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淡淡说道,“你要救自己的女儿天经地义,不过让这么多草海将士陪你送死,未免有失公允。”
相柳儿漠然一笑,并未将李落的讥讽言语放在心上。李落莞尔,也不再多劝,和缓说道:“拨汗囚禁我倒也无妨,只怕是留我在这里,月影城会破的更快。”
相柳儿身后诸将面露不忿,不满地瞪着李落,不过总算一起历经过生死,只是不满,并未有太多杀气。
李落摸了摸鼻尖,笑道:“我远来也是客,拨汗未尽地主之谊便也算了,强留怕是不太好吧,哈哈,拨汗若叫我帮你,也须得给我一个让我麾下将士听命的理由,不过我猜拨汗倘若能说服我,想必说服武尊前辈也不会太难。”
相柳儿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你走吧。”语调波澜不惊,不过李落却从话语中听到了一股散不开的倦意。
“娘。”小殇在相柳儿身后低低叫了一声,相柳儿置若罔闻,轻轻挥了挥手,“不送了,此行北上不能同行,王爷请自珍重。”
李落微微一笑,打马而去,临行之前呢喃低语:“长夜安隐,多所饶益。”
出了城,一行众人快马加鞭返回营地,武尊已在营外相候,许是没料到李落一进一出只用了不到半日光景,已经料到两人交谈的结果,不过还是问了一声:“拨汗有说些什么?”
李落摇了摇头,歉然说道:“未得只言片语。”
“有难言之隐?”
“不好说,兴许有吧。”
武尊沉默片刻,淡淡说道:“有劳了。”
“不敢。”
“王爷此去北上,出蒙厥境之前理该无事,后边的路还长,你自己当心。”
这是逐客令,亦是武尊最后的一点善意,凭他的威望,可保大甘诸人在蒙厥平安无事,只是出了蒙厥,说不得还会有别人来找麻烦,到时候便只能靠李落自己,茫茫草海再无人可以依靠,唯一一个,如今还困在月影城。
“前辈打算怎么办?”
武尊遥望月影城,吐了一口气,淡淡回道:“如今已经不是我想怎么办了。”
李落深以为然,要他说,实在想不通相柳儿为何会如此无智,若是她没有孤注一掷突然起兵躲进月影城,武尊和瑶庭诸人就算再如何逼迫,事情总还有回转的余地,眼下一走,丢下武尊留在这里骑虎难下,就算武尊原本没打算图穷匕见,现在也不得不和她彻底撕破脸面,如果就这么铩羽而归,那武尊这些年在草海积累的威望将会瞬间消失殆尽,到时候别说替泊肃叶讨回公道,就连他武尊的名号十有八九也保不住。
她是退了一步,却把所有人都逼上了绝地。
斛律封寒面含忧色,不知道是愤慨还是失望,连他自己一时也想不明白,看着李落欲言又止,最后也不过化为一声长叹。
武尊没送他,辞别之后便叫他自去安顿,该启程就启程,想留就留,只要还在措木沽湖湖畔,没人会寻大甘诸将士的麻烦。
“王爷,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避开左右,斛律封寒压低声音问道。
李落看着斛律封寒苦笑一声:“拨汗根本不想和我说什么,除非我用强,要么破城逼她说话,要么起兵将武尊前辈所率草海勇士驱散。”
斛律封寒微微一怔,亦是苦笑无语,他倒是没想太多,只凭眼下李落所率万余将士,这两个哪一个几乎都是痴人说梦。李落没有说破,单凭他麾下铁甲精骑和天火白袍,说不定这两个法子都能做到,但做到是一回事,愿不愿意做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封寒兄暂且安心,我若不想拨汗活,说不得武尊前辈会想办法不让她死。”
斛律封寒哑然,倒也有趣,只是想笑却笑不出来。确如他所言,哪怕他没有明言,只要稍稍流露出借刀杀人的意思,武尊自然会心有顾忌,不会轻易和相柳儿斗个鱼死网破,恰巧遂了他的心意。不过当着他的面这般光明磊落到近乎无赖,却也叫他哭笑不得,心生感慨,这个大甘定天王和蒙厥拨汗当真是命里的一对冤家。当初李落在卓城,便是相柳儿和草海替他造势,让大甘朝堂那些人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对李落狠下杀手,毕竟没了李落,下一个面对的就是草海铁骑兵临城下。如今又换成了他为相柳儿造势,一心想让她死,自然草海众人就会生出猜疑,莫要做出仇者快亲者痛的事。只是这个法子保得了一时却保不了一世,终究还要相柳儿走出城外才能了结此事。
斛律封寒勉强笑了笑,他倒是没想把李落方才所言告诉师尊,说到底他亦不愿相柳儿死,只怕他和很多此际兵谏的草海将士一个心思,就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相柳儿为何定要护住一个吃人的妖魔,还有那个女娃到底是不是她的女儿,多半也不止他一个人怀疑。
斛律封寒回去了,冷冰冷淡问道:“你当真不打算管她?”
“怎么管?有心无力啊。”李落言不由衷地摊手示意自己爱莫能助。冷冰讥讽一笑,头也不回地走了。李落摸了摸鼻尖追了上去,笑道,“冷兄不这么想?”
“哼。”
“哈哈,相柳儿虽说是我的生死大敌,不过就这么困死在月影城倒是有点委屈了她。”
“想救便救,于别人何干。”
“话是不假,不过想救人的确不容易。”
“我不信你没瞧出异常来,那个女娃一瞧便是有鬼,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相柳儿说不定受制于她,她叫你走,言辞闪烁,定有未尽之言,方才你若有心,凭你我二人足以擒下她们。”
“擒下相柳儿和小殇也许不难,不过擒下之后呢,月影城破,武尊在外虎视眈眈,就怕到时候你我反而更加掣肘难行,还不如现在这样,两方人马彼此牵制,谁也顾不上我们,水荤了才好摸鱼。”
“你打算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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