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搜山,耗费的时日更久,而且也容易打草惊蛇,一旦这些水寇在瀛湖山与我们游击,恐怕数月之内也未必能将他们尽歼。”
谷梁泪思索片刻,轻轻点了点头,温柔地看着他:“你要怎么做?”
“你留下来,我将麾下铁甲精骑交给你,让甘琦和风狸随我走一趟,和苏姑娘去苏家寨,宁公子留在这里,必要是指点将士们的藏身之地。”说完之后,李落有些不放心,接道,“这些兵卒是我自极北带出来的,来历神秘,你要当心,我怕他们会不服你。”
谷梁泪轻轻点了点头,这些悍卒身上迸发出的逼人杀气时不时就让人如坠冰窖,倒是很能磨练杀性,不过夜里总被噩梦惊醒也不好。李落去到铁甲精骑面前叮嘱几句,没有一人应声,但是他心里倒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他们应该已经听进去了,他不在的时候,会听从谷梁泪的命令。
此番荡寇,李落刻意没有带麾下诸将上山,谷梁泪大约猜到些,他是故意要让她染指沙场厮杀,乃至调兵谴将,日后如果他不在,至少她能护住红尘宫和弃名楼。
清晨时分,出了村口,李落和苏檀儿才现身,吓了同行鹘村的两名青壮一跳,中年汉子连忙解释了一番,两人俱无不满,这些年鹘村因为中年汉子夫妇二人得了苏家寨不少照顾,都感念苏檀儿父亲苏平的恩情,送她回苏家寨更无二话,而且中年汉子也说了只送到苏家寨就好,剩下的事与他们无关。举手之劳,能做该做,倒是好奇的多看了几眼这位传言中的宁家公子,清秀有余,武勇不足,好像不怎么配苏家寨的明珠吧,不过兴许人家檀儿姑娘就喜欢这样的呢,没瞧见她一看他就会害羞脸红么。
李落也挑了一副担子,中年汉子和两个乡民只当是宁家公子,不该干这种粗活,随意劝说,但也没太在意。但是苏檀儿当真吓了一跳,让大甘定天王挑担,他虽不在意,但是这心里怎么也不踏实。
四人各有遮掩,一行七人出山往苏家寨而去。鹘村离苏家寨路途不近,脚程快也须得三天三夜。前半程路上还算平稳,多少也是因为鹘村地处偏僻的缘故,没有巡山的水寇。
到了后半程,路上沿途偶尔可见村落,和现如今鹘村大同小异,皆是了无生气的模样,听得一两声鸡鸣狗吠都属难得,不过好歹路上有了人迹,但都是行色匆匆,瞥一眼鹘村众人,加快脚步走远,没有人上前打声招呼。
中年汉子很是感慨,向李落说起,以前走这条山路,如果路上遇到人,不管认不认得多会上前攀谈几句,打听些别处的新鲜事,问他们要不要喝口水歇歇脚再走,有心善热情的人家还会留他们吃饭,当然他们也会留些不多的钱财,若是身上没有,那就等回来的时候,再将用草药换的油盐等财物送给他们一些,有来有往。哪像现在,远远看到人,莫说上前攀谈,多看一眼就觉心惊肉跳,但凡路上走的,都像山上的贼寇。
再往前走,沿途所见触目惊心,已有三个村落化为灰烬,只剩下烧的发黑的木桩篱笆,若是这样也就算了,最让几人震惊的是就在山路交汇的十字路口,竟然立着数根木桩,每根木桩上都绑着一具尸体,衣衫褴褛,伤痕处处,而这些人早已死去多时,从旁过时传来一阵阵恶臭味道,闻之欲吐,倒是让那些乌鸦老鸹大快朵颐,绕在木桩四周盘旋飞舞,一个个吃的满嘴油水,连毛色都亮了几分。偶尔落下,也会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冷漠地打量着从路上过的行人,一点也不怕人,只等着这些人再倒在地上,叫它们换些新鲜的食物饱餐一顿。
中年汉子脸色惨白,两个鹘村的青壮也吓得两脚发软。苏檀儿也好不到哪里去,俏脸已无颜色,不过更多是愤怒的战栗。
好容易熬过这一段路,忽地,一声轻微的呻吟从一根木桩上绑着的尸体身上传了出来。声音很小,却似惊雷一般在众人耳旁响起。苏檀儿蓦地抬头,死死盯着木桩上的那人。一阵微风吹过,拂开那人散乱的头发,露出一张稚嫩的面庞,竟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苏檀儿美目怒睁,压抑不住的粗重呼吸声,扔下肩上的担子,把这个还留有一口气的孩子救下来。就在这时,李落探手一抓,稳稳压住她的肩头,轻轻摇头,脸色如常,乔装之后不见喜怒,好似没有听到那声垂死的呻吟一般。
“他还没死……”
“赶路吧。”
“你……我……”苏檀儿脸色涨红,实在不忍他再受苦,亦对李落的冷血无情极为不忿。他平静地瞥了她一眼,“小不忍则乱大谋,若想救你娘,就不要节外生枝。”
苏檀儿怔怔地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很陌生,是不是像他这般居于庙堂之高的人向来都不把人命当成人命。李落缓步往前,风狸走到苏檀儿身边,低声说道,“这人救不活了,就算把他放下来也活不过今天,你看见左边那个山头了吗?”
苏檀儿闻声张望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那里有水寇埋伏下的眼线,现在就盯着我们呢,如果我们现在救他,不出半个时辰,定会有水寇拦路,到时候宁夫人打算怎么办?杀过去?你会给苏家寨带来灭顶之灾。”
苏檀儿怔怔无语,胸口一阵起伏,良久之后才移步跟上李落和踉踉跄跄走远的中年汉子,只是在抬脚的一刹那,一股钻心的疼和另一声细如游丝的呻吟又再袭来。她闭上眼睛,想不去听,怎料反倒听的更真切,也许阿爸,还有苏家寨的族人,就被那些水寇钉在柱上,风吹日晒,受尽酷刑而死。
再走了几个时辰,日头已经渐渐靠在了山上。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还有大声谈笑,夹杂着污言秽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