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石牢,入口有光,从粗如儿臂的牢门铁杆缝隙中照了进来,光线不弱,很亮。
石牢另一端暗无天日,看不清有什么,不过里面的气味很难闻,有恶臭、骚味,还有说不上来是什么腐烂之后的味道,让人胃中不由自主的翻起阵阵呕吐之感。
李落躺在这间石牢靠前些的地上,从那处酒馆昏迷之后被人搬到了这里,背上的当关竟然还在,并不曾让人收走。
一个小石块砸到了李落脸上,李落似未所觉。
这样的石块丢在李落脸上大约有六七枚了,是从石牢暗处丢出来的,这间石牢里,除了李落还有旁人。
身外的光线和声音渐渐都清晰了起来,牢底暗处的呼吸声也清晰可辨,人数不少,听起来除了李落此间牢房中尚还关押着不少人,同为阶下之囚。
丢石子的人似乎穷极无聊,或是练习着抛掷石块的准头,就这样无礼的丢砸着李落。
就在这时,粗如儿臂的铁门发出一阵刺耳倒牙的吱咛声,没见有人动手的模样,却见这牢门缓缓的打了开来。
暗处人影耸动,紧接着就有数人走了出来,带起一股刺鼻的恶臭酸味,让李落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当先一人是个看不清长相的粗犷男子,身形魁梧,头上虬结盘乱,遮住了原本的面容,只是须发之下的一双眼睛寒芒四射,显是一位高手。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只比衣不遮体稍稍强些,露出宛若铁石的黝黑肌肉,似乎还有外门横练的功夫在身。身后跟着七八个模样差不了多少,浑身上下亦是脏污不堪,不过身形要小上些的人影。
这些人除了都是一般无二的肮脏不堪之外,尚还有一个相似之处,便是眼睛。此间牢房中的近十双眼睛里没有分毫的人气,只有一股死气沉沉的冷漠,冰冷的透着自私,一眼望去如芒在背,很是不好受。
当先男子走到李落身边,冷哼一声,抬脚踹了李落一记,喝了一句什么,言语之中极不客气。
李落坐起身来,环目一扫,竟然看见几个勉强算是人形的脏污人影眼睛里闪过一丝淫邪之色,让李落心中一阵恶寒。牢狱之中的丑陋李落并不陌生,就算是往生崖也不例外,只是不知道眼下的境地是那个酒馆掌柜要暗算自己,还是另有其人。
人群最后是一个纤细些的人影,似乎有些羞于见人,躲在人影背后,不过手里却攥着一把碎石子,想来刚才抛掷石块的人就是他了。
领头的男子见李落竟然不把自己的问话放在眼里,神色微怒,啐了一口唾沫,照着李落面门吐了过去。李落微微一侧身,闪开这口让人恶心的唾沫,平声用蒙厥言语说道:“我听不明白你的话。”
男子一怔,李落竟敢躲开,脸上更见阴沉,身形一晃,看模样就要动手教训李落。身边一人急忙拉住男子,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这才压下男子火气。男子冷哼一声,不过瞧着李落的神色和看一具死尸差不了多少。
领头的男子不再理会李落,大步踏出石牢,刚到牢门口,猛然振臂狂吼,宛若一头出闸的雄狮,颇具威势。不等李落脸上的诧异落定,石牢外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嚎叫声,有男有女,似乎不少于数千之众,着实让李落吃了一惊,没想到就在昏迷的时候石牢外竟然聚集了这么多人。
李落喃喃低语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劝说男子的另外一人走到李落身边,低声说道:“你是从蒙厥来?”说的正是蒙厥言语。
李落看了说话之人一眼,此人的相貌亦是被污泥遮盖的东一块西一块,不过大约能瞧出来是个三十许的英挺男子,眼中有一丝希冀,不知道想从李落口中听到什么。
“算是吧。”李落随意回了一句,酒馆掌柜知晓自己的来处,这些人未必知道,同在草海,兴许多多少少能有些方便。
果然,这英挺男子的眼中划过一丝一闪即逝的欣喜,点了点头道:“好,不管你在外面有多么了得,到了这里一定要小心,凡事不可逞强,活下去!”最后这三个字加重了语气,叮嘱中有凝重的意味。
李落应了一声,虽有些不明所以,不过眼下看起来似乎这个英挺男子并无恶意。
英挺男子微微一笑,向牢门走去。
李落心神微动,往生崖似乎并非草海诸人所熟知的模样,只是一个关押穷凶极恶的囚徒所在。
就在李落沉思之际,冰心诀微微一转,李落轻轻扫了过去,只见那个落在最后的羞涩害怕的纤细人影偷偷的打量着李落,眼中不是好奇,有些漠然,不过却有一丝杂色,消失的很快,但难逃李落的眼睛。
仇恨,怨毒,还有一种近乎扭曲的残忍。李落心中一跳,冰心诀即使踏入了槐南一梦的门槛,视世间潮起潮落、花开花谢如梦境,却还是按捺不住一丝杀意,就算当日在秀同城遇见的那个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心狠手辣的年幼女童也不曾涌起这般杀心。
人影只是瞥了李落一眼,便急急忙忙的垂下了头,变成一副怯生生的模样,虽是男儿身,倒让人有了几分小家碧玉的错觉。
李落讶然一笑,虽然心生杀念,但还不至于让自己乱了方寸,随即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跟着牢中诸人走了出去。
牢门外,是另一个世界,一个疯狂荒诞的世界。
从头顶传来山呼海啸的尖叫声几近能震破李落的耳膜,撕心裂肺也难以形容一二,就像一锅滚油中滴进去了一滴水,在领头男子振臂怒吼时到达了巅峰。
阵阵嘶叫声不禁让李落有些心烦意乱,随即运起了冰心诀压下心中躁狂。冰心诀流转,李落暗自沉吟,经脉之中有些穴位晦涩难行,不过仍旧通行无阻,不知道是先前迷药还有残留,或是身上中了别的暗算。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