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有将士窃窃私语,显然都已听到了这一声不同寻常的巨响,看到相柳儿离帐,忙忙行礼问安,相柳儿似未所觉,怔怔的望着鹿野那伽的方向,一看就是半个时辰,一动未动。
离那声巨响最近的本该是灵河,可惜在看清楚之前就已经昏死了过去。这一晕就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灵河半睡半醒间似乎有几次苏醒了些许意识,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嘴里湿湿的,有点腥味,然后便又疲倦的昏睡了过去。如此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终于有一次,当灵河睁开眼睛的时候,天亮了。
灵河睁大了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天,过了许久,灵河动了动手和脚,还好,手脚都在,没有被什么野兽趁着夜色啃掉了。耳旁有水流的声音,不急,很缓,轻灵悦耳。灵河转了转头,就在左侧一步外有一条三尺宽的浅浅溪流,从灵河身边绕了一个圈,隐入了花草丛中。河水清澈见底,晶莹剔透,忍不住就想喝一口。
灵河呻吟着坐起了身子,打量了打量四周景象,身下是一块丈许大小的草甸子,青草厚逾一尺,软绵绵的,比之锦绣棉被也不遑多让,更有琼楼玉阁里没有的芳香和清新味道。映目所见,花还是花,草还是草,茂盛的一如昨日。灵河愣了半晌,忽地心中一寒,挣扎着站起身,惊骇欲绝的打量起四周。那夜,漫天的幽蓝荧光,无数道不怀好意的眼睛,两个人一路走过的痕迹,还有那头蛮荒异兽一脚踏出五尺见方的足迹,都没了,花是新花,水是新水,仿佛那夜里发生的事只是槐南一梦。
灵河神色大变,四下搜寻起来,一边找一边叫喊着李落的名字,没有人应,只有漫山遍野的花草轻摇曼舞,似是在提醒着什么。找了很久,灵河口渴难耐,兜兜转转的又回到了苏醒的那条小溪旁。灵河呆呆的颓然坐倒在地上,搜刮着那夜的记忆,试图从脑海中找到哪怕一丝一毫与李落有关的线索,只是思前想后却都只是徒劳无功。
喉间似有火燎,灵河俯身在溪流边捧起溪水喝了一口,水很凉,带着少许寒气,很是解暑,虽说漠北的天气尚且还不到阳春三月的时候,但在成天花圃,这里似乎与鹿野那伽以南的天时四季没什么干系了。灵河烦乱的心绪稍稍疏解了些,灵河洗了洗手,捂着脸,欲图驱走脑海中的躁意。忽然,水里出现了一只眼睛,拇指大小,眼睑昏黄,中间有一道褐色的竖纹,极其冰冷。这般模样的眼睛灵河不陌生,非但不陌生,而且从小到大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噩梦之中,大小迥异,不过神似的很。
灵河闷哼一声,急急往后倒了出去,手也不曾闲着,但凡手边能抓得到的,悉数被灵河贯以十二成内力打了出去,钉向溪流中的那只眼睛。
那是一只蛇眼,而且依蛇眼的大小判断,这条蛇决计不会小。难怪在喝水的时候觉得溪水冰寒,原来是盘踞着一条巨蟒。蟒蛇喜阴,冷血,周围的气温要比别处低些,灵河一阵后怕,如果刚才在自己喝水的时候,这条巨蛇突然袭击,恐怕自己难逃蛇口。
灵河掠出很远,等了半晌,没瞧见那溪水之中有什么动静,两岸的草丛也没有晃动,安静的像是一幅画卷。灵河犹是怕蛇,从小都是,冷不丁这睡了不知道多久,而且离自己只有一步远的小溪中就有这么一条巨蛇,想起刚才还喝了小溪里的水,灵河就忍不住一阵恶心,头晕目眩,眼前一阵阵发黑。好不容易定了定神,灵河便又犹豫起来,要不要近前看上一眼。
巨蛇一旦吃饱,等闲不愿意动,会睡很久。这样一条大蛇,若想饱餐一顿,少说也要填一个人进去。想到这里,灵河打了个寒颤,莫不是这条大蛇吞进腹中的会是李落?若不然为什么自己找遍了这里也没有发现李落的踪迹。想到这里,灵河再也忍不住了,决然踏了出去,抑住心中恐惧,悄然到了水边。
那条大蛇果然还在,一动不动,那只眼睛依旧还在阴冷的盯着水面上的灵河。灵河轻轻吐了一口气,随身没有了兵器,只有手中拿着的一根从身旁低矮灌木下捡来的坚硬木条,刺破蛇皮有些勉强,不过刺瞎蛇眼倒还可以一试。
大蛇没有动,灵河也没有动,如此过了半刻,灵河忽然身子一震,瞧出一丝不同寻常来。大蛇会水,但它不是鱼,在水中不管待多久都一定会浮出水面换气,这是以前灵河的师父教给她的。现如今的这条大蛇趴在水底,连同刚才的时辰,已经过去很久了,大蛇非但没有动,更没有游出水面换气的意思。没有蛇能在水底待这么久,除非这是一条已经死了的蛇。
灵河定定神,壮了壮胆,打出一枚石子,大蛇果然没有动,灵河接连打出十余枚石子,有半数都打中了蛇头,那条大蛇纹丝不动,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灵河再无怀疑,水底这条蛇果然是条死去多时的蛇。蛇是死蛇,灵河踌躇再三,暗暗下定了数次决心,最后才寻到蛇尾,将这条大蛇拉出了水面。
果然是条大蛇,身长过三丈,最粗的地方犹如水桶,但腹部没有隆起,还未进食就已经死了。灵河忍着恶心摸了摸蛇身,却发现这条蛇身上所有的蛇骨都断了,怪不得往上拉的时候就觉得这条蛇软绵绵的。究竟是什么才能让如此一条大蛇死的这般干脆,灵河猜不出来,兴许那天夜里见到的蛮荒异兽可以,不过以它如山岳般的巨大身躯,十成十会把这条蛇踩成一堆肉泥,不会像现在这样,还留一个全尸。
李落没有变成大蛇的点心,灵河稍稍松了一口气。灵河怕蛇,更多是怕活着的蛇,看着眼前这条大蛇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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