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风狸跟着他先走,其余将士跟在身后,谷将军,你坐镇其中,我来断后。”李落当机立断,不再迟疑,传令众将士沿着少年郎脚下的路离开这里。“大将军……”“走!”钱义几人神色一暗,也知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重重一点头,簇拥着百般不舍的谷梁泪急掠而去。神秘的少年郎见状脸色松了松,大声叮嘱了几句,左右不过是千万小心,大约知道旁人听也听不懂,索性不说话,分辨了分辨,脚下用力一踏,借着枝条的力道荡了起来,倏忽间没入林中。谷梁泪几人不敢怠慢,凝神跟上。一众草海将士被谷宸收拢起来,紧随前人而去。李落和天火白袍断后,前头众人走得小心,倒也不快,他尚有余暇查看四周动静,心中不免有些侥幸,方才没有闯进林中,若不然瞧着林子里那些天翻地覆的景象,能活着走出这片林海,除了武功,还需得有运气才行,缺一不可。树梢虽也有危险,但比起树下凶险不可同日而语,偶有袭来的藤蔓枝条,都被晓梦刀斩断,至于身边这些天火白袍,犹如闲庭信步,大约这些藤条也知道欺软怕硬,余光盘算过,若是一共袭来十根藤蔓枝条,最多只有一两根会不开眼的试图缠绕天火白袍,而后被他们随手扯断,竟连兵器都没有用上,果真如游玩踏青一般。众将士彼此照应,除了一开始死伤者甚众外,这一路却还好,除了有两将分心绕上树冠的藤蔓攻击,失足掉下了树之外,其余众将士除了几个受伤之外,大多都是全身而退。只是这样一来,他们是真的迷失在了这片林海之中,站在树梢头,已然分辨不出安营扎寨的方向。眼下急也没有用,李落索性便自沉下心来,欲图分辨这些可供落脚的枝干和那些吃人的树有什么不同,只是看了半天,徒劳花了眼却一无所获。一行百余人穿梭在林间,从一棵树上跃到另一棵树上,这些树,除了叶子色泽迥异之外,形状大小,乃至脉络和山外并无不同,那些粗壮的树干上也长满了苔藓,一脚踩上去松松软软,除此之外,还会发出亮光。随着众将士前行,一道明暗闪烁的光线在林子里串了起来,很是有趣,倘若不算树下那些喧闹着追在众人身后的藤条。除了藤蔓枝条,也要小心那些开得极艳的花,色泽越鲜艳,似乎便越凶险,若是遇到颜色极为醒目的花朵,那名少年郎也会远远绕开,不惜多走几棵树的路。众人在树上奔行了很久,就算走得惯山路,到底不是猿猴,片刻之后一个个都灰头土脸,身上和发梢都挂着叶子,还有被枝条割出来的伤口,很是狼狈。不过比起送命和搏命,狼狈些也算不得什么。走了很久,环目四顾,已是林海深处,前后左右没有一处眼熟,看着这片美的不像话的林子,众将心中却都按捺不住的悸动,仿佛身在敌兵将士重重包围之下,小心与否也没多少相干,只不过是看这些沉睡的林木会不会醒来罢了。万幸的是到了这里,林中渐渐平息了下来,再没有躁狂嗜血的气息,风眼之外,也还安宁。少年郎停了下来,依附在一枝高高的树干上,眺望打量,好像是在找路。在他们看来几乎无法分辨的林海,在少年郎眼中,自然都有不同。众人松了一口气,散落坐在树梢,彼此眼中都有劫后余生的后怕。林子看来是平静了,不过没有人下去,比起舒坦的地面,到底还是树梢上安全些。李落跃到少年身边,颔首示谢,问了一声:“我们要去哪里?”少年似乎听懂了他的话,遥指林中一处,那是一座小山,有一道彩带从山头直挂而下,在山底隐约可见粼粼波光,该是一座湖泊,是少年要带他们去的地方。那里是哪里?李落不禁一阵苦笑,林海如此之大,一眼看不到边,异变之前总算还能分辨众人进来时的甬道出口,而现在早就消失在地底幽暗的墨色之中,就连头顶的古怪星辰也看不见了,到底还是因为林子这些异光,衬得林子外的界域愈发模糊。几将围了过来,听李落说起要去那条瀑布之下,几人都有疑虑,一来没想到这片林海当中竟然有人生活在这里,二来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会不会是另外一个陷阱都不好说。倪青使了个眼色,冲少年努了努嘴,众人心知肚明,这是将人擒下来,严刑逼供的意思。虽说有点恩将仇报的意思,但意动者不在少数,而且彼此心照不宣,不分草海大甘,倒是整齐如一得很。李落轻轻在身后摆了摆手,少年并未设防,周身都是破绽,他自信如果出手,有九成把握可以擒住此人,不过眼下还不是过河拆桥的时候,这才刚刚解了困林之危,扭头就对付自己的救命恩人,说出来确实丢人了些,再者虽说脚下林子看似安稳,但是会不会也像方才一样忽然发狂攻击也未可知,除了少年,李落暗自思忖,自己的确分辨不得那株树可以落脚,那株又是不可以,说不得还要借助少年的援手才能活着离开这片林子。还有,少年是谁?为何会住在这里?这片林海之中除了他还有没有别人?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这片林海通往何处?所有的秘密都在他身上。言行逼供也许他会说,也许他不会说,不到万不得已,李落暂且不想做出这等再无转圜余地的事。少年还在看着远方,一点也没留意身后几人流转的眼神,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方才已经从阶下囚的边缘打了一个转,回头看了看诸人,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笑,笑容很无邪,竟然有些耀眼,一时间众将皆有愧色,眼神游走不定,难怪这地底林海的头上有星辰却没有太阳,少年一笑,暖如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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