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惊咦一声,眉头微皱,这里看似是一片死地,只是死中有生,乾坤暗藏,的确也是一处奇妙之地。既然是流放囚徒的地方,一定有路才是,要不然何必寻这样一处绝境,还不如将惩处的囚徒一刀杀了来的干脆。
有石碑,此处就有来历,也定有出入的法子。
“钱义,随我前去探一探石碑虚实。袁将军,小心戒备。”
“遵令。”
钱义点出中军骑几将,随李落疾驰而出,前去查看那块石碑。石碑远处瞧着不大,只是到了近处才觉也是不小。石碑两丈高下,色泽苍黑,看似和天边高耸入云的巨石是一个质地,上书数道杂乱痕迹,被风雨侵蚀的已经有些模糊了,不过勉强还能看得清楚。
钱义仔细辨认了辨认,泄气说道:“这画的是什么?”
“没准天生就是这样,不是后人刻画上去的。”应峰接了一言。
钱义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李落目光悠远,似乎要看穿这块石碑,许久没有说话,只是这样神游物外。
“大将军?”钱义愕然轻声唤道。
李落哦了一声,又再沉默片刻,低吟道:“往生崖下,一往无生;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中军骑将士面面相觑,不知道李落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念起佛家的谒语,难不成瞧着一块石碑也会有灵犀一点的悟性。只是这一悟,好像有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意味,着实不妙的很。
李落察觉到诸将异色,和声说道:“这是石碑上写的字。”
“咦,大将军原来认得草海族民用的文字,这是瑶庭所用的字迹么?嘿,当真难看。”应峰岔言说道,许是也怕了李落会失去杀心战意。
李落自然不知道应峰心中的盘算,淡淡一笑道:“不,这个字迹并非草海所用,这种文字,在残商之前,甚或到了残商也有在大甘五府出现过。”
“什么!?”诸将失声惊呼道,面显骇然。万里之外的草海极北之地竟然会出现大甘五府曾出现过的文字,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渊源,是这里的字迹早些还是大甘五府的字迹早些,如果传出去,这简直是有些骇人听闻,草海和大甘五府之间的关系也许还要远远超出世人所知。
应峰咽了一口唾沫,涩声说道:“怎么会这样……大甘的文字怎会出现在草海,而且还是这么远的极北之地……”话还没有说完,应峰脸色就是一变,生生止住说话。只不过在场诸人都已知道应峰心字未必见得就是创生在大甘五府之内。
“先回去,这个地方不能贸然闯入,要不然咱们该和那只燕雀一个下场,且先回去从长计议,若是不得其门而入,弃了此地也无不可。”
诸将应了一声,跟随李落返回军中。
马背上李落沉默不语,钱义几将以为李落还在揣测此间凶吉,却不料李落想到了另外一个地方,横断万里云雪山的那条黑白道,其中苍石青墨,李落曾留意过,和方才所见石碑的质地极为相似,只是这里的苍石更加久远,色泽更深,钱义诸将一时没有想起来而已。
这天下原来并非想象中那么大,也并非想象中那么小。
回去阵中,李落将石碑上的字迹告诉军中诸将知晓,诸将亦是一脸惊愕,相顾无言,着实想不出其中关联所在。单凭猜测,一念一因果,委实理不出头绪来。
往生崖凶险不假,但是就这样退走李落倒觉得有些为时过早,心中颇觉遗憾,随即传令大军退到往生崖另一侧安营扎寨,暂留几日,倘若的确不能觅得机缘入内,到时候大军撤离此地,不再多留半刻。
这个时间,李落暗许七日,以军中余粮估算,也就只够北征大军在这里挥霍七日光阴。
北征大军绕过暗沉牧草覆盖之地,择一处立营。袁骏派出探马斥候,打探往生崖附近有无人烟,倘若有牧人的痕迹,多少也能知晓些往生崖的虚实。
北征大军兵不血刃的攻陷瑶庭王陵,实则是运气使然,只是身在草海,一举一动总不能单凭运气,数万将士的性命实不能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命数上。
然则这一次,似乎又该归到北征大军的命数之上。
大军安营扎寨之后,李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向瑶庭阏氏询问往生崖的来历,果不其然,这位瑶庭王妃先是沉默不语,之后勉为其难的回了几句,冷言冷语,委实没什么好脸色。李落哑然失笑,这个女子当真记仇的很,也不知道是在记恨李落,还是记恨伊合叶拉多些。
没打探出什么消息,瑶庭阏氏似乎巴不得李落去往生崖送死,虽无明言,但话里话外之意李落却也听的分明,敢闯往生崖者从来都是有去无回,数百年间还不曾听说有什么人能够凭借武力闯入往生崖,而往生崖中的的确确关押的都是草海之中的穷凶极恶之辈。至于往生崖的异象,看着瑶庭阏氏的神色不似作伪,的确不知就里。
翌日清晨,李落带了钱义和应峰二人,换成草海装扮,三人轻骑,再去那块写着一往无生的黑石前探查。说是探查,李落也知道此行多半是空跑一趟,寥解烦闷而已。
岂料,三人刚到这里,这气运便即接踵而至,就连李落都有些错愕不已。
就在三人呆呆望着黑石出神之际,一行四人,仿佛是荒野中的鬼魅,不知来处,悄无声息的到了这片界域之前。李落三人看见的时候,已在身后五十丈之外了。
这四人三男一女,看装束确是草海中人,不是李落这般乔装打扮。领头的是一个中年人,身边依偎着一个妙龄女子,身形高挑,姿色上佳,脸上略微有些愁容。身后还跟着两名男子,头戴毡帽,低垂着头,看不清相貌。
中年男子看见李落三人也吃了一惊,警惕的四下张望一眼,风吹草低,不见有什么人埋伏。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