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司游倦脸色一变,厉喝一声,再看鲛人的眼神都变了,只听说有毒虫蛇蚁吞食同类,如今一个外表看上去和人几乎没有分别的鲛人竟然也能做出吞食同类这等事,如何能不叫人毛骨悚然。
“它们不但吃同类,也吃活人,呵呵,要是让那些文人墨客知道鲛人的真正模样,还能写出那样荒唐无知的诗词吗?”
李落和司游倦尽皆默然,神色各异的看着角落里的鲛人。
“今日司少侠见到鲛人,我想日后你们迟早都会遇上,那样还不如先带你们来看看,如果再遇见鲛人,切记千万不要手下留情,要不然死的一定是你们。”
司游倦吸了一口气,道:“这么凶残……”
“这里的人,人人都带着面具,除了我辈族人刻意避开的那些天谴记号,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能让鲛人看清长相。”
“这是什么道理?”
“鲛人很记仇,说是心性偏执一点也不为过,一旦被鲛人记住,非要分出个你死我活,不计代价,不惜身死,长此以往,我辈族人胆气自然会怯,未战先败,非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哦,原来是这样啊。”司游倦恍然回道。
“这些鲛人都不会说话么?”李落突然问道。
“鲛人喉咙里天生横骨,就算分出双腿双脚的成年鲛人也不会说话,不过它们很聪明,认得字,识得数,也听得懂我们说话,远胜寻常禽兽,而且自从那些混血异类叛逃鲛人一族之后,这些鲛人就更加奸诈狡猾,越来越难对付了。”
四人又再注视了片刻,灯油渐渐燃尽,火光慢慢暗了下来,直到囚牢里又再变回了漆黑一片,而鲛人的身影也慢慢融进了无尽的黑暗之中,再无声响。
“走吧。”窈歆当先离开了囚室,司游倦多看了一眼,跟在李落身后离开了囚室。
出了囚室,刚才的沉闷和压抑感觉才减轻了些,窈歆示意李落和司游倦解下面具,司游倦吐了一口气,啧啧叹道:“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传说中的鲛人竟然如此狂暴残忍。”
“用人面兽心来形容鲛人最恰当不过了。”窈歆淡淡说道。
李落看着墙壁上点亮的火把,很奇怪的问道:“这种灯油在大甘被人唤作鲛人鱼油,不知道和这些鲛人有无关联?”
“为什么要叫鲛人鱼油?”窈歆古怪的看了李落一眼,摇摇头道,“这种灯油取自深海中的一种鲸鱼,和鲛人不相干的。”
李落哦了一声,展颜笑道:“那是古人的记载里写错了,不打紧。”
窈歆看了看李落,没有说话。四人沿着来时的甬道走了出去,李落没有回头,也没有多问,对窈歆的叮嘱从善如流,一一应了下来。等到李落独自回了石屋,静静的躺在石床上,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时浮现出刚才看到鲛人时的模样,暴躁,疯狂,嗜血,而在这些的背后,会不会也有无助和害怕,就像当年李落在往生崖下见到的那些名为鬼猿,实则为人的人。想到鬼猿,就想到了鬼市,想到了吉布楚和,再想到孤身北上的呼察冬蝉,今时今日,却不知道她在牧州还好么。李落轻轻的皱了皱眉头,将这些杂念抛开,思绪回到了刚才看到的一桩事。
在灯油被窈歆弹入囚牢,鲛人惊慌转头的一瞬间,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李落却从那双一闪即逝的眼睛里看到一对双瞳!
和汐荛祭崆寞离鼬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李落出神的回忆着刚才看见的那双眼睛,异生双瞳本就罕见,不过也不是没有,姑且算寞离鼬和寞离曼天赋异禀,碰巧和东海的一个鲛人一样天生双瞳,但琮馥得李落请托,扬帆出海,那个深居简出的汐荛小祭崆就这么凑巧的也在船上,还生有一对双瞳,如果连这都只是巧合,那便只能惊叹苍天的造化了。
让李落疑惑的是汐荛祭崆和跃龙门,确切的说是和这里的鲛人有什么关联。李落见过寞离鼬和寞离曼,而且还有过交谈,只不过李落总不能脱下寞离曼的鞋子,看看人家姑娘脚上是不是生着蹼,更别说看一个女儿家的后背。再者说了,当初李落见到寞离鼬两人的时候还不知道鲛人这样的传说真有其事,更加不知道那些特征,也不会将寞离鼬和东海鲛人联系在一起,而且如果窈歆说的没有错,东海鲛人是不会说话的。
不过,寞离曼很突然的来了,没有征兆,似乎也没有陪琮馥冒险的理由,那么她来摩朗滩到底有什么目的,是不是真的和这里的鲛人有着千丝万缕的纠葛。李落沉吟良久,诸般猜测都没有实证,倒是想起了琮司命曾经告诉李落的一番话,大甘曾有一族为避灾祸,远赴海外,机缘巧合下流落汐荛,就是寞家的起源。
这样的来历传言根本无法分辨真假,除非能和寞离曼当面对质,李落更愿知道的是这四百余年间是否有人离开过跃龙门,或许会很巧合的到了汐荛,安居乐业,休养生息。
眼下诸般迷雾没有头绪,看来只有找机会问一问了,问窈歆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只能伺机试试从窈兰陵身上刺探点消息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落难得收起了闲散,也跟着司游倦一道前去捕鱼。这还是李落第一次走出石窟,不说是不是真的懒,单是这份耐得住寂寞的坦然就能让人刮目相看。
李落虽说在夜霜镇住过些日子,但对捕鱼的营生一窍不通,只能仗着身负武功打打下手而已。
摩朗滩前风凶浪疾,别说打鱼,就连站着都难,自然不会是打鱼的去处。出了石窟,在黑山裂缝里攀爬了近一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沧海一望无际,海浪依旧起起伏伏,但比起摩朗滩前要平缓许多,唯一没有变的还是笼罩在海面上的迷雾,灰蒙蒙,阴沉沉,亘古不变。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