啐了一口,诽谤着诋毁了蒙厥几句,这些龌龊污秽的咒骂如果灵验,多半要应在相柳儿身上。
“现在还不好猜他们是要攻西营还是东营。”熊弼霆闷哼一声道。
“也有可能东西两营皆在蒙厥和草海诸部图谋之内。”
熊弼霆一震,吸了一口凉气,愕然望着李落。
李落淡淡一笑,道:“以如今草海三部的兵力,不说一个劫营了,就算围攻涧北城也不奇怪。”
熊弼霆心头一沉,只觉得眼前的夜更黑了。r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