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不再姓凌,英王奏请了万隆帝,赐李姓,从此之后世上再无凌孤眠,而只余李孤眠。
这事并非独有,他只是赐了李姓,不如李落当年不但给了木括铁卫李缘夕李姓,而且还拜了义姐,这是记载在大甘李氏宗祠里的,固然没有长生位,不过宗祠的族谱中无论如何也要写上一笔。
凌孤眠只是改姓为李,和大甘李氏并没有关系,卓城里耻笑的人很多,但却改不了他备受英王李玄慈器重的事实,取笑还是取笑,不过阿谀奉承的人也不少,也有人背后讥讽,人前奉迎。
凌依依休了凌孤眠,如今该称之为李孤眠,他是入赘太傅府,太傅失势,凌家飘摇,而李孤眠似乎前途无量,这个时候凌依依解除了她与李孤眠的夫妻之名,没人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凌依依舍不得误了自己所爱之人的前途。李孤眠答应了,至于有没有生离死别的桥段不得而知,只知道在他答应的第二天太傅府就被大理司查封,隔了一天,禁军来人查抄府上,府中奴婢下人当场遣散,亲近些的都被大理司关押起来,不消说定是为了太傅一案。
太傅的嫡亲血脉只有凌依依一人,罪臣之女,下场如何早有先例。也许是不忍,也许是尚念旧请,也许看着知儿还小,李孤眠作证凌依依对太傅忤逆谋反之事丝毫不知情,英王出面说了句话,没将凌依依下狱,在大理司关了七天,定了流放边关,即刻离京。
离开的那天卓城还是卓城,街道没有变,路上的行人也没有变,最多会好奇这样一个领着孩子的俏丽妇人犯了什么罪,然后再冲她唾上几口,骂一句,至于骂什么反正不重要。
从卓城西门出城,凌依依留恋的回头看了一眼生于斯,长于斯却不能老于斯的大甘皇城,就被押送的大理司衙役很不耐烦的推了一把,喝道:“快走,看什么看!”
凌依依急急忙忙应了一声,去边关的路还很远,路上得小心说话,自己吃苦就算了,别叫知儿跟着受罪。凌依依赶忙拉着知儿往前走了两步,她不算重罪只是牵连,所以不用带夹板脚镣,但需得带着手铐,这样一个弱质女流,才刚出城手腕就已经红了一圈。知儿大约知道点,但想不明白娘为什么要带着自己离开家,爹去了哪里?所以他问娘亲为什么要带着铁链,凌依依骗他是自己腕子疼,治病用的,知儿不信,但娘不会骗自己的,又怕娘亲带的铁链太沉,两只手托着链子当中垂下来的地方,走的跌跌撞撞。
凌依依鼻子发酸,不敢哭,她怕知儿跟着她哭,惹得差役不高兴。走了两步,知儿忽然停了下来,高兴的对娘亲说:“娘,那个叔叔来啦。”
凌依依茫然抬头,前方不远处,李落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忍了好久的眼泪一瞬间便忍不住了,顺着脸颊肆无忌惮的流了下来。李落走了过去,差役大喝一声:“来者何人,此乃钦犯,退后!”
“我是李落。”李落亮了巡检司卿的牌子,只说了这一句话,四名衙役脸色骤变,齐刷刷跪在地上,不敢起身。李落叫他们起来,然后看了一眼凌依依手腕上的铁链,眉头轻轻皱了皱,淡淡问道,“去哪里?”
“回禀王爷,小的们先押着人犯去西关驿,等凑齐了流放的人犯后一并押送沙湖州。”一个差役战战兢兢的说道。
“沙湖州?”
“是。”
“她呢?”
“小的看看。”差役急忙打开案卷瞧了瞧,恭敬回道,“是戈沙坝。”
李落哦了一声,平声说道:“你们退开,我有话同她说。”
四名衙役急忙散开,生怕多听一个字。李落看着凌依依,凌依依看着知儿,知儿看着李落,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圈。
“怎么不把知儿留下来?”
“不了,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凌依依小声说着。
李落沉默片刻,没有问李孤眠为何不管知儿,知儿毕竟叫凌北然,不叫李北然。
“你想去哪里?”
凌依依惊讶的抬头看着李落,不明白李落话中之意,愕然回道:“沙湖州戈沙坝呀。”
李落摇头:“我是问你想去哪里。”
“我……”凌依依一怔,这才明白李落话里的意思,不是流放何处,而是愿去哪里,卓城也未必不可。凌依依眼中绽出一丝光亮,轻轻笑了,“就去戈沙坝吧。”
“知儿怎么办?”李落皱眉沉喝道。
凌依依回头宠溺的看着知儿,道:“让他跟我吃些苦,不管牧马还是放羊,总能长大的,这样的人不是也有很多吗。”见李落还要说什么,凌依依拉着知儿向他躬身一礼,“王爷,真的谢谢你,请王爷替罪妇向长平公主说一声,不能同她道别啦。”
李落深吸了一口气:“她在宫里出不来,闹的太凶,让皇上给关起来了。”
凌依依歉然说道:“是我不好,我……”
“你当真要去戈沙坝?”
“嗯。”凌依依攥着知儿的手,目光柔软而又坚定的看着李落,自己已经对不起他,就别再麻烦他了。其实凌依依知道李孤眠为什么不留知儿在卓城的原因,知儿的年岁实则要比现在更大些,那个时候定天王的王妃还是她凌依依,这件事虽说知道的人很少,但天下间怎么会有不透风的墙,李孤眠就怕有朝一日有人与他对质,那人多半不是为了李落出口恶气,而是要致他于死地,他不敢冒险,所以不留知儿。
他应该也猜到了吧,凌依依默默的想着,心里期盼着他就这样转身走了,给自己留一丝奢侈的尊严。
“你过来。”李落向大理司差役招了招手,领头那人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谦卑应道,“请王爷示下。”
“解了铁链。”
差役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铁链,非但仔细小心,还带上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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